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赈灾
出发当日，青棠与周白在城东汇合。周白看到公主来了，就催来给他送行的母亲和妹妹回家。
“公主来了，我们要走了。你们快点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此行不会有事的。”
周离顺着周白说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含玉姐姐！”
此时章含玉也看了过来，瞪圆了眼睛。
“阿离妹妹！”
经过一段久别重逢的情节，青梅竹马的好姐妹终于相认了。但是，转眼又要分别了。
“阿离妹妹，我要随公主去沃州赈灾，等回来了再跟你好好说话。”
“含玉姐姐，沃州据说有民乱，太凶险了！你别去了！”周离拉着章含玉的手依依不舍。
“那怎么行？你哥哥不是也要去吗？”
“我哥哥是男子，可你是女子啊！”
“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公主说过，这世上的人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都可以为我们天曌国效力。阿离妹妹，我想跟随公主的脚步，把自己的命运投入到这个国家的发展之中，而不是困守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里随波逐流。”
经过之前因为女子身份不能继承家产、被叔父侵占了家宅还差点被卖给个烂男人的事情，章含玉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因为女子身份而受到的种种限制了。但是她知道周离只是关心她。
她想了想，抓起周离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阿离妹妹，那个孙束从小就是个纨绔，你们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但是你真的甘心跟那样一个人蹉跎了一辈子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你好好想想吧！”
章含玉说完，就带人跟着青棠走了。
周离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又熟悉又陌生，心中不由得涌起钦羡来。想到那个孙束，要她把美好的人生耗费在那样一块烂泥一般的人身上，她怎能甘心呢？
“妹妹，快回去吧！哥哥先走了。”
“哥哥，我也可以像含玉姐姐一样，像哥哥你一样生活吗？”周离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问周白，也是在问自己。
周白看了看公主她们离开的方向，如果公主能像陛下一样做一国之君、章含玉可以像自己一样在外面行走做事的话，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不能像自己一样活着呢？如果换个性别，孙束还会是一直笼罩在她头上摆脱不了的阴云吗？
他看着周离的眼睛，认真地道：“妹妹，这辈子不管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哥哥都会支持你的。只要那是你想要的。”
周离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沃州的实际情况比地方官奏报的还要严重一些。青棠对此早有预料。
这是个封建社会，虽然女性地位比男的低，但是性别差异跟阶级差异是不能比的。上一个阶层的人，无论男女，碾压下一个阶层的人都没问题。
那些灾民敢反自己这个天曌帝唯一的嫡女，冒的不是被抓住坐牢的风险，而是是分分钟全家覆灭的风险。若不是马上就会饿死，就算再怎么被忽悠，他们也不会这么做。除非他们已经没有别的任何可以活下去的选择了。
青棠到了沃州后，没有去住处休息，直接派宁羿接管了府衙，让章含玉开始查账。她自己则在沃州牧谭奚、沃州刺史钱缙等人准备的接风宴上拖住了所有官员，免得他们捣乱。
酒宴快吃毕时，章含玉回来了，交给青棠了一本簿子。
谭奚、钱缙等人看她是个女子，没有多想，待散场时，才发现外面全是公主带来的卫兵。
他们知道公主来沃州就是要查他们的罪证的，也知道公主受宠、来带了很多人，对此他们也准备了拖住公主糊弄她、甚至刺杀公主的方案。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公主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在接风宴上动手了。
“公主，我等都是陛下钦点的朝廷官员，您这样不妥吧？”谭奚指着外头的卫兵质问青棠道。
“很快你就不是了。”青棠端着一盅茶，缓缓地晃动着茶杯。
沃州能成现在这个样子，主政一方的州牧谭卓肯定有问题。刺史主管地方军队，兼监督州牧的责任。但是朝廷未收到钱缙的任何有关奏报，说明这俩人肯定是勾结起来、沆瀣一气了。一个地方的两个最高长官都出了问题，下面的人就不用说了。所以青棠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任何人客气。
