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辈分
岁妄蜷缩在江寓声怀里似乎又已经昏睡了过去。
江寓声将人轻轻往,皱眉看着面前对峙的沈琢和郑文导演。
郑文导演脸涨得通红,他两人分别撑在门框上,死死地拦在几人身前。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满脸阴翳地盯着江寓声怀里的人。
沈琢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郑导演,我刚刚已经向您承诺过了。我会亲自开车送岁老师和江先生前往医院,全程都不会让他们离开我的视线。他们不可能有机会......”
但沈琢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直接被郑文导演焦躁地打断了。
“他就是杀人犯,他就是凶手!”郑文导演仿佛中邪了一般,固执地咆哮道,“不能放他走,他一定是想趁机逃走的!”
沈琢的神色也终于完全沉了下来,他的娃娃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冷下声来开口道:“郑先生,按照《拘留所条例》第十八条,第十九条规定,就算是真正被刑事拘留在拘留所的犯罪嫌疑人,在病情严重时也可以外出就医。”
郑文导演脸色阴翳,望着沈琢一言不发。
沈琢深吸一口气,微微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所以......还请您让开,否则我就只能按妨碍执法人员履行职责来处理了。”
郑文导演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面前沉默不言的沈琢,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沈警官,您可别在这里给我装正直。”郑文导演常年抽烟,牙齿被熏得发黄。
他慢慢悠悠地将脸凑到沈琢面前,舔着自己的牙齿嘶声开口,小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和岁妄老师可是老相熟,您扪心自问,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沈警官您真的不会袒护他吗?”
原本在江寓声怀里昏睡的岁妄眼皮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江寓声似有所感地垂下眼,微微皱眉。
沈琢的倏然回头,眼神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郑文导演:“你怎么知道......”
郑文导演则后退一步,满脸阴狠地盯着沈琢。他如果现在放岁妄走了,这个案子没有了能够快速结案的“背锅凶手”,这部戏前期投进去的钱基本就是打了水漂。
——而岁妄,原本就是最好的背锅选择。
郑文导演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无权无势,在娱乐圈没有任何背景的岁妄,忽然间能找出来这么多护着他的人。
但他为这部戏付诸了太多太多,就算真的“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郑文导演偏执地笑道:“你能保证吗沈警官,你能吗?!”
沈琢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他还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郑文导演的消息看来很灵通啊,看来是仔细点研究过我的背景,咳......”
沈琢和郑文导演回过头,只见原本昏睡的岁妄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着,扶着江寓声的手臂慢慢站到地上的动作也可以看出很是勉强。
但他深灰色的眼眸却平静地望着前方,没有露出半分虚弱与痛楚。
郑文导演下意识地收敛了笑声。
“那也不知道郑文导演还有没有打听到,我和沈警官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岁妄缓缓站直身体,腰部的刺痛感隐隐传来,他心脏急速跳动了一会儿,面上却分毫不显。
“还有,现在现场暂时封闭就是因为所有相关人员的嫌疑都还没有排除,郑文导演的嫌疑实际上是与我等同的。那现在您不惜往沈警官身上泼脏水来留下我,是不是也有可能......”
岁妄抬起头,苍□□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真的不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吗?”
“你......”郑文导演被岁妄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突然急速上前,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直接便想要打下去,“没礼貌,我今天就替你的长辈教育教育你!”
啪——
郑文导演的手还没落下,却直接被岁妄死死地掐住了手腕。
岁妄手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慢慢渗到了郑文导演的衣袖上。
“我的直系长辈可都已经故去了,导演您......”岁妄的声音略微有些气喘,却还是微微歪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是胆大。”
岁妄这回没有再等郑文导演说一句话,他直接使力将人甩到一旁,松开江寓声的搀扶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被岁小猫当完人形支架后立刻抛弃的江寓声蓦然失笑,他看都没看旁边的郑文导演一眼,立刻快步追了出去。
——刚好接住外面扶着墙一点点软倒下去的岁小猫。
“逞什么能,”江寓声赶忙将人又揽在怀里,轻声顺着小猫的毛,“这下开心了?”
