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绝境

冷，彻骨的冷。

        寒气从每个毛孔渗入四肢百骸，血液、元力，甚至连灵魂都快要被冻结。

        楚铭下意识地想要抱紧自己，却发现身体僵硬地不知是无力动弹，还是无法动弹。

        时间就那么一天天地过去。最初他还能去计算一下到底过了多少天，后来，意识都受到寒气影响变得迟钝许多，便索性不去管它了。

        到底过去了多少天呢？似乎想这个问题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意识变得迟钝，记忆却渐渐清晰起来，明明是闭上眼，一幕幕画面却不自觉得在眼前闪过。

        包括那些悲伤的、努力想要忘记的画面。

        他第一次奋力挣扎起来。

        不管你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都不被允许妄图用我的记忆来对付我！

        手脚颤抖不得，而他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量，连眼皮都没有颤抖一下。眼前闪过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看，回忆中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楚铭……去死吧……去死……死死死！！！

        声音在耳边炸响，仿佛要震碎耳膜，无力感涌上心头。

        那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耳膜生疼，却连眉都不能皱一下。

        轰！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意识一片空白，只能看到一片白光炸开，霸占了他整个的意识世界。

        耳边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由极闹至极静，就发生在那0.1秒，快到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身体就一下子软倒在地。

        浑身僵软无力，体内元力更是空空如也，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点点知觉，大概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好不容易散去的冰冷从每个细胞中一点点渗出，朝他的心脏汇聚。

        真是陌生的感觉，体内没有了元力漩涡，经脉尽碎，活生生成了一个废人，但是却有了心脏……心脏脉动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了呢？好像已经很久了吧，久到他都记不清了。

        他茫然地挣扎着抬起头扫视一圈，看不清周围的境况，四周一片灰雾，只有身前有一条窄窄的通道，这意味着他只能往前走。

        轻轻地动了几下，躯体的僵硬有了少许的缓解，他平静地活动着自己的身体，许久之后，感觉手和腿上有了些力量，他才慢慢地站起来，仔细地打量着周围。

        又是灰雾，和他那个梦中一样的灰雾。

        不！楚铭瞳孔猛地一缩，不一样！梦中的灰雾是静止不动的，而眼前的灰雾，虽说不明显，但的确是在缓缓地流动！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无法迈出步，他这才发现，这流动着的灰雾便是天然的屏障，他没有选择，只能往前走。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灰雾立刻在他的身后闭合。

        退无可退。

        他的身体异常地虚弱无力，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他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浸湿，连坐下来休息一下都是奢侈，因为灰雾只留给他那一条通道，在他爬起来之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再坐回去的机会。但是他还在前进。

        他也想过放弃，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动了，随它去吧，前不前进又有什么区别呢？

        每当他那么想的时候，耳边就会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显得悠久而又模糊，楚铭明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异常清楚地知道，他让自己走下去，不要放弃。

        于是他就那么一直往前走，永远望不到路的尽头。

        从一开始每走一步休息几息的时间，到后来要休息几分钟的时间，几刻钟的时间，几小时的时间。

        越往前走，他越是发现，休息比往前走还困难。

        手、脚、腰、背都酸疼得不像样子，身体就像是注了铅一样，身体弓着，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折断，脸色枯黄，长发也像植物一般渐渐枯萎，慢慢脱落。

        不仅身体遭受折磨，精神上也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到后来，他完全是属于模糊的状态，身体遵循本能往前进。

        一种名叫绝望的情绪悄然从心底滋长，迅速蔓延到灵魂中。

        没有用的。

        什么挣扎都没用。

        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无法改变。

        没有生的机会，也没有死的可能。

        只能就这么下去。

        只能。

        那人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语速很快，楚铭更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他也不想听了。

        他拼尽力气再次迈出一步，然后停了下来，像个傀儡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疼痛从脚尖开始消失，化为麻木，然后一点一点往上蔓延，先是脚，后是腿，再后便蔓延至全身。

        意识似乎也被影响到，慢慢地麻木……慢慢地……

        堕入黑暗。

        他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却不想，自己居然还是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不长，而且异常地清晰，梦里的每个事物都那么鲜活，身体的每一个感觉都那么强烈。

        在梦中，一个又一个面孔闪过，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在他面前死去。

        痛。

        难以形容的痛。

        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滚，楚铭几乎要窒息。

        车厢中，他沉睡的脸庞上，出现了痛苦而绝望的神色。

        从他身旁的窗户望出去，正巧可以看到羽天尘。

        羽天尘平时的轻挑不再，脸色无比严肃，苍白的脸上点缀着几滴红宝石般的鲜血，愈发显得他更加邪异。

        他的白袍被鲜血侵染，绽开朵朵血色梅花，胸口处白袍破损，露出其下白皙的胸膛上，一条长长的伤口。

        这伤口不深，并不致命，但却怎么都无法愈合，若是仔细一看，便能看到创口处泛着黑色的光芒，不断地破坏着伤口，让它无法愈合，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连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都是乌黑散着腥臭味的。

        相比之下，他对面那位情况可就糟糕了不知多少倍。

        那是六名修士中，唯一的那个女人。

        她一头短发显得整个人精练无比，眼睛异常地大，鼻梁很高，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明明是强悍女人的模样，却有股莫名的媚意，似是从骨子里往外透出的。

        她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紧衣，微露出肚脐，外披一件灰色外衣，下身穿着一条同样是黑色的紧身短裤，露出修长有力的腿。她像一条蛇，美丽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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