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软柿子
陈三愿被突如其来的闷棍打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一头栽在散落着爬山虎落叶的走廊上,如同跌进暗潮涌动的黑暗漩涡中。
门板开合声与杂沓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拉回她的神志。
我的脖子招谁惹谁了!
感到一股咸腥的热流从鼻孔与嘴角涌出,脱了力的陈三愿瘫在冰凉的石板上,脑子犹如一坨搅不开的浆糊。
那人提着棍子戒备走近,好像随时都要补刀的样子。
沙沙的脚步声刮擦耳膜,惊骇之中,陈三愿紧闭双眼,努力克制住紧张的呼吸。
冷静,要冷静。
现在跳起来反抗无疑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眼下别说跳了,就是连坐起来都费劲。
陈三愿艰难地屏息装晕,不敢睁开眼睛。
“就她吧。”
中年男人粗哑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来。
“大人待我不薄,又找不到那小丫头,这不就是个现成的替死鬼吗?”
刻薄的语气有些熟悉,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西甲客栈门口接她们的管家。
陈三愿一阵心塞,闭着眼无能狂怒,“敢情这人把我当成了个软柿子了!”
她扪心自问,都这副德行了还不是个软柿子吗?
但凡能力比这个除了抗揍一点本事没有的沙雕精再稍微高一点,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鬼样子。
感叹自身遭遇的陈三愿忽然听到了同样忿恨不平的抱怨。
“一群多管闲事、不知死活的东西,惹怒了伥女对大家有什么好处?”管家暗自嘀咕,“大人真是吓糊涂了才会听信这几个毛孩子的鬼话!”
跟随他搜寻的仆从很快搜完西厢所有屋子,赶来禀报。
“回管家老爷,还少个人。”
“是个书生么?”
“是。”
管家眯着眼清点思索,印象里那年轻人沉默寡言,一派单薄虚弱的模样,不屑笑道,“不过是个病歪歪的小白脸,不必管他。”
他急着交人复命,抬脚踢踢一动不动的小姑娘,确定是真的被打晕了才丢下手里的木棒。
“咣啷”一声,木棍滚过在地,震得陈三愿眉头一跳。
管家拍拍手,随即招来几名帮手,把她装进麻袋扛走,安排道,“你们几个把她单独送到角门外的马车里,不管见到车上有什么都不许声张!”
“是,您放心吧。”仆从应声将麻袋负在肩上。
蜷缩成一团的陈三愿深吸一口气,麻袋上的毛刺将脸颊刮蹭得生疼,刚才一动颈后一阵剧痛。
角门外停着一辆油着黑漆的马车,车夫裹着一件宽大的黑氅,坐在车厢前纹丝不动。
“兄弟,人给你送来了。”
仆从轻快地朝着他打招呼,那人却没有听见一样僵坐,仆从心生怪异,上前拍拍车夫的肩膀。
“啊!”
仆从一声惊惧惨叫,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
车夫肩膀部位松松软软垮塌下去,又慢慢被撑了起来。
带着兜帽的车夫迟缓转过头来。
陈三愿感觉到背着自己的人在不住颤抖。
她撑开眼睛顺着粗麻的之间的缝隙向外看,也是大吃一惊。
那个黑氅里面竟然是空的!
“你喊什么喊!”
管家十分不满地从院中出来,跳上马车,呵斥了一声。“滚回去!”
仆从只想赶紧从这诡异的马车旁逃离,粗暴地将陈三愿草草丢进密闭的车厢,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匆匆跑回后院锁上了角门。
陈三愿的头撞到车板上,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她心底浮起一丝战栗,在黑暗中,孤独感被无数倍地放大。
车夫转过头去,无声地挥舞起马鞭。
通体漆黑的马车卷起一道烟尘,朝东南方扬长而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平阳镇的冬天来得极早,寒风正盛。
家家户户除了采买生活用品,几乎足不出户,尤其是到了冬至这几日,人人闭门在家。
陆羡游荡于空巷,寻找猎物。他敛住身上的气息,与一个寻常书生无异。
“咯吱”一声。
雕花木窗掀开半扇。
临窗作画的姑娘露出半张桃花粉面,千娇百媚。
她目光停留在书生身上,见陆羡回身看她,便搁了画笔,扬起含羞带笑的脸庞。
陆羡目光一滞。
那眉眼愈加熟悉清晰,却比陈三愿多了一股洋溢的媚态。
女子声音娇细,柔柔唤他一声“公子。”
他眸中流露出几分不明意味的笑意。
受那笑容鼓舞,女子面露娇憨,隔窗相邀,“公子可是迷了路?外面风大,不如暂到寒舍一避?”
陆羡走近木窗,桌上放着一张尚未画完的桃花林,桃林深处,隐约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背影。
他抿唇一笑,“不后悔么?”
女子神情无辜,“公子这是要拒绝奴家嘛?”
“美人相邀,”陆羡捧起她的脸,“自是不能辜负。”
话音未落,陆羡目光突变,眼中笑意荡然无存。
他两丸黑润润的幽瞳骤然变得赤红,猛地啮咬住她的脖子。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女子无力地挣扎,却怎么都推不开他,只能放任血液不断流逝,生命慢慢耗尽。
随着女子没了气息,桌上的画笔显露出匕首刀刃的轮廓,画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黄发黑,桃林与书生逐渐模糊。
“噌。”
画卷燃烧起来,须臾间便被毫无温度的火苗吞噬殆尽。
陆羡淡淡一哂,丢开化作陈三愿面目的画骨妖,拭去唇角血痕。
“你辛辛苦苦画得一副人骨,却又不安安稳稳为人,何苦再出画骨街呢?”
