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并力
明钦和梦无痕相对无语,两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谁也不愿让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外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个女弟子来到门外,敲了敲门径自走了进来,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眼,隐隐觉出气氛有些异样,心头微觉诧异。
“小苗,什么事?”
梦无痕认得此人是她梦部弟子,轻咳了一声,开口询问。
小苗恭了恭身,忙道:“梦首座,宫主让你带着明公子到前厅议事。”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梦无痕挥了挥手,让小苗退下。望着明钦道:“宫主有事传唤,劳烦公子移步如何?”
“不想去。”
明钦背转了身,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那你休息一下。回头我再来看你。”
梦无痕不好勉强,也不知菩无尘唤她有何要紧事,步履匆匆的去了。
明钦听到脚步声去远,阖上眼睛小睡起来,他离开从义岛直奔长洲,辗转问讯,着实有些疲惫。倦意上来,不片刻便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吵闹之声,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很是匆忙。
“岂有此理。这小子好大的架子,连无尘都请不动他?”
秋晼晚和菩无尘召集六部首座商议拒敌之事,明钦是血影教的阴间,一道令牌就能勒令刘飞撤兵,这拒敌大事自然还用得他上。
众人等了半晌,却见梦无痕独自复命,询问之下才知道明钦不肯过去。秋晼晚勃然大怒,当即气势汹汹地赶来兴师问罪。
“师叔,明公子御风涉海,风尘仆仆,想必有些劳累。我再去请他便是了。”
梦无痕熟知秋晼晚的脾气,她少年成名,道法精深,难免有些目高于顶,性格强硬。这些年虽已卸任宫主之位,前往紫府宫清修,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看来这养气功夫也没有精益多少。
菩无尘微笑道:“我知道师叔忧心血影教兵多将广,情势紧急。但明公子不知内情,想来也不是有意怠慢。我去和他说明情况,明公子是慷慨之士,定然乐于援手,就不劳师叔亲往了。”
秋晼晚也明白这回是有求于人,如若明钦当众驳她面子,可是不太好看。想到这里,甩了下拂尘道:“也好。眼下需以大局为重,我不难为他。”
“师叔请稍候。”
菩无尘松了口气,唤上梦无痕推门而入。就见明钦拥被高卧,一动不动。修行者神识明敏,几人在门外说话声音不小,料想明钦不会听不见,菩无尘心中有数,和梦无痕交换了一个眼色,轻咳道:“无痕,你去唤他一声。”
“是。”
梦无痕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伸手往明钦肩头拍下,嘴上叫道:“公子,你醒醒。”
梦无痕的玉手刚刚碰触到明钦肩头,不料一只手掌毫无征兆从被底探了出来,快如闪电,缠住梦无痕的玉腕猛然一拽,梦无痕猝不及防,整个娇躯顿时跌到床榻上。
明钦翻身压住梦无痕的身子,手掌扣到她柔滑的粉颈上,眯着眼道:“你敢偷袭我?”
梦无痕脸蛋涨红,当着菩无尘的面让明钦压在身下,手脚被制,动弹不得,不由得又羞又怒,“你快起来。”
明钦打了个哈欠,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放开梦无痕坐了起来,转见菩无尘也在房里,佯作惊讶的道:“大宫主,你怎么来了?不知不觉睡觉了,有失远迎,还望宫主莫怪。”
菩无尘笑道:“公子如此警觉,莫非也修炼了‘千秋迷梦诀’?”
千秋迷梦诀是聚麀门魁首莽新天的独门功法,据说他得到‘梦中杀人’曹孟德的心传,也是迷幻一路的功法。神秀宫传习《六如仙经》,对类似的功法多有耳闻,很自然想到这门奇功。
“哪里。”明钦轻描淡写的道:“修行之人本来应该警觉一些,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菩无尘轻哦了一声,岔口道:“我们有些事情想和公子商议,不知道方不方便?”
“什么事?”