“公主，我就是来给您接个风喝个酒，这儿的事我不清楚、不了解，微臣刺史府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钱缙装作局外人，想先脱身带兵来。他们的布置都在给公主准备的行宫那里，并未在接风宴上布置多少人手，没想到就被反将了一军。
“钱大人不必装模作样，沃州成了这个样子，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公主，虽然您身份高贵，但我等也不是草芥。您说话也是得讲证据的！”
“证据吗？呵呵！既然你们要证据，那就解释一下，沃州的十七个郡县，共七十个粮仓，存粮共二百三十万石。这还不算百姓家里的存粮。沃州有七万户人口，普通人家每户每月两斗米足矣。按理来说，沃州的存粮起码可以支撑三年饥荒，你们是怎么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把沃州搞成这个样子的？
更何况，朝廷还给你们拨了三次赈灾款，共计两百万两白银。你们都花到哪里去了？”
“公主，我们都花到灾民们身上了啊！”谭奚装模作样地道。
“花到灾民身上？账目呢？给每个郡县分了多少？设了几个粥棚、馒头点？每天用量多少？从哪里买的粮食、作价几何？……朝廷要求每笔赈灾款的去向都要有明细记录，你们的账目上什么都没记！”青棠把含玉刚才送来的账簿狠狠地甩在了谭奚脸上。
谭奚脸上闪过一抹狠色，但是他迅速掩饰了过去，装作低头哈腰的样子道：“这……这是属官门做事太粗糙，想着反正都是花到灾民们身上了，账做的详不详细的都不重要，所以就没仔细做。您放心，这钱肯定是都拿去给灾民买粮了。”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敢让我的人搜你府上吗？”青棠并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狠之色，所以她是不会给他机会的。
“公主！本官好歹也是从三品大员，没有圣旨，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谭奚气急败坏道。
“谭大人忘了，我既是钦差，又是皇太女，本就有专断之权，自然是想搜就搜了！”
“你……”谭奚气得说不出话来。
青棠让人喊来了周白，指着那个问题账簿对他道：“周大人，沃州财务账目不清，库粮和赈灾款皆不知去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公主放心，臣必查个水落石出！”周白应诺道。
“周大人？你是大理寺的那个‘铁面郎君’？”钱缙问道。
“没错，是我。”周白说完就揣着那本账簿面无表情地走了，没多看他们一眼。
谭奚等人心里一凉。
安庆侯和他们一开始就安排的是刺杀公主，之后把这事扣在这个大理寺少卿头上，所以他们并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想着拖几天就好了。但是现在形势逆转，公主一来就不由分说把他们扣押了下来，再加上传闻中周白的查案能力，众人心中都是一紧。
青棠看了看这些人青白的脸色，不想再跟他们啰嗦，直接命令宁羿把他们都关了起来。
“公主，你这是滥用权力！”
“公主，我们冤枉啊！”
“公主，臣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
青棠没搭理他们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带着含玉等人了解灾情去了。
整个沃州十七个郡县，此地官员也就装模作样地设了三个个粥棚，其中的粥还清亮得像水一样。
一个小女孩跟母亲排队，排着排着就突然倒地上了。周围的人见怪不怪，无动于衷。只有那个年轻母亲哀哀哭泣，但是眼泪都干涸了。
一些人横七竖八地以各种姿势躺在地上、歪倒在矮墙边，有的胸口还在起伏，有的已经毫无声息了。
有人在土堆里扒拉草根、有人绝望地瘫在地上看着天等死……
青棠心情沉重，眸子里满是阴翳。她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更惨烈的事。遍地饿殍、易子而食，这都是灾荒中常见的记载。
“宁羿，你去查粮仓，那么多库粮他们不可能全部搬空了，看能不能再找点粮食出来，然后扩建增加粥棚。含玉，你去召集所有能找到的中底层官吏，两个时辰后到府衙开会。不能到位的全部罢职。”
“卑职遵命！”
“是！”
俩人领命而去，青棠又命令白杏道：“你去找周大人带个话，就说我让他把今天被扣的那几个官员家里的库房先查抄了，送些粮食到粥棚去，先救着人，再细细查案。”
“是！”白杏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鬟，在青棠的引导下也成了一个干练麻利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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