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噩梦

(潜意识)一切都是乱的。顾京墨空有一丝意识，但又不太真实，  似真似幻。他只觉自己如一只木偶，  随着傀儡师的一举一动，  一切都在无意识的被人左右着。儿抬手，一会儿低头，  一会儿手臂左右交替的起落。  等到傀儡师满意了，  他就保持着那一个动作，  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实，但顾京墨并没有起疑，  把它全然当做一场梦。  梦是新奇的，又是难以挣脱的。顾京墨试图在梦境里挣扎了几下，  却发现无法清醒，眼皮千斤重，  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自己陷入更深层的梦境。这是梦魇的感觉。他太熟悉了。以往整理论文，或者工作压力过大时，  他的焦虑总会体现在睡眠上，  久而久之逐渐衍生成梦魇。可这次又不太寻常。无法从中清醒过来。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中间又留有很大的缝隙，  似是稍不留神就会跌落至万丈深渊。  昏昏噩噩，周而复始。他在梦魇的黑暗空间里反复周旋，  除了热就是热，像是被关入了蒸拿房，  重重雾气遮眼，周遭尽是窒息的腾热水汽，  摸不到，看不清。顾京墨想了想。

        自己可能是真的发烧了，  由生病引发的思维混乱，  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可怎么会这么突然。明明上午还好好的，  上课的时候还和学生们开玩笑来着，  怎么现在竟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维开始快速发散，  似乎与这烟火世界之间，  只有胡思乱想这一条虚无的细线相牵连。他在想。要是就这么晕在了宿舍，  错过了下午的课该怎么办。或者，  宿舍的门被他反锁了，  外面的人发觉不到异样，他就这么可怜的被锁在校园里，无人知晓，那该怎么办。  高烧要是不及时治疗，自己又开着空调，  好像晕倒之前还脚底一滑摔到了地上，  会不会因此病情加重，那得耽误多少课程要是江望在就好了。这个想法骤然从脑子深处蹦出来。江望晕倒前，他好像见到了江望，  好像听到了他说话，  好像感受到了他炙热的怀抱。是幻觉吧。望是进不来教职工宿舍楼的，  那都是人脸扫描，他怎么可能登记进来，  再者，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哪个宿舍。可是一一要是他真的在就好了。顾京墨在潜意识中幻化出江望的模样。人在失去意识时，思维都是模糊发散的，  回忆的尽是深刻的画面。  而此刻，  他就想起了一幕幕曾与江望相接触的场景。  他想起，那是两碗热腾腾的面条，  他与他相对而坐，不知怎的，  江望好像很慌张，也很羞涩，  只是红着脸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不敢抬头正眼看他。他又想起，在他们认识的第二天早上，  江望曾像只小奶狗一样蹲在电梯前，  脸上尽是对自己伤势的关心和愧疚。  电梯里，  江望因怕黑而牢牢圈住自己的腰，  把头轻搭在自己的肩头，像只可怜的小兽，  靠依偎取暖。那晚被歹徒袭击，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时，  是江望把自己温柔抱起，边哭边抱着他跑。  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把那青春野性的脸部轮廓充分暴露出来，整个人锋利的像把刀，  但在看向他时，却又无比温柔小心。  还有他戏笑着握住自己的脚踝，  为他调低空调温度，准备温热牛奶，  在三明治挤上他喜欢的酱料无论他再想什么，  却终究还是离不开江望这个人，  仿佛他的生活里，除了江望，再无任何重点。迷糊间，他突然意识到。在不知觉间，江望早已逐渐侵入他的生活，  以极为迅速的姿态，成为他生活的重点对象。  顾京墨潜意识里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慌乱，  他的挣扎冲破了试液作用，直接表现了出来。  1

        (现实)顾京墨突然暗喃一声，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气音，  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可就是这般柔弱的声音，  却让江望陡然冒了一身冷汗。他屏住呼吸，  一手横在顾京墨的颈侧，  打算如果顾京墨真的就此苏醒，他就一掌砸下去，让他再次昏睡。可顾京墨并没有苏醒，他只是蹙起眉头，  闷闷的喃几声，露出的是别样的脆弱。  江望一下子着了迷。他看到顾京墨微微翻身，  似乎是想用手遮在眼皮上，  可却没有太强的意识，  翻了下手掌就没了动静。原本只是微小的动作，在他身  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他没想到顾京墨的意志力这么强，  普通人中了招估计早就彻底昏睡，  可他竟然能坚持到现在。谨慎的家伙。不过，留有一丝意识也好。江望用指肚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凑到耳边，  同样用气音笑道:“别急，午休才刚刚开始。”