明钦也暗自奇怪,神秀宫的人找他好像有些着急,莫非血影教又攻杀过来了。
菩无尘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方才紫府宫传来消息,他们打算使用围魏救赵之计,集结仙道大军进攻血影教的老巢从义岛,短时间恐怕不会有人赶来援手。神秀宫的防守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紫府宫是赫赫有名的四大仙府之一,在龙族时代便是道门领袖,享有盛誉。龙族衰落之后,十洲三岛仙道复兴,很多仙道门派封土建国,建立了大大小小的仙国。仙道掌门同时也是仙国元首,有的洲岛仙道繁荣,出现两个或更多的仙道门派,结果就出现轮流当国的局面。
龙族末世,十洲三岛纷纷自立,长洲仙民便推戴紫府宫主为国主,建立紫府仙国。紫府宫主作为仙国元首,并不处理政务。紫府宫原有凤阁、鸾台两大内史,发展成丹凤派和青鸾派,竞逐宰相之位。
紫府国的宰相通常都是出自两大道派之中,当初六如居士恋慕紫府宫主的侍女秋生香,不惜隐姓埋名,进入紫府宫做一名仆役。
紫府宫主诱使六如居士写成《六如仙经》,方才答应两人的婚事。但是好景不长,六如居士忽然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秋生香凭借《六如仙经》的神通创立神秀宫,到了两个女儿秋焉如和秋晼晚手里,数度出战仙道会,声威大震。一跃而成为南海第一道派,和丹凤阁、青鸾台鼎足而三,开始角逐宰相之位。
无奈丹凤阁和青鸾台毕竟树大根深,秋焉如和凤阁、鸾台的传人两度竞逐都蹭蹬失利。神秀宫虽然号称南海第一道派,在某些领域还远为不如。
这次血影教攻打神秀宫,紫府宫迟迟不肯发兵救援,不消说是执掌朝政的凤阁想要坐观成败。凤阁几次朝议之后,定出一个围魏救赵的计策,让神秀宫独当强敌,调遣仙道大军千里奔袭血影教的老巢从义岛,神秀宫只有数百弟子,对付刘飞、吴六的前锋兵马尚且难以取胜,如若秦元义率军登陆,神秀宫必是凶多吉少。
多年前秋焉如闭关修练不慎走火入魔,秋晼晚比起乃姐颇有不如,她在紫府宫任职,也是为了取得国主的信任,以免凤阁、鸾台削减神秀宫的势力。
明钦对紫府国的局势不甚了然,不过看菩无尘忧心忡忡的模样,眼下的形势对神秀宫大概极为不利。
菩无尘言词恳切的道:“我对公子的身份确实有些疑虑,但公子急公好义,助我们神秀宫退却强敌,无尘衷心感激。还望公子不计前嫌,助我们脱此危险。”
“宫主过奖了。”
明钦淡然一笑,“在下人微德薄,无足轻重。此来不过是适逢其会,恐怕无力左右血影教的大计。就算有心帮忙,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菩无尘沉吟道:“现下只要能拖延数日,等到紫府国的兵马袭破从义岛,血影教必然军心瓦解。可惜州县的守军不堪大用,血影教一登岛,便丢盔弃甲,逃散的无影无踪。本宫地势险要,若被血影教攻下,据险而守,便有可能在长洲站稳脚跟,麻烦可就大了。”
“既然强弱悬殊,不如先撤出神秀宫,躲避一时。”
明钦见识过血影教的兵力,并非一般的乌合之众,横行南海的鹣鸟寇都占不到便宜,神秀宫毕竟是一些柔弱女子,虽说修习了一些道术,这样的生死战阵经历的也不多。
目前山下被血影教封锁,神秀宫的弟子想赶回来也不容易,六部的门长大多都在宫中,散归的弟子零星分散,没有统一调度,很难冲破血影教的防线。
“不可。神秀宫百年基业,绝对不能有失。”
秋晼晚在门外听了许久,听见明钦说要撤出神秀宫,顿时按捺不住,推门闯了进来。
神秀宫能有如今的局面确实来之不易,起初不过是几十人的小门派,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经历了无数的辛酸苦楚,才成就了如此赫赫声名。而今她母亲仙逝,姐姐又半死不活,秋晼晚独力支撑大局,幸好几个弟子资质不错,又肯用功,皆能独当一面。
“师叔放心。弟子誓与本派共存亡。”
菩无尘、梦无痕都是秋生香母女收养的孤女,对神秀宫也有极深的感情。自能体会秋晼晚的心情。
