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1章 拒见

蜃楼城孤悬海外，远离天界纷争，是以慎家能执掌蜃楼城千年之久，慎家是神兽血脉，血脉传承虽然本身含有强大的能量，历世一久，血脉中的能量便会稀薄沉潜，越来越难以觉醒。

        神兽本有神族的血统，但在昆仑神庭却不被承认。神族为三曜共主，四灵则世代为神族奴役，地位卑贱，神族和四灵孕育的子裔自然不被神族认可。

        但在血脉上神兽和神裔其实并无区别。人类本是五虫中倮虫之长，代龙族而兴，号称人族。实际‘人’原本就是一种修行境界。流俗多认为天道在人道之上。老子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道即是自然，人道则不尽是自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神、仙、佛、菩萨、圣、贤，名谓虽然不同，却都是三界的觉知者。

        这些觉知者可以通称为人，人含有自立的意味。尽管觉知者也未能窥破宇宙奥妙，依然生活在宇宙的迷笼之中，但却确实在自立的道路上不懈努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是人道的最好注释。

        人族成为三界之主后，‘人’已经成为人族的专名。相比于神族、四灵、龙族，人类对人道确实更加注重，即便是三曜共主的神族也未能脱尽野蛮气息，相比之下，人类自制能力更加，不再委顺于自然的力量。

        换而言之，神族是文明程度很高的人类，神兽虽有神族血脉，本身四灵的文明程度远不如神族，又长期处于被奴役的地位，神族自然不会对其平等相待。

        事实上直到昆仑神庭陷没，神庭也从未承认神兽为神明之裔，更别说四灵之族。而西方教则昌言众生平等，这也是它能在天界迅展壮大的原因。可能因为是外来宗教的原因，西方教对于地曜的族类没有什么贵贱的偏见。神族逃到天界之后，吸取失败的教训，帝俊为了得到西方教的援助，在天界站稳脚跟，甚至率领皇族皈依了西方教。不过神族战败龙族之后，收复昆仑神庭之后，对于这一节却讳莫如深，不愿承认。

        神兽虽然得不到神庭的认可，却具备神族血统。麒麟、凤凰、貔貅、玄武、白泽、獬豸之类的神兽之所以能成为四灵雄长，便是因为他们将神族的道术传入四灵，智术法力也远胜四灵。

        慎家能成为蜃楼城之主，世代为王，便是因为慎家具有蜃龙血脉。

        神兽成为四灵王者之后，同样很重视血脉传承。但是血脉中的神力数传之后便越来越稀薄，而且血脉和道术造就的新人族越多，竞争便越激烈，不利于神兽的统治。

        帝俊分封的藩国，最终几乎都被神兽篡夺，而神兽之间又互争雄长，攻战不休。神兽为了保护自己的血脉，往往会使用一些节育手段，这也是导致神兽变少的一大原因。

        慎家到了慎玉、慎行一代，便剩下姐弟两人。慎行长成之后，不满慎玉独掌大权，将她逼走。自己又被蜃龙所害，蜃楼城也落入蜃龙手中。

        蜃龙占据蜃楼城之后，四处劫掠，为害一方，终被西方教的金光丈人所逐。

        西方教是天界第一教派，蜃楼城在金光丈人治下气象一新。成为天界少有的名城。

        明钦让洛玄音简单收拾一下，带她和顾盼前往蜃楼城暂住。

        海市城已经成为金乌教和朝廷相争的要害之地。恐怕会有一场大战，城中人心惶惶，有能力的都想到别处避祸。

        蜃楼城相对于罗刹海市来说，自然要安全得多。蜃楼城在苦海之中，兵戈不至，又受西方教保护，主持蜃楼城的是西方教主座下十二金人之一的金光丈人，法力之强，罕有敌手。

        洛玄音和顾盼都是身娇体柔，加在一起也不算很重。使用车驾虽然省力，神飞之术却更加自在。庄子所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游于无穷。逍遥无待和善假于物不可兼得，为免夜长梦多，还是神飞之术更加省事。

