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心计
接下来，便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直到故事来到六年前，沈南祁十岁生辰的那一日。
“嗯，怎么停了？”
容宸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六年前，尚书府因杨大人之过，以通敌叛国之罪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沈南祁忽然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方才还一片欢天喜地，满堂红色，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无间地狱。她呆呆的，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
明明是失忆的人，明明不该对杨家众人有任何情感，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心，突然好痛。
容宸忽然被她揪住心口的动作吓到了。
“菀菀，你怎么了？”
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南祁猛然抬头，一字一句问道：“所以，你是我仇人的儿子？”
她眼里的防备让他心中猛然一痛。他没说话，只是凝望着沈南祁，有些僵硬的点了下头。
下旨处置杨家的的确是他父皇，他无法反驳她说不是。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救我？”
沈南祁本欲将容宸推开，无奈自己受伤严重，使不上多大的力气。
可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有些气喘，还猛然咳嗽了两声。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一端在她的掌心。他的手握着她的手，给她气力。另一端正抵着他的胸口。她只需再用一分力，那匕首的刀尖就能刺破他的衣服，刺进皮肉，直达胸口。
沈南祁没想到容宸会突然做出这番举动。好半晌，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你因此恨我，那就朝我这里捅一刀。我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容宸直视着她。他语气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死在她手上的准备。
“但，若是我没死，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祈求着，他想用他的命来搏一个机会，一个他与她重头开始的机会。
他，知错了。
所以菀菀，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菀菀，好不好？”
沈南祁被他的眼神看着，居然有些心虚。他这么卑微的祈求，让她六神无主，她从未想过要对他出手。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送上来。
手心有些黏湿。正当她准备收手之时，他突然将她的手握紧，然后一用力，就往胸口处刺去。
沈南祁被他的举动吓坏了，条件反射的就将手一抽。奈何她的力气太小，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他的动作，但好在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
那匕首没有刺入他的胸膛，而是因为她突然向下撤手的动作而被带着往下划过，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不算深但也不算浅的划痕。
血透过白色的衣衫晕染开来，像极了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鲜红而妖艳。
应该，很痛吧。
可那人却在对着她笑。
“你......”
“菀菀，你答应留在我身边了，是吗？”
她答应了吗？
沈南祁眼中一片茫然。
容宸似乎也没有叫大夫的意思。身上的伤口也不去管，他就那么直直的看向沈南祁，等她应答。似乎她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这么看下去。他眼里的渴求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沈南祁不敢与之对视，可是偏偏又无法移开。他的目光好似一汪深潭，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而她，是他眼中唯一的光亮。
目光触及容宸身上大片被晕染开的血迹，沈南祁软了心肠。
“你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菀菀，你答应了是吗？”
他眼里的星光骤然大亮，如同夜空中豁然炸开的烟花，四散开来。
“你若再不处理伤口，便出去。”
沈南祁似乎是被他眼里的星光所震慑，鬼使神差的竟然松了口，显然就是默认。
可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容宸心中炸响，令他欣喜若狂。也没叫大夫，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在门外候着的冥幽吩咐了一声。
不多时，冥幽便端着新的衣服和一些止血包扎的纱布进来，而后便出去了。
容宸丝毫不避讳沈南祁在场，隔着屏风，就开始宽衣解带。
上半身衣袍散开，露出那被匕首划出的伤痕。
不长不短，足有三寸。
可容宸竟然毫不在意，拿了金创药往上一抹，便迅速拿起一旁的纱布缠了上去。半圈过后，就在那纱布快要从背后绕到胸前时，容宸忽然停了下来。
察觉到屏风后那一道情绪不明的目光后，容宸直接走了出来。
“你做什么？”
沈南祁似乎是被吓到了一般，突然出声。她发誓，她刚才绝不是在偷看，她只是不明容宸此番作为的动机，这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
哪知，这一眼就看了许久，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容宸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菀菀，能否帮我一下？我的手无法绕到后面去。”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无法将纱布从背后绕过，容宸还示范了几次。结果当然是没能成功，甚至还扯动了伤口，使得鲜血再一次冒了出来。
沈南祁见状，加之是自己伤了容宸，心中难免愧疚，如今又见他伤口血迹，便点了点头。
一柱香后。
“好了。”
可沈南祁包扎的手在收回的瞬间就被容宸抓住，她想要去挣扎，可又不知道顾及什么，最终，便由着容宸的手握着她的手。
许久......
“满门抄斩，为何我还活着？”
容宸眼中忽然杀机顿现。
可这杀机却并非针对沈南祁，而是对于另一个人的滔天怒意。
他忽然明白，或许如今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局，一个针对他的局。
偏偏，这局中棋子，是沈南祁。
是他当初求而不得，如今近在眼前，他如何都不能舍弃之人。
所以，就算知道是局，他依旧一脚踏入。
“为何不趁着我失忆，隐瞒我的身份？”这一点，才是沈南祁最为疑惑的。
容宸深呼一口气，满目含情的看着沈南祁。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要你明明白白的活着。”
沈南祁浑身一震。
这看似答非所问的话里，藏着他的无限深情。
“从你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遇见你，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就请求父皇赐婚。因为当时你年纪还小，而我也还未及冠，所以父皇并没有下明旨，只是同你父母商讨过这件事，说是等到你及笄之日再行下旨，将你许给我。”
这件事鲜有人知，却是事实。只不过，他还没等到她及笄，杨家就被满门抄斩，所以这桩口头上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他心里，她已然是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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