“嗯......”岁妄的视线又涣散了起来,他将头枕在江寓声的肩膀上蹭了蹭,低低的声音仿佛小猫呜咽。
“江寓声,你刚刚没有拦我......”
“嗯。”江寓声蹲下身,如刚才般轻轻将人环住,“没必要拦,你不会出事的。”
他将再次昏睡过去的小猫慢慢抱起来,仿佛在哄人入睡:“我在呢,岁岁。”
刚刚从房间内出来的沈琢站在两人身后,他沉默地望着趴在江寓声怀里昏睡的“小猫师父”,慢慢攥紧了手中的物证袋。
——那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是郑文导演的手机。
·
沈琢开车很快,却也很稳。
岁妄手心的伤口在车上又被江寓声重新包扎了一遍,他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但刚刚伤口撕裂的疼痛却依旧存留。
沈琢透过正中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江寓声正低头望向岁妄,不知在做什么。
“江先生这时候就别看岁老师了吧,都抱着人一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沈琢呲笑一声,“谈谈吧?”
江寓声摆弄岁妄额前碎发的手一顿。
——冷冰冰的岁小猫可不是每天都让人抱的。
但江寓声可不想让沈琢知道这些细节,他仰头向后靠了靠,开口笑道:“沈警官想谈什么?”
沈琢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寓声突然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前面:“顺便提醒一句,绿灯了。”
一向秉承着开车不说话的严谨警察沈琢连忙将到嘴的话语咽下,他不开口,江寓声就毫不客气地抢占了先机。
“刚好我也有很多想要问沈警官的,”江寓声抱着双臂慢悠悠地问道,“沈警官和岁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沈琢开车时闭口不言,江寓声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猜测着:“沈警官看起来比岁老师年纪小一些,虽然语言上不怎么待见,但潜意识的行为里似乎还挺尊重岁老师的。”
沈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缓缓收紧,他明白江寓声是暗指——自己差点叫出“师父”被岁妄直接暗示改口的那次。
沈琢瞥了一眼后座的江寓声,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对上,同时笑了笑。
——只不过前者咬牙切齿,后者轻松惬意。
“所以岁老师一定是沈警官的长辈。我猜测,岁老师可能是沈警官的......”江寓声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岁妄的额头,抬眼笑道,“干爹?”
平白成为别人儿子的沈琢:......???
面前的指示灯终于转换为红灯,沈琢好不容易将车子停下,转过脸脱口而出道:“你在瞎猜什么,岁老师明明......”
沈琢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满脸狐疑地望向嘴角带笑的江寓声:“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被看穿的江寓声也不慌张,只微微一耸肩:“呀,被发现了。”
“不过,沈警官肯定是岁老师的后辈,我和岁老师平起平坐,那么我称呼沈警官一声‘儿子’也不过分吧?”
沈琢:???
“江先生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沈琢直接被气笑了,他无法回答江寓声关于他和岁妄关系的问题,干脆揪住另一点反问道,“江先生怎么证明你和岁老师平起平坐,我也有理由猜测,你其实比岁老师矮一个辈分......”
沈琢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江寓声望了一眼窗外,忽然低下头捏了捏岁妄的耳垂。
“岁小猫,醒一醒。”江寓声轻声哄着人起床,“快到医院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出去吹风该头疼了。”
岁妄微微侧过头,躲开江寓声的手指。
“困......”
但江寓声的手指轻轻一转,又灵巧地捏住了岁妄另一侧耳垂。
“乖,再睡过去到时候梦里烧起来就跟上次一样难受了。”江寓声其实也想让人多睡会儿,但岁妄现在的状态确实再睡下去有风险,他不得不将人叫醒。
岁妄终于不情不愿地掀开眼皮,瞥了江寓声一眼。
“别碰我了,江寓声......”岁妄仰躺在江寓声怀里,伸手揉了揉眉心,“江大狗......”
听着两人的称呼的沈琢:......
