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活着

李彦不是原来的小二，而是在七年前被掌柜招进来的，并没有见过东家。

        不过关于东家的故事他可是听过不少，有个漂亮的老婆啊，人长得帅气啊，各种聪明到上天的商业手法啊。听了不少，他就知道一点——咱东家不是一般人，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

        在他的认知中，掌柜的也很厉害，不说这家小小的有间客栈，就算是更大的酒楼，也绝对能够游刃有余。

        不过掌柜的说他原来不是做这个的，而是当兵的，受了些伤做不了重活，也没什么本事。

        然后因为一些机遇，在前任掌柜退下之前，被介绍给东家。

        李彦当时就惊讶了，当兵的和掌柜，完全是八辈子打不着一杆的，更何况掌柜说他出生农村，本就没多少文化，就认几个字。

        掌柜的说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和他一样的惊讶，不明白为什么是他。有间客栈几百年的声誉，就算没做大，积累下来的名气和人脉也远胜那些大酒楼，怎么也轮不到外行人当掌柜。

        后来掌柜的才明白，东家要的只是个嘴巴严，品性好，肯认真做事的人。

        至于能力，掌柜的是东家一手带出来的。

        能将一个木鱼脑袋的当兵的，一年内调教成一个精明，呃，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精明的掌柜，这是多么厉害的人啊，小二是想不到世界上有什么人能把他调教成掌柜那个模样。

        对于有间客栈的东家，被掌柜神化的人物，李彦一直都很敬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然后六天前，女主人回来的，李彦有幸看了几眼，果然是国色天香。就算是未施粉黛、穿着适合运动的普通衣着，因为赶路而带着些疲惫之色，也难以掩盖她的美丽。

        女主人不是凡人，掌柜也不是凡人。可以想象两人的中心，东家绝对是更厉害的人，东家在他心中的模样渐渐出现些模糊的轮廓。

        然后在今天，他心中的轮廓清晰了。清晰的让人感到恐怖！

        大白天的，外面的阳光还有些刺眼，他干了不少活身上都出了汗，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一阵发冷。感觉之前还人气旺盛的客栈，现在却起了连连阴风。见鬼了！

        不是骂人，而是真正的见鬼了！

        那个漂亮的女主人，倒了两杯茶，然后对着身旁的空气说话。那没有丝毫虚假的表情，自然至极的动作，说话中透露出来的感情，还有清脆的笑声，无不说明那位子上坐着一个他看不见的人！

        他左瞧右瞧，换了姿势看，都看不见。不要说人，连个影子都没有——有影子的话就更恐怖了。

        把那些客人，其中不乏有身份的贵客清下楼，宣布客栈暂停营业，就算是掌柜的，加上这间客栈的面子，也不容易。被掌柜委托好好照看，他也不敢私自离开，再害怕，也只能躲得远远的看着。

        没一会儿。他就听明白了，女主人身边的那个鬼，不是别的，就是东家。

        他的东家是个鬼！曾经在脑海中光芒万丈的形象。模糊的面容，现在就变成鬼气森森，青面獠牙……应该不是传统的鬼怪形象吧，他不相信有人能对那么丑的鬼笑的那么开心。

        “掌柜，掌柜的，东家是个鬼？”听到脚步声。李彦连忙跑到掌柜的身后，小声问道。

        掌柜的叹口气，一脸愁容，还有，很深很深的伤感，他摇头道：“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东家说过，自古的鬼都长在人心上，只要心术正，什么都不用怕，俞娘子，她这是……唉。”

        他在东家那里学了很多东西，东家不仅仅是教他做掌柜，也教他做人。

        基本上就是把他原来眼中的世界给揉碎了，然后重新拼出一个世界给他看，一个更加道理分明，能让人看得清楚的世界，东家在他心中，不仅仅是个东家，还是人生导师。

        所以他看得明白，这不是见鬼，而是女主人疯了。

        前几天女主人回来时，说的那些话，他回家细思之后，就觉得十分不对。东家不是那样的人，东家绝对是个长情的人，能讲出那些道理，对那些道理有深刻认知的东家，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且东家和女主人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他也担忧过东家会不会出事，只是女主人看起来还算正常，也就按奈下来。

        而今天，女主人一走进客栈，他就看出来了，女主人的精神不对劲，马上暂停营业。

        现在，看着女主人的模样，更是确定心里的猜测。

        因为当时东家教他的时候，女主人也经常来凑热闹，他知道女主人是个不逊色与东家的能人强者。这样的人，就算东家变心，也绝对不会是这幅摸样，不是想办法把东家抢夺来，就是更干脆的恩断义绝。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东家不幸遇难，女主人相思过度，出现幻觉，以为东家还在。

        按照东家的说法，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在心灵支柱倒下的时候，为了不崩溃疯掉，有人会换一个心灵支柱，而那些极端的人则会自我虚拟一个虚幻的精神支柱。

        他能做出肯定的判断，是因为东家曾经讲过。

        东家很厉害，不仅懂得做生意，懂得做人，在医术上面也是神了，所以他不怀疑女主人十年都没变老。

        在那三年，他见到东家出手过几次，都是旁人眼中的绝症，结果自然是药到病除。其中一个就是类似的症状，不过那个女人是精神崩溃，疯了，失去理智，变成痴傻。

        东家讲过其中的道理，对于那个女人，东家直接用神奇的手段封住她的记忆，让她的记忆停留在没疯掉之前。

        不过他做不到，没那个本事，就算有那本事，他也不会去做。女主人这样的情况，虽然是疯了，但是也没疯，生活能自理，思维清晰，做事有调理，甚至如果接管客栈的话，能比他做的还好。

        东家说医者只能管身心健康，至于别人想要怎么活着，管不了，也不用管。

        掌柜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让小二退下，他亲自来服侍，和最开始学习的时候一样，给东家和女主人倒茶水。掌柜的也配合，假装东家就在那，端几碟小菜出来，还上了一壶热酒。

        俞明可朝掌柜的点点头，道：“你以为我是疯了对吧？”

        ……这和判断的不一样，掌柜的有些惊异，难道俞娘子其实还清楚着？可是既然清楚着，那为什么又……

        “你认为什么是活着，一种与死亡相反的状态？是肉身的存活，还是精神的存活？一个人的灵魂和记忆都消失的时候，那这个人如何才算活着？”俞明可如同一个哲学家一般，高深莫测道。

        掌柜的傻了半天，勉强回答道：“精神吧。”

        俞明可一拍掌道：“没错，就是精神。”然后她指了指心口，道：“他活在我这里，真正的活着，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凡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状态，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懂。”

        ……果然还是疯了，掌柜的表面上配合着，心里已经在考虑是不是找个人照顾她。

        这找人也不容易，普通人估计得被个吓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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