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昆仑之变
打了个呵欠，明明自己睡了那么久，却好似没睡醒般。看着草席的一片凌乱，阿蝉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漏掉了。
山洞外已有些微的晨光，天空青白。
阿蝉环顾四周，见屠芲没在山洞里，心头一抖：他会不会在昨晚就离开自己了？
就像墨帘当年那样。
正想着，进来的高大的人影遮住氤氲的晨光，阿蝉抬头，看见他熟悉的伟岸身影，心头一松，她真的越来越胆小了。
收拾好情绪，阿蝉朝他灿然一笑，
“您这么早出去干嘛呀？”
她见屠芲没回她，而是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心下不由得蹊跷：他怎么那副奇怪的样子？莫不是她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您怎么这么看着我？”阿蝉有些忐忑。
屠芲摇头，“无事。我们等下启程。”
他顿了顿，突然紧紧盯着她，声音有些诡异的低沉，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空气像是凝固了。
阿蝉诧异，他突然问这个干嘛，才一晚上就忘了？
“昨晚？您在水潭边打死了那头妖怪，然后我们就回到山洞啦。”
“后来呢？”屠芲目光幽暗，眼神依然没从她脸上移开。
“后来？我好像就睡着啦。”
俏脸顿生红晕，她偷看他那么久，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屠芲看着什么都不记得的阿蝉，心头困惑：他还没见过这种并非夺舍却一夜之间性格转变得如此之快的人。昨晚的另一个自称阿蝉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本人？他知道，刚刚她没说谎，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自己昨晚做的事情。
难道是梦魇了？据说人在梦中有时会起身做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事，但第二日却什么都不记得。
正思量着，山洞外似有一阵阵悸动传来。
屠芲掠出洞口，飞至半空朝天地悸动处一看，昆仑山东南面的主脉上一片天地昏暗，地动山摇，山岳发出阵阵怒吼，巨响震撼着大地，远处那座山体顷刻间坍塌裂开，巨石滚落，瞬间被夷为平地。
而那震动尤未停歇，竟似朝着他们所在处蔓延过来。
阿蝉紧跟着出了山洞，惊疑道：“这是怎么了？”
屠芲落回地上，“是昆仑山的东南面，那里地动了。”
阿蝉吓了一跳，“地动？那那咱们赶紧离开吧！”
屠芲摇头，沉吟道，“不，本座需得过去看看。”
阿婵讶然，“为什么？”
屠芲猜测，“天星石多年未现身，不知是否和这地动有关。”
阿婵欣喜道，“您是说，天星石多年埋在地下，此刻要现身了？”
那就是她有救了？
等等！他刚刚说的是本座，她顿时有些着急，“您不带我去吗？”
屠芲看了眼娇小的女子，“地动深处非常危险，本座先将你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独自一人前去查看。”
阿婵容颜白了一白，“不我不想一个人，您带上我，好不好？”
屠芲不由皱紧眉头，“本座现如今仅有一成神力，且是要深入地底，处处都是岩浆和山体裂缝，若是带上你，稍有不慎便会埋在地底。”
阿婵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心里顿时袭过一阵疼痛，眼角霎时就湿了，珍珠般的泪珠从眼角滴落，
“您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想要向他倾诉心头的畏惧，却一时凝噎：他又不是她的谁，她有什么权利去要求他呢？他能为她来到人间，已是她的万分幸运了。
屠芲见阿蝉的眼眶红彤彤的，抽噎的身子不住颤抖，心头微微一荡，不禁柔下了声音，“吾只去半日，不会很久。”
阿蝉双手捂住了脸，低声呜咽，似是竭力制止自己的抽泣，她知道这时的自己变得好不可理喻，但她控制不住，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在怀儿面前伪装的坚强、成熟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幼稚又任性。
以前在墨帘身边时，她也不是这样的，她听他的话，像个提线木偶，就连最后他离开她了，她都不敢发脾气。
可是只要一和屠芲在一起，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哭，耍赖。
像个小孩子。
屠芲很无奈，以前面对的所有事，大都是武力解决。可是面前这个哭唧唧的生物，他没法用武力，她也承受不住。
她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哭得那么茫然，像一头受伤的小动物。
她的泪，像是流在了他的心上，嘴上不禁脱口而出，
