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卿云洲

坠落的感觉只是一瞬间，从皇宫内回来的洛南姝猛地睁开眼，先是抱着被子在床上呆愣着坐了好一会儿，缓过劲儿之后才揉着额头下床。

        他将之前国师下在顾澜身上的术转而下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效果明显要差上不少。

        不仅仅是因为他与国师之间玄术上的差距，还因为他的身体素质比起某个高挑精壮的男人来说的确是差得太远了。

        洛南姝走到桌边，抬手抹去桌面上残留金粉，对着窗外逐渐染上橙黄色的天空若有所思。

        或许哥哥身上的紫气也有一定的原因。

        他白日里不能见气，方才在身体无法支撑玄术后被拉回来的瞬间，天色临近黄昏，他也终于真正亲眼目睹了顾澜身上的气。

        比起在其他躯壳里看到的紫气，在直面顾澜时，洛南姝第一次对那紫气的来源产生了猜想——因为身着龙袍镇于皇宫内的帝王身上紫气浓郁，缭绕翻腾间隐约可见一条尊贵威严的五爪龙形。

        虽然那龙看上去懒洋洋的，龙头也漫不经心地搭在帝王的肩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就很晟明帝。

        洛南姝将脸埋进手心揉着僵硬的脸颊，感受到五根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努力攥了攥拳。

        不愧是标注着禁术的玄术，不过是用了这么一次，持续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就像是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整个人都变得极度疲惫无力。

        但洛南姝却隐隐有种预感，在将力量耗费一空之后再恢复精神，他的力量比之从前或许能更加精进。

        捞了桌上的茶壶过来倒了杯茶水，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是冷茶，但入口的温热让洛南姝愣怔了一瞬，提着茶壶往高举了举，果不其然在茶壶的底部看到了一颗眼熟的红色宝石。

        占星鉴……

        果然很有钱啊。

        因为顾澜没有避讳的批奏折行为，洛南姝今天看了一脑袋的各地奏折，总结下来除了请安问好的折子，就只剩下缺钱缺钱和缺钱。

        赈灾缺银两，边关缺银两，兵部缺，礼部缺，哪哪都缺，只除了户部没银两不敢冒头之外，洛南姝几乎是为顾澜批阅奏折时黑沉的脸感到心疼。

        “占星鉴，内务？”洛南姝站在桌边端着茶杯喃喃自语，“算了，现在还不好动，还是看看世家。”

        洛南姝端着桌上的茶点缓步走出门，披着夜色星光一路行至藏书楼，再度坐在了这几日他常坐的位置上。

        但同前几日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进入藏书楼时，守在藏书楼每一层入口的弟子都是一脸恭敬，眼神复杂地朝他抬手行礼尊称“阁下”。

        从今日起，至少在明面上，洛南姝就是这占星鉴地位最崇高之人。

        洛南姝左手捧着茶点，右手翻着书册，咬一口能嚼好半晌，然后停一停，看完了这一页想一想内容，再继续嚼，一块不大的茶点能吃小半个时辰。

        ……当了国师之后，好像茶点也并没有比以前更好吃。

        洛南姝低头看着手里还剩一口的茶点，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眉眼有些落寞。

        糕点最好吃的时候，还是哥哥陪在他身边的时候。

        洛南姝方才在检查顾澜身上玄术痕迹的时候有偷偷尝试，或许是想确认国师所言的没有人能在帝王全盛时期施术在他身上，亦或许是存着几分私心——但总之，他失败了。

        他的术，哪怕是不带有任何的恶意，哪怕是最基本的探查身体状况的术，都被顾澜身上浓郁护主的紫气毫不留情地阻挡在外，不得寸进。

        想到这里，洛南姝有些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侧脸压在书册上，表情郁闷。

        藏书楼外绿树成荫，在月色的微风里发出沙沙的响声，捕猎归来的鸟儿正在喂食窝里嗷嗷待哺的雏鸟，啾啾喳喳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愈加清晰。

        洛南姝看着鸟窝里重叠在一起的几团代表健康的绿色的气，忽然眼神一动，猛的直起身子。

        他在刚才离开皇宫之前，最后那一眼看到的不仅仅是顾澜身上的紫气，就连顾澜经常坐的桌子，用的毛笔上也沾染着淡淡的紫气，那么……紫气，是可以被转移或者沾染的东西？

        翌日

        “您说什么？”卿云洲重复了一遍，转头认真询问洛南姝，“您要……”

        “一只怀蛋未产的鹦鹉。”洛南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聪明点，会说话的。”

        卿云洲沉默了一下，应了下来。

        “琼华宴前能送来吗？”

        “……最迟明日便着人送去您房间。”

        洛南姝满意的点点头：“谢谢。”

        眼见着少年转身就往门外走，卿云洲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起身道：“两日后便是琼华宴，您可需要练习一番？”

        “练习什么？骑射投壶还是吟诗作对？”背对着卿云洲的洛南姝唇角上扬，慢悠悠道，“三师兄对琼华宴颇有研究？”

        卿云洲走上前来：“占星鉴的地坤虽有不参与婚配的特权，但琼华宴每年仍旧要遵循旧例参与，这毕竟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洛南姝的瞳仁晃了一下，但却因为眼纱的阻挡并没有被卿云洲捕捉，他的脸上带着好奇又惊讶地神情问卿云洲：“三师兄也是地坤？”

        只见卿云洲露出一个温柔宽和的笑意，眼角带了些无奈：“地坤大多体质更贴合玄术一脉，我向来对此道十分向往，却终究碍于天乾的体质成就平平，唯有占卜还算尚可。”

        “如果您需要提前练习骑射投壶的话，我倒是可以陪您练练手。”

        洛南姝偏头看卿云洲：“你是天乾？那你为什么还能留在老师身边照顾老师的饮食起居呢？”

        天晟不论男女皆可参与科考，皆可入朝为官，看似民风开放，但却在数量极少的天乾与地坤上苛刻保守到令人发指，别说是像卿云洲这般贴身照顾国师，寻常的地坤除却琼华宴以及婚宴，在成婚前几乎都不会出现在人前，更别提与尚未婚配的天乾接触。

        卿云洲的眼神暗沉了一瞬，但很快转为霁月光风的君子模样，笑道：“老师与我乃是养育之恩，情同母子，自非寻常而论，您这般问着实是有些……”

        他摇了摇头，看着洛南姝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却又无奈纵容的孩子。

        洛南姝隐在袖子里的手掐了一把自己才抑制住了作呕的反胃，皮笑肉不笑道：“原是如此，抱歉。不过骑射就不必了，想必琼华宴上也无人会挑衅我下场比试。我现下有些困了，鹦鹉的事便拜托三师兄了。”

        转过头走出门的瞬间，少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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