        (潜意识)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带着鼻音且短促的低喃，  顾京墨潜意识的集结精神，努力去听。

        “顾教授。”声音很重，很强，  像是飓风在耳边一遍遍的擦过，  每吐出一个字，就让他耳膜一颤。谁在叫他。江望吗。顾京墨想抬手，可身体已经完全进入休眠期，  只剩他这一丝苦苦坚守的意识。

        “你真可爱。”悠远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次比刚才更近，更震，更具冲击力。  顾京墨把这两句联合起来，脸蛋立刻烧起来，  又羞又愤，心跳的飞快。  他又做了这样的梦吗!主角又是江望!没等他再多反应，突如其来的凉意吹散了  他的想法。  他猜想，应该是空调风。京墨本能的感觉不对劲，  他的意识剧烈挣脱了几下，  眼皮也因为身体保护机制而慢慢撑起。撑起一条缝。白光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不过隐约能看见黑色的人影在自己眼前，  波浪状，泛着很强很烈的光晕。  顾京墨蹙着眉，动了动唇，想说却说不出，  最终只吐了个气音。  那人似乎看到了他的异样，身影顿了顿，  而后再次靠近，把他所有的视线全部染成黑暗。  后来他才发觉，  是那人的手掌搭在了他半开的眼皮上。  温柔却又克制的低音响起:这是江望的声音。顾京墨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伴随着这句安慰，  他的身体防御机制彻底失去了支撑。  他知道，也相信，江望。

        [现实略]从这场荒唐的梦醒来时，  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顾京墨依旧  保持着清醒时摔倒在床下的姿势，  就连破碎的玻璃碎片都没有变化，  里面剩余的凉白开全部洒出，水光痕痕，  在渗透  进来的月光下有些晃眼。空调一直都没关，顾京墨打了个喷嚏，  费力的把被子拖到地上，紧紧的裹在身  上回暖。地上的白开水太凉了，沾在身上，  尤其是被空调吹后，更是让人打冷颤。  他脑子很乱很疼，似生病后的余温还存在，  浑身都使不上力。  好不容易从床头柜里掏出了几粒感冒药，  没喝水，直接咽了下去。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发烧了，  烧的神志不清之时，从床上跌了下来。  而后，就是一直晕到现在了吧。顾京墨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  待到冰冷的四肢暖和不少后，他才试图活动了  下身体。有种虚脱的感觉。也很难集中。他立刻警觉，仿佛身体内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这不是发烧的正常症状!这是异常的!  这一切都不对劲!他猛然坐直，把被子甩到一边。果然，在看清楚的那一刻，他惊恐的愣在那，  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荒唐。  他记得自己刚才在神志不清时梦到了江望，  虽然其中依旧是难以启齿的画面，  但因总是做这种梦，  醒来的时候并不觉太过奇怪。可现在，  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然到达了一种不可控的地步  ,除了做有关江望的梦，  竟然还把梦中的场景牵连到现实中去。  顾京墨只觉这一切如一道晴天霹雳，  把他这些年的自持全部击碎，豁开皮肉，  从他的心底掏出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模样，  展现在他面前。实告诉他，这不是被人所胁迫，  也不是被人所害，只是他本性所为!  他边在脑子里做着与江望有关的梦，边在现实  做这种疯狂的事情!  顾京墨突然感到很害怕，  眼前的一切都如朝堂状供，  把他的变态和疯狂一件件的摆出来，羞辱他!他怎么能对江望产生这种想法!他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顾京墨不知胡乱扯来了什么，  抓在手心里就开始疯狂蹭着地板。  他的眼睛骤然湿了。止不住的流淌出来，他顾不得擦拭，  任由眼泪肆意的钻进唇里，滴在地上。  不知擦了多久。手指已经麻木的快没了知觉。顾京墨这才失控的停下，  仰头撞上了脑后的床头柜，砰的一声，  却混然不觉痛。他看着窗外柔和的月光，  几片树叶随着夜风的吹袭而微微颤动，  不知哪来的淡淡药香味随着屋内的空气流缓缓搅和，温热的空调风和多次留下的奇异味道让人很是眩晕。顾京墨吸了吸鼻子，抽了自己一巴掌。那一瞬间，  他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大胆又禁忌的想法。  他对江望的感情。是真的不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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