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狼妖
“陆参将,你和大杨、小杨两位营官镇守东关。我去去便回。”
铁崖随时可能大举进攻,在此之前必须和狼妖达成协议,至少不能让他从中掣肘。
“我和你去。”
厉若莘身边正缺人手,明钦自是责无旁贷。
厉若莘微一点头,让营兵准备了一辆彻地车,两人虽是仙道高手,兵车可以节省体力,长途跋涉很有必要。
厉若莘亲自驾车,明钦坐在骖乘的位置。
厉若莘打开机阵,摆弄罗盘,彻地车嗡鸣一声绝尘而去。彻地车比普通仙车高一些,更加利于走山路。
两人很少单独相处,虽说有夫妻名份,关系却不如何亲密。厉若莘英风侠烈,不让须眉,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厉若莘迟疑着问了一句,不由心中忐忑。
明钦前往金钟寺本来是设计除掉森江的使者,铁崖哪里知道他的用意。
铁崖调查过金钟寺的事,知道刺杀阴妃是森江使者毛苍暗中主持,但当时森江继位成为新王,气焰正盛,铁崖也不敢得罪他。
铁崖微觉尴尬,佯怒道:“金谷园御家世受皇恩,非但不感恩戴恩,居然欺心谋逆,刺杀王妃,着实可恶。”
明钦笑道:“幸好大王和阴妃吉人天相,大王也已逃出金谷园的掌握,在却扫城复位。我这次从却扫城赶回,带来了大王的封诰。加封大帅为太尉,掌管七城兵马。文书在此,请大帅过目。”
明钦说着离坐而起,将诏书取出来交给铁崖观看。
铁崖连忙起身,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接过诏旨看了一遍,上面朱砂红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手握众兵,位至元戎,但是国中和他地位相当、眷宠相若的也有不少。如若做了太尉,全国的兵马名义上都受他节制,而这个元帅等到战事平息是会撤消的。
铁崖的兵马实际是从铁杵、金瓮、宝钩三城抽调出来的,除了他的几个义子,不会向他本人效忠。所以铁崖想要在大帅的位置上坐下去,就不能将山城一举荡平。
明钦见铁崖看完诏书沉默不语,试探道:“大帅以为如何?”
铁崖叉了叉手,喟然一叹,“本帅对我王忠心耿耿,始终如一,本当亲提虎旅,进京平叛,无奈枕戈山城反侧不服,本帅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前功尽弃是小,倘若山城窥知我军底细,乘隙来攻,恐怕边城要大受其害。实非我国之福。”
明钦心中冷笑,耐着性子道:“大帅有所不知。前次森江弑父篡位,枕戈山城有匡扶之功,大王已经下令,让大帅议和撤军。山城弹丸之地,根本无法和大帅相抗,是战是和不是全凭大帅你的意思吗?”
铁崖郑重其事的道:“公子不要小瞧山城这些人,他们地方不大,人口不多,但却是天人的后裔,背倚东华国,对付起来十分棘手。这次好不容易将他们逼进山中,若不趁机荡平,让他们得了喘息之机,养成气力,再要平定可就难了。”
明钦忽然发觉他对铁崖的认识有些偏差,铁崖本质上和象主、森江别无二致,都是奉行鼻人至上的原则。
东华国是东华帝君的封地,号称是天人遗裔,在历史上影响力无与伦与。炎方诸国多是其藩属。
有鼻国和东华国接壤,东华人有上百万之多,但在有鼻国的同化之下,很多东华人为了生存,已经放弃了本族的语言习俗。
东原、山城离王城较远,同化程度尚浅,所以一直被象主视作心腹大患。森江和铁崖也都是此种态度,可以说三人不论谁稳定住国内的局势,都难免重启战端。
铁崖之所以不急着进攻山上大寨,一是要长久掌握兵柄,二来是想趁机对毅人进行同化。
山城和东原联兵袭取了东关,自然扰乱了铁崖的计划,但他仍然胸有成竹,并未打算放弃对山城的控制。
大黄蜂在门外敲了敲门,禀告道:“大帅,毛苍使者求见。”
铁崖抬眼瞄了瞄明钦,将诏书揣到怀中,往椅背上靠了靠,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森江任命御宗玄为两城总督,意欲取代铁崖,削夺他的兵权。御宗玄积极着手对付山城,策反玄天九部几员大将,但他并未到铁杵城来。而是在实际上主持瓦解山城的兵力,假如他的计划成功,将会由吴金贵三将接管山城,铁崖大军便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
毛苍也是得到东关失守的消息,赶忙过来和铁崖商议。御宗玄来到边城之后,将金谷园四大护法都召集过去,毛苍的位置已经无关紧要,只是就近监视铁崖的动向罢了。
毛苍推门进来,看到明钦坐在一旁,心里泛起嘀咕。两人并没有照过面,但毛苍在帅府布有眼线,明钦突然出现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卑职参见大帅。”
“免礼。”
铁崖摆了摆手,不动声色的道:“毛先生这么着急来见本帅,不知所为何事?”