“好孩子。”
秋晼晚连连点头,眸泛泪花,眨了眨眼睛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再想想办法。”
说着袍袖微动,打出一团白光没入明钦胸口。
明钦只觉得胸口一热,身上的滞闷一扫而空。秋晼晚也不抬眼看他,扭身出门而去。
明钦大感没趣,他也知神秀宫创业艰难,但眼下大敌当前,‘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人各有志,这也是强求不得的。
菩无尘和声道:“师叔的脾气是倔了一点,我和无痕从小被师傅收养,师叔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就像姐姐一样。得罪之处,还望公子多多包涵。退兵之事,亟盼你能施以援手。”
明钦默然无语,他虽有阴间的令牌,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飞若是铁了心要攻打神秀宫,他也没有办法节制。况且刘飞身后还有总督大军的秦元义,连杨深密和章名世都要让他三分,一块阴间令又能有什么作用。
如今只有希望紫府国的大军早日进攻从义岛,教中头领必会敦促秦元义回援,神秀宫之围便可不解自解。
菩无尘和梦无痕一道离开,暮色沉沉,房间里便安静下来。
明钦心头一动,夜间雾气消散,云雾阵的作用必然大为减弱,刘飞兵马倘若卷土重来,可是一场恶仗。
神秀宫的宫观优雅整洁,前殿后院种满花木,清新雅致,让人心旷神怡。现在年关将尽,众弟子回乡探亲,十去七八,宫中非常静谧。月上中天,清清泠泠,凭增几分思乡的情绪。
明钦走出屋外,身上的禁制已经解除,他倒想幻化金翅,一口气飞回有鼻国,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过枕戈山城也是兵穷势蹙,他一个人回去也不起了什么作用。呼延海妖答应资助兵械和人手确有很大的吸引力。
其实神秀宫作为南海第一道派,神人境高手便有数位,若能帮她们度过难关,邀请菩无尘等人前去布阵,料想她们也难以拒绝。
既然秋晼晚、菩无尘已经无心追究他的身份,乘便帮她们一把也无不可。只是战场之上道术修为的力量有限,纵然是秋晼晚这样的大高手,自保有余,想要战退千军万马也是痴人说梦。
况且仙界征战,极为依赖枪械火炮,威力巨大,修行者的身躯虽较肉身凡骨坚实一些,仍然无法抵挡五色石的威力,五色石对周天五仙的克制作用非常明显,黑色石打鬼,黄色石打人,金、白、青三色石的威力更可震怖,连神灵都难以抵挡。
明钦在宫院里信步走动,眼尾一扫,忽然发现檐角站着一个修颀的身影。她身披鹤氅,梳了一个道氅,衣带当风,好像要乘风归去。光洁的脸蛋沐浴在月光下,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秋晼晚?”
明钦看秋晼晚凝立不动,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两人关系不佳,他自然也不想自讨没趣。
一阵轰隆鸣响忽然从天际传出,一驾雷车呼呼噜噜飞驰而来,前面的灯笼宛如银盘,照得楼顶亮如白昼。
雷车飞到近处,舱门打开,甩出绳梯,一个身手矫健的男子顺着绳梯跳落下来,朝着秋晼晚招手道:“晼晚,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男子一身劲装,脑袋上戴着头盔,防护的风雨不透,走到秋晼晚身边,摘去头盔,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面阔口方,直鼻薄唇,有种意气风发的味道。
“我能有什么事?”
秋晼晚盯了男子一眼,不冷不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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