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最后终归没有去派出所，许夫人的小孙子今年十岁，懂事乖巧。
看到奶奶跟人吵起来，竟一个人偷溜着去找爷爷告状了。
许家的药房就在隔壁大街上，赶过来只要两分钟。
许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的老中医，平日里行善积德。唯一遗憾的事，就是娶了这个老婆。
倒不是不好，就是太耽于享乐，大小姐性格，打不得骂不得。
这也就罢了，家人也不是没钱给她享受一下。她嘴巴还不好听，什么都看不惯，总是跟人吵架。
在药房里跟病人吵，出去了跟外面人吵。
要说坏吧也坏不到哪里去，就是嘴巴闲不住，太臭了。
许老爷子最近很不顺利，但这些事他不会跟老婆子讲，讲了也得不到一句安慰。
对方还会说跟了他一辈子，没享到福。要不是有她爹妈帮衬着，日子还不一定苦成什么样。
许老爷子头疼，岳丈是帮了他不少。
但老人家走得早，家里小辈也都不争气，这些年都是靠着他反哺，岳丈家里那些小辈才过得体面日子。
也是仗着烈士家庭，不仅国家补贴，还有一帮军人朋友帮衬。
“你又在闹什么？小慧刚流产，你不在家里好好照顾她，又出来干什么？”
许老爷子不用问，都知道是老婆惹的事。
小慧是他小儿子的老婆，好不容易怀上了，又流产。
这都第三次了，他作为一个老中医，却看不出什么毛病，这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而且这些年家里越来越不好了，本来药房是国营的，他是明面上的总经理。
福利政策都有，国家也信任他。
可去年开始，病人们一个一个出事，就连药房的工作人员也经常心不在焉做错事。
前两天因为他药方子写的不清楚，抓药的搞错了一味药，那病人差点就没救了。
幸好抢救回来，才没有酿成大错。
那病人身份不低，好在没跟他计较。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他一直是这样开药方的，几十年了没出过问题，怎么这两年这种事情那么多？
再这样下去，他的饭碗就不保了。
家里家里出事，工作工作困难，许老爷子再碰到喜欢惹事的婆娘，恨不得把她拖回家打一顿。
“我闹？怎么就是我闹！好啊你个老头子，是不是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你觉得我年纪大了，你不疼我，反而去帮一个陌生人，你是不是活腻了！”
偏偏婆娘还不知错，硬是掰扯一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跟什么啊？这小姑娘他第一回见，是长得亮眼了一些，但他都一只脚进棺材的人了，他至于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跟我回去，别在这里给我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你整日就只知道关心你的儿媳妇，她出事就是我没照顾好。你怎么不说她不孝顺我，跟个不下蛋的母鸡一样，要她有什么用？”
“你——”
许老爷子气得手都在发抖，周围人还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笑出声来。
他在这镇上也是体面人，怎么就碰到这种婆娘了呢？
什么叫只关心儿媳妇，这话被传出去，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不应该的想法呢！
这婆娘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我不跟你多说，跟你讲不明白。”
许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看向师淼淼：“这位姑娘，真是对不起。老婆子嘴巴难听，是我没管好。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个老不死的计较。”
师淼淼本不想多嘴，但这位老人的确面善。眉毛又白又长，就连耳朵里也长出了白毛。
这是长寿的象征，他眉目宽敞，眼神正气，是做了一辈子的善事。
师淼淼便多嘴了一句：“我可以不跟她计较，但如果你再不跟她计较，不仅你儿媳妇的胎再也保不住，你这小孙子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许老爷子一下急起来：“你怎么——”
他停了一下，想到是自己刚刚嘴急，把小慧流产的事情说了。而且这镇上谁不知道他家小儿媳妇三次怀孕都没保住。
风言风语多了，还有人质疑是不是他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这小姑娘知道，也是正常。
但师淼淼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崩溃：“另外你的药房，这次没有出人命，是你以往积过的德。下一次，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件事情，怕影响不好，根本就没传出去。
就算是工作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的。跟那个病人也和解了，还赔了钱。
这……
许老爷子紧张起来：“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许夫人闹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个老不死的还真的看上人家了怎——”
