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九月十三，霍家军重回战场。原本打算攻城的大襄军突然放弃，在数十里外安营扎寨。
此刻，许令姜还在寨子里，今早传来老蒋恐怕熬不过今日的消息。她走出房间，喊了一声霍山，看着霍山走进去，久久回不过神。
不久，白莲也走出来，朝着她摇了摇头。
房间突然传来响亮的哭声，是霍山的。
老蒋走了。
许令姜动了动手，刚才还温热的大手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告诉她不要辱没了霍家军的威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这几日的怜爱、关怀在脑中闪现。
泣不成声。
她听着霍山哭声，仿佛是一个锤子不停地捶着她的心口。
老蒋给她讲故事，逗她笑。
老蒋给她编制草蚂蚱、草蜻蜓。
……
老蒋让她不要辱没霍家军的威名。
老蒋知不知道她是假的？
许令姜开始痛恨自己利用霍家后人的身份去骗那个与她相处了不过几日却带给她很多温暖的老人。
就在此刻，她下定决心，既然用了霍家后人的身份，那就应该回报霍家，霍家无人，那便为他们平反吧。
去还满门忠烈的霍家一个恩情。
霍老将军、霍老夫人、霍锦惜、霍锦云将军、霍锦玉，还有霍家旁系。
脑中想着霍家人，告诉自己，既然牵扯不清，那就顺其自然。
身体突然变得轻快，压在胸口的闷痛也消失了，就在她真心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原来这么久，都只是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许令姜转头看向走出来的霍山，他两眼发红，一直看着她，嘴唇哆嗦，欲言又止。
众人与寨子里面为数不多的人辞行，回到客栈，收拾了一番，不留片刻，启程前往西庆城。
一路上，悲伤笼罩着所有人。
许令姜看着渐近的军营，看向萧望之，“望之，你去寻怀清吧。去吧，你想要的就在眼前。”
“令姜，注重身子。”萧望之担忧地看了许令姜一眼，骑着马远去。
“报，霍家军突袭成功，大获全胜。”
闻言，众人皆喜。
许令姜下了马，走近主帐。踏入营帐，入眼就是赵老将军的笑容。
“赵老将军。”
“令姜，你有功，霍家军重回战场，益州局势定能扭转。”
“霍家军一来便上了战场？”
邹将军豪放道:“对，一来整顿片刻就奔赴战场，快速突袭是霍家军最擅长的，没人能参透霍家军的突袭，还有长途奔袭。若是一直战胜，不日便能夺回失守的城池，若是可以，三十年前失去的平泽城也能一举夺回。”
“霍家军七万兵马，只有三万兵马是年轻力壮的男子，还有一万多是五十多岁的人。我看着这样的霍家军，心中悲凉。三十年前的霍家军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丁。”
赵老将军连连叹息，目光落在看着手边的地图，迟迟不动。
“如此一看，真正上过战场，经历霍家之乱的只有那一万多的人，还有五万多是后来培养的。”
……
许令姜听着众将军的感慨，心中压抑。她越是清楚霍家军，心里越是难受。走出营帐，绕着军营外一圈又一圈，看着迎面走来的青莲，想唤一声，可发不出一点声音。
“姑娘，荆州来的。”青莲弯腰放下怀中的木箱，解开锁，缓缓打开。
许令姜一看，终于笑了。
那是一只绿兔子，绿得发光。
回到军营里，看见归来的叶修远，两人相视一笑，走到一旁。
“景安与初静要来，什么时候说的？”
“绿兔子，要吃吗？”
叶修远闻言一愣，“好，都忘了什么味了。”
“苦涩的，配上夕阳更好。”
“……”
“师兄累了吧？快去歇一会，我去找霍元，问问他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霍家军没有回来，突袭的是大襄军的一小队人，他们发现埋伏在谷口的敌军，有意偷袭。”
许令姜错愕，“还是说突袭吧，偷袭不好听。”
叶修远笑了一声。
两人坐在地上，看着天边的月色，谈着往日，得了片刻安宁。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铿锵有力的踏地声，是归来的霍家军，即将重回辉煌的霍家军。
许令姜望去，仿佛能透过这一幕看见曾经的霍家军。她见不到辉煌时候的霍家军，但能看见重回辉煌的霍家军。
在那一片空地上搭起了霍家军的营帐，插上了属于霍家军的军旗。
黑面红字。
军旗再一次扬起。
军营上空飘扬着三种军旗，霍家军、叶家军、赵家军。
这是第一次三军合并，共守国门。