毛苍直言道:“我听说山城连夜袭取了东关,事关大局,还望大帅即刻发兵救援。”
“先生放心。我已经调遣西、南两关守将前去救援。东原和枕戈山城互通声气,昨晚袭取东关的还有东原兵马,希望先生能到蒲扇郡去一趟,让齐郡守发兵急攻东原,我这里才好取胜。”
铁崖大军的主要对手是枕戈山城,东原杨贯一首鼠两端,坐观成败,本来不足为虑。但森江劫持杨贯一,拔除杨家不成,反而促成东原和山城联合。
东原物阜民丰,若对枕戈山城鼎力相助,可是非常棘手的事。铁崖无法节制蒲扇城,毛苍是森江的使者,由他出面和齐善沟通,事情才好办一些。
“大帅吩咐,卑职这就去办。”
毛苍见铁崖并未推脱,暗暗松了口气。他也怕铁崖倒向枕戈山城,现在象主在却扫城复位,森江的地位岌岌可危。如若铁崖再和枕戈山城罢兵议和,掉头对付森江,无疑是雪上加霜。
铁崖肯派他前往蒲扇城,足见并没有改变策略,否则肯定要拿他祭旗。
铁崖打发走毛苍,斜乜了明钦一眼,意兴风发的道:“明公子,本帅这回要亲提大军犁庭扫穴,先扫灭山城,迎回阴妃娘娘,再回师勤王不迟。”
“那就恭祝大帅旗开得胜了。”
明钦自然不会坐视山城败亡,但铁崖带甲十万,雄视一方,厉若莘虽然胜了一仗,铁崖也只认为是郝虎贪酒误事,非战之罪。三言两语可无法让他回心转意。
铁崖心知明钦是替山城前来游说的,见他并不求情。暗道:“这小子倒沉得住气。”
“彼我皆为一国子民,本帅也不想赶尽杀绝。如若山城能够弃甲投降,归服王化。本帅可以把山城还给他们。”
“大帅既有心周全,我一定把话带到。是战是和,相信厉将军会有一个明智的决断。”
明钦明白铁崖的意思是要山城放弃甲兵,遵从有鼻国语言风俗。
东华人文明悠远,向来自诩为衣冠上国,对于自家的文化十分珍视。孔子说,“如若不是管仲,我们都成了披发左衽的蛮民了”。当初秃发人南侵,厉行剃发易服的政策,亦遭到东华人的强烈抵抗。
孟子说,“我听说过出于幽谷,迁于乔木的,没有见过下乔木入于幽谷的。”
事实上人类的文化并不一直在演进,迟滞不前甚至退化的地方也不少。
宋人喜欢说道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一国之文化,自然是其先民圣贤共同创造的结果。仙道治世,讲究人人平等,这跟神道时代是很不相同的。仙道时代,平人的智能和地位渐高,神道时代,则常居于从属的地位。
自从盘古开辟以来,神道和仙道一直都是此消彼长,盛极而衰的。
在历史长河中,湮没无传的文化的不计其数,放眼四洲七海,文化寿命没有能超过东华人的。这里面可能有地理位置的优势,但其文化具有蓬勃的生命力也是勿庸置疑的。
文化以民族为载体,民族以国家为壁垒。文化都是先民智慧的结晶,瑕瑜互见,很难分一个高下。世界上很多文化,都是在国家衰落之后,民族难以自主,文化无从保全。而盛衰成毁本来就是宇宙生灭的必然趋势,很难说是文化的痼疾。
但一种文化往往会表现出某种特性,譬如中夏文化,都说是博大精深,这就是一种包容的态度。中夏文化之所以能够历久弥新,跟他不断的融入别的文化、注入新血也有很大关系。而有些文化则深闭固拒,或标许为无上至道,禁绝不同的意见,未免有些迂陋可笑。
铁崖调兵遣将全不回避明钦,便是要让他感到莫大压力。郝虎虽然败了一阵,铁崖大军未动,再加上齐善出兵策应,四路兵马齐出,几乎是泰山压顶之势。
