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我何妨
二楼厢房中,赵子勋端坐软榻上,地上跪着一个黄衣少女。
赵子勋:“西院的人如何了?”
“大夫说人无性命之忧,不过有小产的迹象。”黑衣人答。
“人已经送过去了?”
“是。”
西院。
先前闯入的屋里,抬进了另外一个女子,被丢进屋后,门便从外面锁了起来,女子缓缓起身,心中大为不解,她看见上床上呜呜颤动的人形,凄声问:“你是何人?”
“……”床上的女子动的更为明显,似是求救。
地上的女子壮着胆缓缓向床榻走去,当她掀起被褥时,只见床上女子被粗绳绑住手脚不能动弹,她又掀起蒙在那女子脸上的薄纱,顿时瘫坐在地,床上的人竟是刘依华,嘴被布条捆住,呜咽不得只是双目圆瞪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而映入眼帘的正是瘫坐在地的刘依曼。
二楼厢房中,赵子勋淡淡道:“且让她姐妹今夜团聚一番,日后分离怕是难以再见。”
“她火烧归离庵,横尸三十九具,这样歹毒的女子,爷真要留她吗?”黑衣人似是不解。
“刘依华这女子心狠手辣,且看看她妹妹有几分像她,先将她掌控在手中,免生事端。”赵子勋道。
“是,围剿刘府那夜,遭了她的奸计,现在想来还是属下疏忽了,害爷受辱。”黑衣人神情尴尬颇为自责。
“此事不必再提了,怪不得你,先前我对她也毫无提防,你明日亲自将她送去涅槃阁暗牢,就当这世间再无此人。”赵子勋吩咐。
“是。”黑衣人领命。
“禀侯爷,上将军带人过来了。”门外一小厮仓惶通报。
赵子勋闻言,对地上的女子说道:“还不起来。”
“是。”女子腿脚酸麻半拐着起身,赵子勋一改冷淡的态度,过去扶她,正这时,门被平洲推开。
黑衣人拔剑而立,平洲望了一眼屋里的三人,似是又看到了什么非礼勿视之事。
这赵子勋莫不是有什么异癖,每每与佳人私会,必需暗卫相护?当真是奇哉怪也!
“你们干什么?”黑衣人神情严肃。
“无妨,请各位进屋来谈。”赵子勋文质彬彬,扶黄衣女子坐到床榻上。
我们四人进屋后双方对峙而立,只程步云,百里笑容可掬。
“这位便是楼慢慢?”平洲望向床边娇柔的女子。
“瞧这容貌身段委实不值一百两白银,不如让给这位程公子,也算成人之美。”赵子勋看了程步云一眼。
“如此便多谢,多谢!”程步云瞧床上的女子倒是颇为喜爱。
“无耻。”我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程步云立即改口:“程某,受之有愧,古人云,君子不夺人所爱,小侯爷还是……”
“茵茵是吃醋了?”赵子勋懒的听程步云废话,温声问。
“他吃什么醋?”一旁的百里小声问程步云。
“我刚忘记告诉你了,她就是楚茵茵。”程步云小声答。
“她是楚茵茵,所以她是女扮男装,那她来醉仙楼是为了?”百里脑袋飞快的转着“捉奸”百里与程步云异口同声道。
“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甚是无语。
“闭嘴。”来自凌平洲的护犊试警告。
“我看两位仁兄分析的再正确不过。”赵子勋继续笑道:“茵茵,你我有婚约在身,我实在不该来这烟花之地,今后再也不来了。”
“你来不来关我何事?”我冷冰冰的望向他。
“茵茵可知,这世间女子无数,却唯你一人在我心中。”赵子勋颇为动情的表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佳话佳话。”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难得难得”百里与程步云反应敏捷的附和。
我看他凭空冒出来的喜爱简直是毫无道理,想我与他素日里并无什么交集,不过是他见色起意,何况一夜两次撞见他狭妓,他怎么有脸说的出这些话,登徒浪子无疑:“轻浮浪子。”
平洲见我不喜,只冷声道:“我们走。”
“好。”我见平洲神情亦是不悦,应声欲走。
“茵茵对我误会颇深,还请上将军成全,容赵某禀明。”赵子勋苦苦说着。
见他这番苦情,倒像是我负心于他,我心中更是愤愤不平,质问:“如此说来,我倒是要问一问小侯爷,你为何负依华?”
“我与刘依华,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子勋似是十分恳诚。
呵,如此狡辩,还是我想错了?
“依华曾说,你带她去过勾栏之地,可是此处?”
“自然不是此处,是……”赵子勋一时间有些闪烁其词。
“是什么?”
我倒要看看他作何解释,又能装模作样到几时。
“我说了怕你不喜。”他低声。
“真是好笑的紧,你说的大多数话,我都不喜,再不差这几句。”我气急说话间略带厌恶。
“是涅槃阁,蓄养姬妾用来……”
“够了,无耻至极。”我再不想听他的污言秽语,又骂。
一旁百里程步云二人吓的不敢直视,连平洲怕是也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我。
用来赠送幕僚,笼络人心,到底如何才能笼络你的心呢?赵子勋心中困苦。
我见他不语,再问:“你与她既有夫妻之实,你为何不救她?”