江寓声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笑着望向驾驶室上目瞪口呆的沈琢,开口好心地提醒道:“沈警官,又绿灯了。”
沈琢颤抖着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将车迅速开了出去。
后座上的江寓声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
——看来自家这只不省心的岁小猫,真的和沈琢有着不浅的关系。
·
岁妄很快被安排进了病房。
他腰上不但有磕伤,甚至还系着沈琢的外套,自己一个人换起衣服来有些吃力。
一旁的沈琢上前一步:“岁老师我帮您......”
岁妄犹豫了一下,抬眼望向旁边的江寓声。
沈琢:......
江寓声笑着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挡住沈琢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帮岁妄一层层解了下来。
“腰部的磕伤不算很严重,按照片子显示确实没有伤到腹腔和筋骨,”医生望了岁妄一眼,感慨道,“还好你年纪轻轻还挺会保护自己,落下来的时候应该有意识地卸掉了大部分力道吧。”
岁妄在江寓声好奇的目光和沈琢莫名怀念的视线中,迟疑地点了点头。
——当初为了案子磕磕碰碰的次数数不胜数,保护自己的方式早已融入了骨血里。
“伤口缝了几针,打了一针破伤风。注意不要再撕裂了。”医生又看了看片子,思索了一下,“来个人跟我取药,然后先留院观察一晚吧,没有问题明早就可以走了。”
“好,多谢您。”江寓声看了岁妄一眼冲医生点点头,“我跟您去吧。”
头顶的空调发出轻微吱呀的响声,医生和江寓声离开病房后,房间内的两人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沈琢望着面前明显与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岁妄,深吸了一口气:“现场那边还需要我去继续调查,我会派人过来换班,师父,那我就先走......”
“等一下!”背对着他的岁妄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似乎想要撑坐起身,却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疼得直接皱了皱眉。
“您慢点......”沈琢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
岁妄摇摇头:“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沈琢有些希冀地抬起头,却见岁妄目光转向一旁的椅子:“你的外套还在我那里,先拿走吧。”
沈琢:......
他沉默地上前两步拿起自己的外套。
沈琢的手指一点点攥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您......现在已经这么嫌弃我了吗?”
岁妄:?
“我离开您也不挽留,甚至连我的外套您都不愿意看见。”沈琢抬起头,一张娃娃脸满是悲愤,“两年过去了,您已经和我生疏到这种地步......”
“沈琢。”岁妄皱眉打断他,“你在自己脑补什么?我是让你看看这件外套。”
沈琢一愣。
“这个外套怎么了?”沈琢低下头迟疑道,“我们刚刚不是只是将它当做了‘绳子’吗?”
“我们当时推测,凶手是很短的时间内,在别人的协助下,站在那个凸起处完成的尸|体摆放。但那个凸起处不可能承载很大的重量,即便是我也需要用外套作为牵引。”
岁妄开口平静地分析道:“那当时那么仓促的情况下,凶手是用什么绑在腰间代替外套作为牵引的呢?”
“是钢丝!”沈琢恍然大悟道,“所以那个卡在夹缝里的衣料碎片,很可能就是因为没有保护装备,被钢丝割破而留下的。”
“对。”岁妄点点头,“钢丝锋利,所以凶手的腰间很可能留有伤口,同样的,那片布料上应该也留有血迹。你回去仔细检查一下,或许能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是!”沈琢神色一肃,立刻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的岁妄却再一次叫住了他。
“等一下。”
沈琢有些疑惑地转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岁妄靠坐在床头,望着神色逐渐古怪的沈琢,幽幽地替刚才的江寓声辩护着,“我和他......确实是同辈,所以他称呼你为‘儿子’,理论上来讲也没有问题。”
沈琢:......
但他心里也划过一丝疑惑:师父刚刚明明在昏睡,为什么也能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
沈琢这回再也不想被自家师父挽留,真的想走了:“所以,师父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脚步都已经抬起来了,却见床上的那人又摇了摇头。
“刚刚沈警官是不是在郑文导演那里问到了什么?”岁妄视线转向沈琢手中物证袋里的手机,开口轻声问道。
“郑文导演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我过去的信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岁:我家大狗只有我能欺负。
江(得意):猫和狗有时候也能握爪言和,同仇敌忾的。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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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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