凉州，齐钰大步走进营帐，随手将腰间挂着的大刀放在桌子上，看着众人商讨作战，忍不住出声:“父亲，梅叔。一定要活抓那个大宣的叛徒，等抓到他，我要将他五马分尸，挂在城门上，让众人看看叛国的下场。”她说着，猛拍桌子，震得桌子一抖一抖的。
“齐钰，老子抽死你。”
齐钰闻言抬头，一看地图上的军旗都倒了，散落在各处，她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见众人还看着她，拿起大刀溜走了。
她走出营帐，瞥见远处的二哥，拎着大刀，直接走过去，二话不说，挥起大刀。
齐二哥察觉，侧身一躲，肥肥的肉抖动着，他看着齐钰无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妹妹，就爱偷袭，稍不留神，大刀就架在脖子上了。他真的庆幸自己是她亲二哥，不然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
“我真想抽死你。”
“二哥，鞭子不适合你，你胖成这样，灵活不行。”
话音一落，鞭子抽了过来。
齐钰迅速举起大刀，手一顿，挡下了挥来的鞭子。
鞭子缠绕在刀身上，两人对峙不相让。
突然，齐二哥一松，齐钰被迫后退一步，齐二哥乘机来了个大转身，缠在刀上的鞭子一圈圈挣开，随即又扬起鞭子，就要挥下。
齐钰眼光一闪，纵身一跃。鞭子重重落在地上，拍起层层沙土。
兄妹二人再次相交，众人围观。
齐老将军走出营帐，看见他家那个大胖子灵活地甩着鞭子，朝着他家那个气死人的女儿挥下。
两人打得火热。
一旁的人都在欢呼，连带着他家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大儿子。
齐老将军走近，听见大儿子还在点评，激昂地鼓舞着众人猜谁能胜出，站在那里剜了大儿子一眼。
梅叔瞧着好笑，使坏地指了指齐大哥身前装满银子的大箱子。
齐老将军走上前，气得想踹这竖子两脚，可见周围都是人，为了竖子的颜面，忍下了这口气。
齐二哥见老父亲来了，朝着齐钰使了个眼色，甩动鞭子的力度缓缓减小。
齐钰不敢再放肆，见齐二哥停了手，也放下了刀。
看戏的人一阵哀嚎，起身朝着齐大哥走去，拿回买注的银子。
“见过主帅。”众人一转身就看见齐老将军不太好看的脸，纷纷挺胸站直身子，异口同声道。
齐家三子纷纷走上前，站在老父亲的身前，一动也不敢动。
“所有人，绕着军营快跑二十圈。”
“是。”
高声大喊，踏步声响起。领在队伍前面的三子，偷偷摸摸地交谈，而这一切都被齐老将军看在眼中。
众人累得气喘吁吁，脑中想着只剩一圈了，看着近在眼前的终点，缓缓松了口气。
“那三个竖子，再来五圈。”
齐钰看着她那脸色不对的老父亲，心中默默哀嚎。
梅叔看着再次起步的齐家三子，笑道:“齐老将军生了三个好孩子。”
“好个屁啊，没有一日不惹老子生气的。尤其是这个齐钰，活像个流氓。”
“我瞧着挺好的，与齐老将军的性子一模一样。”
“齐钰是我一手带大的，那两个大的是夫人养到十岁，然后被我抓到军营训练的。若夫人还在，齐钰就该像她了。我是真不明白叶老弟是怎么养的叶婉那丫头，与我养的齐钰天差地别。”
“齐丫头自小在大漠长大的，而叶丫头是在京都熏陶的，自然天差地别。”
两人看着还在跑的三人，仰头大笑。
天微亮，主帐里一堆人盯着地图，看着彼此要突袭的位置。
齐老将军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走出营帐，看着满场的士兵，高声大喊。数万兵马涌出军营，朝着蛮族进军。
天大亮，齐钰抓紧大刀，缓缓抬起，看着远处的蛮人打着盹。
大刀挥下，众兵顷刻冲出。
“杀啊，杀啊……”齐钰大喊着，冲在最前面，盯上一个蛮人，一刀落下。
大刀在手中转动着，洞察蛮人想拿兵器，出刀阻止。刀划过血肉，断了蛮人的念头。看着蛮人变得阴沉的脸，嗤笑出声。
只见她握紧刀柄，对着冲过来的蛮人，虚刀挥下，重脚一踹。
蛮人受力后退，不等反应过来，一刀落下，热血从脖间涌出，地面一震。
齐钰瞥见被压制住的小兵，跑上去，挥刀而下，拉起小兵，冲向下一个蛮人。
放眼望去，她看着所剩无几的蛮人，冲向粮草。一踏进，看着不多的粮草，微微一愣，冲出营帐。
“有诈，速去支援主帅。”
话音未落，人影不见。
骑着马急速奔腾，迎面而来的风吹着鬓边发丝，泪水泛起，从眼角滑落。
“老大，这是……”
“这个时候大军早已出发，我们半道截下。”喝着冷风，应着，“驾……”
残阳之下，大漠之上，战马策腾。
齐钰远远望见齐家军旗，大喊:“父亲，消息有误，暗探暴露。”
声音划破天际，从远处传来。
埋伏已久的蛮人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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