“若我说此事,是她用下贱手段害我,你可会信?”赵子勋满脸赤城的望着我。
“你才下贱。”我应声回击。
此言一出,他脸色甚是难堪,却未发火:“如此多说无益,夜已深,让上将军早些护你回去罢。”
我亦未理会他,只率先离去,他三人纷纷跟了出来,我们走后黑衣人愤愤不平的关上房门,关一次不解气,重复打开再重重关上,嘴里絮叨道:“这个楚茵茵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简直是不可理喻。”
赵子勋只枯坐在软榻上,半响不语。
脑海中想起那日,刘依华约他相见,说是有他想知道的消息,他赴约后刘依华又称刘贺要提剑杀她,她才逃出府来,正好这时刘府的小厮过来拉扯,赵子勋身边的黑衣人击退了小厮,依华感激落泪,哭音道:“小侯爷,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不能收留我一夜,如今,我已无处可去,而且我,还有你想知道的消息,没有告诉你呢。”
“暂且收留你,倒也无妨。”说罢赵子勋允她上车。
她本以为赵子勋会带她回长公主府,不想却是将她带到了一个叫涅槃阁的地方,涅槃阁内美女如云,莺莺燕燕见到赵子勋皆是献媚讨好之色,刘依华见状内心隐隐作痛,恨这赵子勋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人,但转念又想这不正是自己所求吗?如是隐忍随他进了房间,赵子勋本想见见所谓的才女是如何发难,没想到她竟更是显的柔情似水,还主动去桌上倒茶递来:“只要小侯爷肯收留依华,做奴做妾,我都愿意跟随你。”
赵子勋饮完茶水,戏谑道:“给我做奴做妾?本也不委屈你,你瞧我这涅槃阁歌舞姬妾上百人,样貌身段亦是有不输你的,不过你是罪臣之女,为妾为奴是轮不到你了,你若真不想回府,先在涅槃阁住上几日也无妨,待你爹伏法,我自会命人将你送你去教坊司受训。”
说罢赵子勋感觉口渴,又自斟了一杯茶水喝下,见不解渴且浑身发热,如是起身准备离去。
刘依华见他要走,急忙出言:“我跟楚茵茵比,到底差在哪里?”
赵子勋听到楚茵茵的名字,立在原地,用手捶了捶太阳穴,似是清醒了一分,笑道:“你们都有才情,只是心思不同。”
“有何不同?不过是一个心中无你,一个心中尽是你罢了。”刘依华冷笑。
赵子勋呼吸急促,额头豆大的汗珠渗出,他双手握拳,手指紧紧掐住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但想起楚茵茵还是笑道:“无我又何妨,她总归是要嫁给我的。”
刘依华闻言,眼眶通红,见赵子勋血脉膨胀,难以行走,又想起卖药人的叮嘱,‘用药后即刻见效,没有人能扛的住,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如是褪去自己的衣裳,赤身裸体的去抱住赵子勋,赵子勋见她这副模样,奋力推开她,奈何自己重心不稳恰好倒在刘依华身上。
房外的黑衣人和打理涅槃阁的廖妈妈听见响声,立忙推门进来,却见赵子勋满面通红的趴在刘依华身上,刘依华浑身□□,此时赵子勋似是有些神志不清,黑衣人正要上前去,却被廖妈妈一把拉住,呵道“你你干什么?”
“爷摔倒了,我去扶他。”黑衣人从未见过赵子勋这般。
“赵…赵…”赵子勋欲开口,刘依华立马仰头吻住了他的唇,廖妈妈见如此香艳的场景赶紧扯住黑衣人走出房外。
思至此处,赵子勋有些伤神,床上的黄衣少女起身,欲说些什么,黑衣人瞧见立即喝止:“你快些出去罢,我现在看见女的就来气。”
“是。”黄衣女子恋恋不舍的看了赵子勋一眼,退出房去。
黑衣人心中怒气难消,不解的问:“爷为何跟她说涅槃阁的事,这等机密连许多心腹都不知。”
“左右她是不信,说与不说又有什么重要的。”赵子勋生出颓废之色。
黑衣人不忍见他这番模样讨好的说道:“爷不要难过,我再去跟着她,有何动静一一跟爷细说。”
“不必再跟了。”
“爷不是说完婚前都得及时回禀她的去向吗?她从渡凡庵回来,坐的可是顾重禹的马车,爷知晓此事后,心乱如麻,料想顾重禹这小白脸对她还未死心,若顾重禹携她私逃,这天下之大,该向何处去寻,难道爷不忧心了?”