他拂袖离去。
软软垂在窗前的女子恢复本相,散作一阵飞雪,散落在寒风中。
马车一路疾驰,管家带着陈三愿来到与伥女手下的伥鬼事先约好的地点。
陈三愿只穿了一件的单薄的外衫,方才在马车内密不透风,只觉得闷得快要窒息,现在被推出车厢,北风刺骨,又被吹得透心凉。
这是缺了什么德了。
陈三愿头痛欲裂,饥寒交迫,脑子里拼命回忆剧情和对策。
追书时,她记得这里的伥女没有灵识,之所以能够驱虎驭鬼,凭借怨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冬至用活人做祭品献给猛虎,便能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因此,每年冬至这天是伥女力量变化波动最大的日子。
现在管家既然要把她送去献祭,那么自己就变成了决定伥女力量强弱的关键。
陈三愿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力拖住祭典,为关月展小枫提供足够的破阵时间。
麻袋口的死结突然被割开,陈三愿的身形从里面露了出来。
与管家交接的伥鬼接近陈三愿,指尖点上她的眉心,探查到微弱的灵识。
伥鬼皱起眉头,“怎么是只妖?”
“啊?”管家愣住了,“这……我不知道啊,看着这小姑娘也就是个凡人,啥都不会……”
他又吃惊又后怕,哪儿敢想到一只妖能被自己轻而易举一闷棍打翻在地上呢。
伥鬼敷衍道,“反正今夜乱着呢,谁还有闲心管她是妖是人,祭典上不缺活物就成了。”
管家犯了难,“万一让伥女大人抓住,总是个麻烦。”
“行了行了,你还知道麻烦,”伥鬼一脸不耐烦,“你要是直接把县令他病闺女弄来至于这么费事?”说着拿出刀,一把揪住陈三愿肩膀。
陈三愿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就像被虎豹盯上的羔羊。
锋利的刀刃紧贴着肩胛骨刺了进去。
柔软的肌肤一下子就被割开了寸许长的伤口。血液顺着肌骨、衣衫浸染到麻袋上。
陈三愿疼得钻心,但现在睁眼便功亏一篑。
这是什么缺德走向!
她现在只想锤爆系统狗头。
伥鬼手上没轻没重,从怀里掏出一个乌漆墨黑的小瓶,咬开瓶塞,将瓶中深褐色的不明液体一股脑倾倒在不住流血的伤口上。
液体与伤口接触,泛起许多白色泡沫。
陈三愿眼前一片模糊,肩膀火烧火燎地疼起来,额头蒙上一层薄薄的冷汗,意识逐渐模糊。
伥鬼重新探查她的额头,已经感受不到半分灵识活动的气息。
“完事儿了。”伥鬼厌恶地踢开满是血污的麻袋,催管家把陈三愿重新抱回马车,
管家讨好般笑起来,“那答应我的好处呢?”
“好处?”伥鬼鄙夷道,“哼,明年你家侄女就不必送来了。”
“多谢多谢!”管家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着离开。
——————
陆羡离开画骨女的住处,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探子。
这些藏匿于暗处的奸细会证实自己受伤的消息,并将它传送到韩彻耳朵里。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热闹,看一贯缩头缩脑的魔族长老是如何满怀欣喜出剿杀他,却又要送命于捉妖人手中的场景了。
这场波澜一旦掀起,魔族与捉妖人之间的平衡便彻底朝着分崩离析走去。
陆羡身形极快,不多时走到了西厢的月亮门前。
那只小妖精是不是还气鼓鼓闷房间里等他回来?
这样想着,陆羡低头瞥见自己月白的衣襟上沾染着血迹,不由刹住脚步。
她应该会被吓坏吧。
他头脑中闪出一个念头。
是不是要先换件衣服?
心情异样的魔主大佬醒过味来,暗骂自己一声,“我疯了么?”
进了院子,四面房门大开,空无一人。
陆羡的脸冷了起来,大跨步走到陈三愿的房门前,桌上还留着她早上端给自己的莲子粥,热气散去多时。
送粥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陆羡目光不善地看向角落的小橱柜,劈手破开木箱,木屑四溅,出现抱着头抽泣的小姑娘。
他冷冷看她,须臾已从她身上读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想死就别再掉一滴眼泪。”
小姑娘原本就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止不住战栗,闻言捂着眼睛拼命止住抽泣,“不哭,我、我不哭。”
陆羡恍惚了一瞬。
没有来地想起当日陈三愿掉入洞窟,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憋泪的样子。
他回过神来,视线停在小姑娘紧紧攥着的红色珠子上面,心里一阵烦躁,这个缺心眼的傻子,竟把防身的东西都给了陌生人。
“别把你们画骨街的那些招数带到我眼前来卖弄,她救的了你一次,未必能救的了你第二次。”
陆羡眼光阴沉,将珠子收入袖中,一抬手便封印了整间屋子。
“想活命就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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