可惜结果并不如铁崖想像的完美,明钦还没有离开铁杵城,便得到西、南二关相继失守的消息。
原来西、南二关的守将得知山城连夜攻打东关,各率一万象兵前去救援,半道上中了埋伏,对方劫获象兵的物资,穿着象兵的衣服赚开城寨,趁机夺了关隘。
另一处关隘则由毅人杀了守将,改易旗帜。
厉若莘虽约了东原一起进兵,对于袭取东关殊无把握,这两路兵马自然不是她预先安排。日部、星部都随厉若莘下山,月部则由邝放节制镇守山寨,厉若莘的兵马几乎带去了所有的兵械,就算月部下山也没有伏击一万象兵的实力。
铁崖得到消息大惊失色,不知道穷促山上的毅人何以忽然有了这么强的兵力。铁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不打无把握之仗,现在东、西、关三关都被山城收复,仓促进兵只怕会穷于应付。
明钦在铁杵城看到西、南两关的败兵,但他没有回去见铁崖。先去了东关,厉若莘命人连夜修葺城寨,准备抵御象兵大举进攻。听说西、南二关接连光复,也甚是意外。两处关隘中自然留有山城的散卒和细作,但这点兵力肯定不足以收复城寨,厉若莘正要妥为部署,料不到一夜之间三关尽复,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明钦直入中军帐去见厉若莘,“听说西、南两关也收复了,大小姐真是用兵如神呢?”
厉若莘面颊微烫,摇头道:“你可别取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刚派人去调查此事。”
“不是你布置的?那谁会这么好心帮你们收复关隘?”
明钦大感诧异,事实上山城一直孤立无援,否则也不会支撑的如此艰辛。
厉若莘蹙着娥眉道:“说不定是趁火打劫的。铁崖怎么说?”
明钦将铁崖的态度告诉厉若莘,补充道:“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两关的败兵,估计铁崖不会再执意出兵了。齐善也是个老狐狸,我看他未必会给铁崖当枪使。”
“但愿如此吧。”
厉若莘对铁崖的条件自然不能答应,否则不会坚持和象兵鏖战数月。
“眼下得先弄清打掉西、南两关的兵马是什么来路。”
厉若莘对这支兵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本来已经定下收复两关的计策,不料被他人捷足先登,山城是毅人世居之地,自然不能拱手让人。
陆德存脚步匆匆走进大帐,朝明钦点头示意,沉声道:“将军,攻破西、南两关的是狼妖的人。”
“这个狼妖倒会见缝插针。”
厉若莘脸色微沉,狼妖也是苍梧山的妖怪,但他并未加入十三家联盟,是炎方一个锋头颇劲的人物,比较起来要算是后起之秀。
狼妖趁机攻取两关,肯定是看中象兵的物资,得到这些东西对于他发展壮大自有莫大益处。
“我得和狼妖谈一谈。”
不管怎么说,狼妖攻取两关也算帮了山城的忙,而且关隘还在他手里,厉若莘必须和他交涉一番,将两关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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