黑衣人虽样貌冷漠,却总是在赵子勋面前碎碎念叨他的糗事,赵子勋也不恼。
“这些事你不必总是挂在嘴边,我耳朵要生茧了。”
“爷知道我忘性大,不挂在嘴边重复,我怕又忘了,不过爷放心,在外人面前我只在心里念叨。”黑衣人倒有几分可爱的模样。
“放心的很。”赵子勋自然知道他,事情永远记不住,需得一天念叨数遍。
“爷,是今日起,我再不必去跟着她了吗?”黑衣人再次确认。
“不必了,你身上还有伤,好好回府修养。”
但愿是我多虑了。
第二日晌午,只听秀兰急声唤我,我困意未消:“昨儿夜里不是告诉过你,早上不必唤我吗?”
“是老爷唤你。”秀兰委屈道。
“小姐起来了吗?”徐姨端水从门口走了进来。
“起来了。”我应声,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
“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我看老爷脸色不好,催了好几次让你去前厅。”徐姨边给我更衣边问。
“哎呀,他不会听了些什么不该听的吧。”我心中大叫不好,赶紧让徐姨和秀兰替我梳妆。
出门时还不忘让秀兰将此事通知平洲,徐姨随我去前厅。
行至。
见厅里摆放了不少好东西,左边依次有上好的宣笔、蜀纸、红丝砚,玉石盆景,青果红樱,卷起来的应是些书画之类,再是些女儿家用的香薰口脂,最后是一张七弦古琴。
右边依次是东坡肘子,烤全羊,一盒子糕点。
楚弘逸正坐厅中,我不明状况细声对徐姨问:“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这是得了青果让我来尝?”
徐姨仔细辨认:“左边好像是赵子勋小侯爷差人送的,右边是程步云公子带来的。”
“程步云何时来的,呆了多久?”
徐姨小声嘀咕:“早膳后不久便来了,与老爷品茶谈话,呆了一个多时辰。”
我继续问:“说了些什么?”
“在那边嘀嘀咕咕些什么,还不过来。”楚弘逸见我,头顶冒火。
“这个就不知道了。”徐姨说完便退到一旁。
我勉强笑着走过去,行近时只听楚弘逸一声呵斥:“跪下。”
“爹爹,发生何事了?”我佯装不解。
“发生何事?你心里会没有数吗?”楚弘逸吹胡子瞪眼:“鲁管事,速去请家法。”
怎么这样快便东窗事发?
看模样他这是要动手教训我,赶紧跪下辩解:“爹爹为何要罚我?琉璃轩豪掷千金的可是平洲表哥。”
想来他惜财,或是因为我们花钱如流水才要责罚。
“若不是你要去醉仙楼找小侯爷生事,平洲怎会去这种地方,你居然还怂恿他豪掷千金,你这是有辱他的气节,今日更是要好好教训你。”楚弘逸气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如此说来,他是不知平洲豪掷千金的事,见他如此偏袒,我顶撞道:“他不会去这种地方?我就是像去这种地方的人吗?”
楚弘逸愤声责问:“你还敢狡辩,越来越不成体统,一张老脸被你丢尽了,你说说先后你闹出多少笑话来。”
“能有多少笑话,这左右也不过两件小事。”顾重禹一桩,走马观都城算不得,醉仙楼生事勉强算一桩,我甚是不以为然。
“两件小事?你可知大家闺秀是为何物?”楚弘逸气的胸口郁结,气息不畅。
“姑父息怒。”门口平洲与管事前后脚进门,管事双手举着训尺。
“平洲来了,茵茵实在太不像话,害你受累了。”楚弘逸见平洲怒气消减了许多。
“醉仙楼之事错在平洲,是我言语冲撞了赵子勋,与茵茵无关。”平洲还算坦诚。
“你冲撞了赵子勋?怎的赵子勋差人来致歉,说是他多有得罪?”楚弘逸颇为不解。
这赵子勋还算识相。
“如此,与茵茵也无干系,姑父勿恼了。”平洲见我跪着,颇为不忍。
“你不必袒护她,你行事稳妥,若不是她,怎会生出这些事端,好在赵子勋有容人之量,见茵儿这样不成体统的未婚之妻,女扮男装大闯艳楼滋事,不仅未让媒人前来退婚,还送礼致歉,实属难得。”楚弘逸似是沾沾自喜的夸赞,又似是在暗示什么。
“是,他为人却有风度。”平洲由衷附和。
“爱退不退,什么实属难得,却有风度,我看他就是伪君子一个。”我略执不同意见的看向他们。
“休要胡言乱语了,你再胡闹下去,你这汴京才女名声不保。”总之楚弘逸一听我说话就是批判。
“什么才女名声,我也不稀罕。”内心顿生委屈。
“你。”闻言楚弘逸再度发怒:“训尺拿来。”
“姑父不可,茵妹妹风华绝代,自是不屑这些虚名。”
不屑虚名是真,风华绝代我可受之有愧。
见平洲求情,楚弘逸只罚了我抄经,大乘妙法莲华经,小乘经法四十九部,全数抄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此举倒也磨炼了我的耐性。
后面几日大家都忙于公主出嫁的大事,偶尔出门也是陪表姐妹们采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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