第十八章、客来
回了闻音馆，沈南祁便着人按照分成将银子分了下去。
沈南祁的习惯是登台后沐身。先前在南苑，多有不便，可一回了闻音馆，便张罗着绿萝给她放水。
厢房内，热气萦绕。
屏风后，隐约还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屋外照进来的灯光投射到右斜方的那处镜子上，映出沈南祁姣好的容颜。
镜中貌，烛下影，隔屏帘，睡初醒。
那是一张未施粉黛的脸。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①
被热气晕染的容颜，香腮两点淡粉，两颊梨涡霞光荡漾。脖颈那处，一片光滑。凳子上叠放的衣物露出一角，那红色的肩带，正是女子贴身所穿的肚兜。
沈南祁闭着眼，思绪还沉浸在那场灭门惨案中没有出来。每次，只要一回想到那段记忆，她就会失去理智。
大夫说，她这是心魔，无药可治。
“小姐，水快凉了。”
“扶我起身吧。”
临近晚膳时分，闻音馆来了一位客人。
“小姐，你看谁来了？”
帽帘取下，便露出一张与容宸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沈南祁一下子就朝来人扑过去。
“瑾哥哥~”
慕容瑾面带微笑，一只手揽着沈南祁的腰，一只手抚着沈南祁的青丝，动作温柔宠溺。
“祁儿~”
饶是闻音早就听沈南祁说过太子与南王长得十分相似，但到底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一下子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闻音见过太子。”
慕容瑾轻嗯了一声，目光里只看着沈南祁。闻音与绿萝见状，二人对望一眼，都心照不宣将这里留给那对彼此相拥的有情人，默默转身退了出去。
“瑾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江南？肯定是绿萝那个吃里爬外的丫头给你传了信，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明明她都说了不准将她在江宁城的事情告诉慕容瑾，也不知道那丫头究竟是谁的婢女，吃里爬外。
看着沈南祁俏皮的模样，慕容瑾不由失笑。
六年前的那场灭门之灾，让沈南祁的性格变了很多，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内心单纯没有一丝灰色的天真小女孩了。如今也只有在他面前，才能露出她原本最真实的一面。
点了点她的翘鼻，慕容瑾道：“你可别冤枉了绿萝。我此行途经江南，便想着顺道来江宁城看看你。”
“真的？”
慕容瑾眸光跳动了两下，淡然道：“自然是真的。”
沈南祁摆明了不信，但她也不戳破慕容瑾的小心思，顺着他道:“好吧，信你一回。”
“见到容宸了，可有吃亏？”提到容宸，慕容瑾眼中划过一抹杀意。他竟然敢。
“瑾哥哥放心，我有分寸。只不过......”
说到此处，沈南祁忽然心生几抹怪异。她总觉得容宸很熟悉，仿佛他们曾经认识似的。尤其是容宸的字，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在她的记忆中，她与容宸并不相熟，而在此之前，她也仅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五岁时容宸的生日宴会，母亲带她进宫，她和其他官家小姐一起给容宸说了声祝福语；一次就是六年前杨家灭门她被慕容瑾捂着嘴巴看着容宸站在她的闺阁前，看到他亲手杀了爹爹。
“只不过什么？”
沈南祁将先前南苑送来的帖子拿了出来。
“瑾哥哥你看，容宸的字是不是和我的字很像？我总感觉容宸认识我。”
可她的字，明明是慕容瑾手把手教的。
慕容瑾面色一僵，是他疏忽了。片刻后恢复如初，点了点沈南祁的鼻尖，笑道：“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上京谁人不识？”
沈南祁歪着头想了想，“也是。”
毕竟她当年可是全上京城最不像千金小姐的千金小姐了，翻墙爬树走街串巷那是常事。偏生杨行潇和兄长宠得很，就算尚书夫人见她性子跳脱怕她以后嫁不出去而偶有责罚，最后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全上京城几乎就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尚书府出了她这么一位不守闺训的千金小姐了。
晚膳是在沈南祁的房里用的。
不用沈南祁吩咐，绿萝便张罗了许多慕容瑾爱吃的菜。
“还是绿萝心细。”
慕容瑾的到来，沈南祁显得很高兴。毕竟，这六年来，慕容瑾是她唯一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对于慕容瑾，除了那懵懂的爱恋，更多的，是感激。他救了她的命，这六年来对她更是全心全意的照顾和呵护，他的陪伴让她在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以为世界一片灰暗时又看到了暖阳。
“瑾哥哥，我敬你一杯。”
“今日怎么这般客气？”
虽然语气中带着责备，可那微微含笑的嘴角和手上的动作，哪里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说是责怪，倒不如说是佯怒。
沈南祁吐了吐舌头。“当然是瑾哥哥对我好呀！”
“傻丫头。”说着，慕容瑾又揉了揉沈南祁的头发。
“对了，瑾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此次来南国所为何事？”
慕容瑾脸上笑容一滞。
“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见慕容瑾似乎真的不方便说，沈南祁便不打算再多问。总归，慕容瑾不会害她。
“瑾哥哥，你这次在江宁城能待多久？”
将挑好刺的鱼放到沈南祁碗中，慕容瑾挑眉，“怎么，舍不得我走？”
鱼肉入口，香软嫩滑，极具风味，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玄武湖醋鱼。
沈南祁眯了眯眼，一脸的享受。
“自然，我都快四个月没见到瑾哥哥了。”
“既然如此，那祁儿就随我回云国吧！太子行宫空置多年，也是时候该有个女主人了。”
慕容瑾一把将人捞了过来。
沈南祁倒也不介意慕容瑾抱她，小的时候又不是没抱过。再者说，慕容瑾曾多次跟义父提过要娶她为妃，只不过她碍于家仇一直没点头。其实她心里，对慕容瑾，还是有些依恋的。能做他的太子妃，是她高攀了。
“那可不成，说话可要算话。你既让我来了江宁城，总不好半途而废。瑾哥哥，你说过，你对我最好的。”
慕容瑾对沈南祁向来宠溺，见她这副鼓着腮帮撒娇的模样，心下顿时软作一团，缴械投降。
“好，都依你。”
－－－－－－题外话－－－－－－
①出自庾信的《春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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