        明钦挟起洛玄音和顾盼直接离了海市城，此去蜃楼城不算太近，路上要渡过汪洋大海，没有歇脚之处，明钦虽然可以使用两仪气或生息术，度却要受些限制。

        行了大半个时辰，才赶到蜃楼城。明钦离开蜃楼城已经有一段时日，上回在七星礁，萧菖兰和杏仙跟在蜃楼城的人马中随三教联盟作战。金乌教夺取海市城，三教联盟也受到殃及，风闻已经解散，也不知萧菖兰回来没有。

        蜃楼城是天界名城，秩序井然，出入城门或在城中定居都需要有西方教颁的文验。

        顾盼和洛玄音初来乍到，自然没有这些东西，若被西方教的僧兵现，只能被送往普救寺监押，等待遣返。

        顾盼是慎行的老相好，在慎行为蜃楼城之主的年岁几乎成为他的王妃，对于蜃楼城自不陌生，虽然时隔多年，蜃楼城的风貌颇多变化，许多标志性的建筑倒未曾废毁。

        “蜃楼城如今是天界名城，不是随随便便进出的。我和洛姐姐都没有文验，这可如何是好？”

        天界的仙道治法之风越扇越盛，这也是道术进步的必然趋势。蜃楼城虽然不算太大，却属仙道治法的典范，殊为难得。

        顾盼和洛玄音这些年虽然没有出过远门，却也早就听闻蜃楼城在金光丈人治下蒸蒸日上。

        “没关系，我有个朋友在林下风医馆，咱们先到那边暂时住下。文验的事情再慢慢想办法。”

        明钦、萧菖兰和周家人一起来到蜃楼城，周清平皈依西方教多年，广有善举，他举家迁来蜃楼城，有西方教僧兵专门接引。可惜路上遇到蜃龙会的劫掠，周清平父女被抓往海市城。西方教深感过意不去，对于周家的幸存者自然要好生安顿，明钦和萧菖兰也沾了点光，直接办理了度牒。

        明钦认准方向，径直前往林下风。到了竹林外面，才收敛羽翼，降下云丛。

        这乘风御云自然不太舒服，两女虽然没有出力，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也不太好受。

        林下风仍如往常一般排着长龙。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林下风的模样倒一点没变。”

        顾盼游目四顾，眸中露出缅怀之色。秦越是扁鹊门的传人，医术通神，成名已久。顾盼当年生过一场重病，形势颇为险恶，多亏慎行找来秦越，才保住她的小命。

        明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来的时候用的是墨羽的身份，进入蜃龙会因为想减少麻烦，一直假扮海暴。顾盼虽知道他身份可疑，明钦却没有表露过，洛玄音则被蒙在鼓里，他还不能显露本来面目。

        明钦和洛玄音的关系颇为微妙，洛玄音一直把他当成海暴，虽说对于两人的关系洛玄音始终甚是回避，但两人到底有一些感情基础，明钦则是一个陌生人，洛玄音如果知道被骗，未必能坦然接受。

        明钦看到杏儿从门里出来，叮嘱洛、顾两女道：“你们等我一下。”

        “这位姑娘，我有几位在贵馆医治，可我不知道他们的住宿，不知姑娘能否帮我查点一下。”

        明钦快步上前，装作不认识杏儿。

        杏儿打量了明钦一眼，点头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查一下。”

        林下风地方有限，秦越师徒又医术高明，一般都能药到病除，不让病人在馆中多呆，能够留在馆中的莫非病情复杂，便是和秦越师徒颇有交情。

        “我朋友姓墨，叫墨羽。他还有个表妹，叫萧菖兰。”

        明钦知道杏儿和萧菖兰颇有接触，不会不知道她的名讳。

        杏儿闻言呆了一呆，讶异道：“你是墨羽和萧姐姐的朋友？你是从哪来的？”

        杏儿可知道墨、萧两人是从地界来的，其实龙族横扫四灵，统一六国，又征大军，攻打神庭。百姓流离困苦，逃来天界的不在少数。

        “我是从地界来的。我姓石，草字惊弦。”

        石惊弦也是明钦用过的身份，反正杏儿全不了解，也省得他胡乱编造，将来记不清楚，露出马脚。

        杏儿轻哦了一声，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你来得不巧，萧姐姐和墨羽都不在馆中。”