“啪！”
一巴掌，整个面馆安静下来。
许老爷子脸上是一辈子未有过的威严怒意：“林佩芳我告诉你，这日子你要不能过，我们现在就去离了。你要是还想过下去，就给我闭嘴！”
许夫人是外强中干，一个巴掌，就让得她偃旗息鼓，不敢再多嘴半句。
她这辈子没见丈夫发过这么大的怒火，以往她再过分，丈夫都是躲开一点拉倒。
杜老板见势越发严重了，连忙来劝：“老许你看，一辈子的夫妻了，都快要入土了，哪里还提这种离婚不离婚的话。”
许老爷子对他摆摆手：“老杜你别来劝我，我不是说笑的。这个家半辈子被她搅得不得安生，小慧那孩子三次流产，哪次不是被她气得。也是她命不好，嫁到我们家来，是我们对不起人家。
这位姑娘也是，好好吃个面，要被她挤兑嘲讽，孩子吓成那样。这事我们错了，我老许不会不认。她要是不肯道歉，我就跟她离了算了。”
许夫人看他开口闭口要离婚，哭哭啼啼起来，倒是肯服软了，边哭便嚷着：“我道歉，我道歉还不成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这个家……”
师淼淼懒得看她演戏，她也不差一句道歉。
但庄不离需要，小孩子本就自卑，被说成乞丐，说不定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她对许老爷子说：“您老人家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看你做了不少善意，帮你一帮。回去找找看你夫人藏起来的宝贝，说不定会有惊喜。
另外，对我倒是不必道歉了，对我家孩子说声对不起，这事就算过去了。”
许老爷子还想仔细问问什么藏起来的宝贝，但看师淼淼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他心底打鼓，也不敢多问。
倒是连忙对庄不离说：“小朋友，这个奶奶脾气不好，说话难听。她也不是故意的，等回去了爷爷帮你教训她，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庄不离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就算是男主，他也是还没长成的男主。
他从小受过的委屈那么多，不过是被骂一句，压根算不上什么事情。对于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被骂一句算得了什么？
但师淼淼不仅为他出头，竟然还要对方跟他道歉。
他什么时候受过别人的道歉过？
这一声郑重的对不起，让他鼻子发酸，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倒霉。
他躲在师淼淼的身后，小声说：“没关系，爷爷。”
“真是个好孩子。”许老爷子缓了口气，摸了摸庄不离的脑袋。
“给你吃糖，小弟弟。”许老爷子的大孙子今年十岁，懂事的很，他大儿媳妇带得好。
见到小弟弟，还主动分享爸爸新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
三分钱一颗呢，比其他的糖都贵一半。
庄不离不敢拿，师淼淼不想养成他谨慎怕生的性格。
摸摸他的头，道：“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可以还给哥哥的。”
庄不离这才敢拿。
许老爷子心底想着师淼淼的话，也不敢耽搁，要回去翻老婆子的东西。
这一场闹剧结束，师淼淼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算是日行一善了。
接下来吃饱喝足，就是带着庄不离买买买。
先去给庄不离买了两件厚实的外套，两块钱一件，花了四块钱。
再买了穿在里面的内衣内裤等等，昨天师淼淼看过了，庄不离那平角裤原本是三个洞的，现在都穿成七八个洞了。
庄不离一直不肯买，嘴里说着不喜欢不要。但师淼淼知道，他是心疼钱。
这小孩也忒懂事，师淼淼反而还给他多买了几套。
乡下人这种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很少去买。
集市上倒有一些农村妇女做好了拿出来卖的，不需要票。刚好师淼淼没有票，用钱买她最高兴了。
最后还用陈队长那边买来的布票，扯了两块钱的布。
师淼淼的手工活还是不错的，当初跟着织鸟玩了一段时间，学到了几手。
师淼淼还跟集市上一个大妈约好，待会儿过来买两条棉花被。
这棉花被也是大妈种的棉花偷偷收起来，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全新的，白净白净的，看着就很舒服。
她要卖五块钱，没人肯买。大家都自个儿种棉花，谁舍得花钱买。
她听师淼淼说要，还给了一块钱的押金，自然是满口答应，说帮她看着东西。
大妈人还不错，还做了几双棉鞋。看师淼淼大方，庄不离鞋子又单薄，但说送他一双棉鞋。
师淼淼嘴里说着谢谢，还让庄不离试一下大小，又给他多买了一双替换的。
五毛钱一双，这大妈很实在，自己做的，说不值钱。
师淼淼听这么便宜，又买了一双。
她留下买来的东西，就拿了几件，剩下的都让大妈看着。
庄不离却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怕大妈拿了他们的钱和东西就跑路了。
师淼淼不怕她跑路，要真跑了，她也能追回来。
她拉过庄不离，指着对面的澡堂，说道：“走吧，咱进去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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