“别哭了，本座带你去。”
像是许下了一个誓言。
阿蝉呆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她抬起头，盈盈泪水还沾在红润的脸颊上——自己竟然耍赖成功了？
他，竟由着自己这般胡闹。
心头蓦地涌起一丝开心，一丝羞愧和一丝不知名的窃喜。
墨帘，从来都是温柔但却非常坚定地制止她任何的胡闹行为。现在回头想来，仙界那个高高在上、亲切有礼的仙君，也许从来都没爱过自己吧。
正谈话间，地下猛地一阵震动，山间霎时扬起漫天尘埃，碎石不断从山顶滚落。
天地间盈满一声极低的幽鸣，沉重而浩瀚，似是自然的悲鸣哭泣。
屠芲足尖点地一掠，跃至阿蝉身边，一掌抱起她，跳到远处的平阔巨石上。他看向远处，薄唇微抿，一番思索后说道：“我们要去东南面，那里才是地动之源。”
阿蝉点头称是，此刻身在他宽阔坚实的怀中，面对天地之灾，却是一丝也不畏惧。
屠芲抱起阿蝉，向山下飞去。
一路上，日隐星耀，山岳潜形。山鸟惊飞，猿猱哀鸣。阿蝉看着山间生灵饶是身手矫健，也难逃自然之惩，纷纷掩埋在这广阔的昆仑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心头一阵黯然，更加紧紧地抱着屠芲，仿佛他是这天地里唯一的依靠。
屠芲一路飞驰，阿蝉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威名震慑三界、杀人如麻的魔尊：他深邃的眸子熠熠夺目，刀削的轮廓在晨光中是那般沉静，如铁铸般屹立的身躯好像永远不会倒下似的。
仿佛这天下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仿佛他生命的轨迹就一直是这般简单清晰：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快就陷入了。
她的人生道路，一步一步满是荆棘，她步履蹒跚，带着怀儿踽踽而行，面对墨怀带来的悲怆，每每夜深人静都免不得失声痛哭，免不得一番悲天悯人之态。
但她知道，这就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劫，她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她生命里的那些求不得，原以为是个梦魇，回头一看，那求不得本身——她痴痴等了千年的墨帘，也不过是她人生的一个执念，为显壮观而徒增悲剧的执念。
她爱上的不是墨帘，而是因为他带走了她的孤独。
而魔尊屠芲这般勇往直前、果敢恣意的人生，这般对悲喜和命运完全的把控，仿佛直面命数，告诉它我才是你的主宰，对她这等小喽啰实在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是他教会了她：原来，放下执念，才是真正的掌控。
行了一会，昆仑山的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阿蝉缩在屠芲怀里，抬头问他，“要不我们停下歇一会吧。”
屠芲摇头，“一会儿就到了。”
他低下头，见雨水沾湿了她乌黑的发丝，遂捻了个避水诀。
此刻二人身下，大地仍不时颤抖，时有山体不断崩裂，留下满目疮痍的山面截体，甚是萧索。
阿蝉心头忽然想到怀儿：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阿蝉在到人间前就给玉狐狸传了信，让她从墨帘那里把怀儿接回来。
她伏在他安全的怀里，朦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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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日前，魔尊屠芲将元阆天尊虐得只剩一口气，待到巡逻的天将们发现天尊时，他已是奄奄一息了。
墨帘仙君从侍者添白手中接到了这个消息，急忙从人间赶回仙界，几个云头一踩，到天庭门口时，已是月上云霄了。
他正欲提脚进去，却被突然现身的濮松仙君拦住，墨帘看向他身后几万剑拔弩张的仙将，心头了然，面上却一副惊讶状，“濮松仙君何故拦住本君？莫不是还没收到天尊的消息？”
“奉天尊令，”濮松仙君双手持诏书，一脸闲庭信步：“天尊正闭关，所有仙君原地留守，不得踏入天庭半步。”
墨帘心下嗤笑，这三界早就传遍天尊被魔尊打得只剩个仙体了，你此刻说天尊病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墨帘面色不变地接了诏书，站了起来，笑道，“原来是闭关，看来是本君的消息有误。”
濮松仙君见墨帘吃下这杯敬酒，心头一松，他知道这位三界名声最响的仙君颇得天尊看重，但天尊刚刚却给他下了死令，必要将他拦在天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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