        “这我知道。墨羽的师傅是不是仍未醒转，墨羽让我捎来一些草药，代他照看郦仙子。”

        明钦听说萧菖兰还未回转，看来是和杏仙留在三教联盟。萧菖兰不在，至少不被会当面揭破身份。萧菖兰和杏仙在两军阵前，都见过海暴，可不像杏儿这般容易糊弄。

        “你见过墨羽？他怎么还不回来？两过几日，只怕连他师傅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萧菖兰前往罗刹海市，也是放心不下明钦。哪知明钦早已变换了身份，当面不识。而且明钦竟然没有功夫一问骊山神女的病况，不能不说是他的失策。

        “郦仙子怎么了？”

        明钦大吃一惊，他向慎玉询问过蜃龙血的效用，蜃龙血能治蜃气之毒，也只是传言如此。毕竟中了蜃气又能用蜃龙血化解的本就屈指可数。天界具有蜃龙血脉的本就不多，神兽消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连年战乱便是要原因。

        眼下具有纯正蜃龙血统的只有慎玉，莫说蜃龙血的效用未得确证，就算蜃龙血真能解蜃气之毒，杀害一个无辜之人来救治骊山神女，也不能算高明的做法。

        当然从感情上来说，明钦更倾向于骊山神女，但他也不能无条件牺牲别人。何况慎玉修为高强，一旦性命受到威胁，岂会坐以待毙。

        按照慎玉的说法，蜃气并不是没有化解的方法，只要神识足够强大，便能冲破蜃气的迷障。明钦原以为以骊山神女的深湛功力并非没有自救的可能。她可是女娲娘娘及门弟子，对于炼气、炼体两大法门俱有精深造诣，难道一个区区蜃气都化解不了？

        海暴修为虽非绝高，但他吞食了数位修罗教神师的元丹，却以难以收为己用，已成骨梗不化之势。海暴之死虽是由于骊山神女带来的强大威压，也是他控制不住体内的元丹，骊山神女受创也并非全因蜃气，而是元丹爆炸带来的强大威能，骊山神女当其冲，自然非同小可，以致于当场晕死过去。

        “快带我去看看。”

        不等杏儿回话，明钦已经大步往后堂走去。他不是不知骊山神女的位置，听闻骊山神女伤情恶化，已经故不得遮掩下去。

        “你往哪里去？郦仙子不在后堂。”

        杏儿急忙唤住明钦，原来萧菖兰离开之时将骊山神女交托给杏儿照看，杏儿已经将她转移到别处。

        杏儿听明钦说得有板有眼，对他的身份倒没有起疑。

        “她在哪儿？请姑娘带我过去。”

        明钦强自镇定下来，好言语地道。

        杏儿摇了摇头，“骊仙子在我师傅那里，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

        明钦知道杏儿的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扁鹊秦越。据说扁鹊是凤凰九雏之一，精擅医道，淡薄名利，他隐居天界，创下扁鹊门，影响深远。后世人族提到神医，仍然极为推服扁鹊，黄帝时代也是人族展一黄金时代，医家辈出，扁鹊直到黄帝时代还卓有声名。虽然说到道术界的地位，扁鹊不如孔雀、大鹏和五凤，在医道上的造诣不光羽族，放眼三界也罕有其匹。

        秦越是扁鹊门的传人，和扁鹊渊源颇深。

        “我师傅不见外客，你若想见郦仙子，容我告知师傅，将她转到后堂。”

        这秦越医术高明，却有些古怪脾气。上回明钦和观澄前来求医，秦越云游未返，杏仙虽是秦越的得意弟子，却束手无策。这次得知秦越就在馆中，明钦原本颇感庆幸，不过看来秦越也没能治好骊山神女。

        “什么古怪规矩。我要见郦仙子，你师傅不见外客，让她躲着不要出来就是了。”

        明钦心头不快，萧菖兰不在，这杏儿年轻识浅，明钦对她颇不放心。骊山神女身边没有熟人，自己又昏睡不醒，万一秦越医治不当，可就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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