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消息
天合宫。
“你确定没有看错？”
堂下跪着的宫女没有抬头，低声回道：“回嬷嬷，奴婢没有看错，虽然院里的灯都被熄了，陛下来的时候也没弄出响动，但是奴婢看见了殷统领，他的身形高大，这皇宫内院里无人可比，所以奴婢一眼便认出了。”
林太后端坐在堂上，她闭着眼，手中依旧拿着那串菩提串珠，并不开口。
常嬷嬷挥手道：“这件事不许与旁人提，你回吧，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要做，就在一旁小心看着，有事再来禀报。”
宫女谢了恩，随后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常嬷嬷走到太后身边，抬手轻轻的为太后捏着肩，道：“大半夜的，那女子的婢女竟能凭借着直谏腰牌，悄无声息的将事情禀报到陛下那里。而陛下比太医还先一步到了她宫里，依老奴看，陛下真是极看重她。”
太后睁开了眼，手里依旧捻动着串珠，道：“若她安分，陛下宠着她些也无妨。可是她却大夜里将陛下叫过去，无论什么缘由，都太过骄纵。皇儿的身子刚好，这样能折腾，太不像话。”
常嬷嬷闻言，点头道：“先前传她来见，陛下都拦下了，说是她一直病着，怕过了病气给太后您，等养好了再叫她来见。如今已经养了二月有余，依老奴看，若不是大病也该好了，若真是什么大病，那也不该留她在陛下身边。”
太后点头，对着常嬷嬷吩咐道：“明日一早，陛下上朝之后，你亲自去接她来给哀家请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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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宫。
齐淑妃半靠在贵妃椅上，她身子前倾，有些惊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后明早要见那女人？”
跪在地上的宫女答道：“回娘娘，常嬷嬷与奴婢的娘亲近，这事是我娘亲耳听见的。”
齐淑妃靠回了椅子上，开口道：“真是奇了怪了，这都两个月了，之前不宣，现在却突然要见那女人？”说罢转头看向一旁的阮嬷嬷，问道：“你打听过没有，昨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嬷嬷挥退了地上跪着的小宫女，这才回道：“问过了，她只说昨夜里院子突然熄了灯，她想起身去点上，却被那女人的贴身丫头玉竹给拦住了，只吩咐她回屋去，所以昨夜里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没用。”齐淑妃道。
阮嬷嬷回道：“她年纪小，办事自然不够机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收入那女人宫中的宫女就没有年纪大的。”
齐淑妃突然气道：“何止是不够机敏？简直就是废物！这都两个月了，连那女人的面都没见到，我就不信她真的没出过屋子，什么病需要这样养着？若真是病倒卧床不起，那陛下还将她带进宫里做什么？干脆让她死在外面算了！竟然还带回来，真是晦气。”
阮嬷嬷闻言，急忙出声拦道：“我的娘娘诶！说话可小心些！那女人身边的贴身侍女都是陛下钦点的，大小事情都是那几个亲力亲为，一个个口风也是极严，那内院的门一关，里面发生什么，我们确实无法得知。”
齐淑妃缓了口气，道：“罢了，明早去太后那里请安，我们待久一点，这次一定要看看，这民间女子到底是哪里厉害，竟然能得一向古井无波的陛下青睐。”
齐淑妃说罢，自顾自咯咯笑起来，引得一旁的阮嬷嬷又是一阵惊慌。
阮嬷嬷道：“说到底，还是我们大意了。先前见陛下并不常去那院子，也从不在那留宿，所以才没在她身上花太多心思。可现在想来，陛下对她也许并不是全不上心。
这话刚一落，门外便有人来报，说是何昭容带着四皇子过来给淑妃娘娘问安，现在就等在外面。
齐淑妃闻言，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叫她回吧，本宫今日没心思见她。”
一旁的阮嬷嬷出声劝道：“娘娘，何昭容毕竟是四皇子的生母，何必这样当众驳她面子，不若见见吧，也不耽误多少时候。”
齐淑妃斜了斜眼，随手摘了颗青葡萄送进口中，待口中的葡萄吞下，才不紧不慢道：“就算她如今有皇子傍身又如何？她那个不中用的爹依旧要在我的父亲手下过活。更何况，她那儿子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若不是当初父亲叫我留下这孩子，我早就”
“娘娘慎言！”阮嬷嬷再次出声打断齐淑妃后面的话。
齐淑妃皱眉看过来，阮嬷嬷微垂下头，恭敬的站在一边。齐淑妃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向着她摆摆手道：“叫何昭容带着四皇子回去吧，别在外边晒着了，就说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她们。”
说罢，她身子向后一躺，便开始闭眼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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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宫。
阿颜坐在铜镜前，身后的少女正在替她梳头，一只就落在铜镜前，左右照着镜子。阿颜静静的坐着，不言不语也不动，仿佛已经神游天外。
她昨天夜里得知，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两个多月。她仔细回想，发觉自己最后的记忆，果然停留在客栈的房间里，那时候，她看着还未睁眼的萧止，一点点放下心来，而后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岐白和阿颜说，对于她那时的情况，他也不清楚到底该如何。他探到阿颜体内的内丹完整，他看不出什么问题，然而那时阿颜的灵力很弱，对岐白的法力毫无反应，他本打算带着阿颜去见山神，询问一下山神大人可有什么办法。醒来后的萧止执意要一同入山，他无法，只得带着萧止与阿颜一同入山去找山神。
“可是山神大人救了我？”阿颜问道。
岐白看向萧止，没有说话。
阿颜转头看向萧止，发现萧止竟然一直望着自己。
萧止见阿颜看向自己，对着阿颜温和一笑，开口道：“山神大人说，要救朕所爱之人，需以一件我所爱之物作为交换。”
萧止说这话时，眼睛始终不离阿颜。阿颜觉得自己仿佛要陷进萧止眼中的深潭里，他口中说出的话传到耳边，伴随而来的，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与逐渐发热的脸颊。
阿颜小声问道：“所、所爱之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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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救你所爱之人，不是没办法，但是需以一件你珍爱之物作为交换，你可换得？”
山神隐在一团雾气中，与黑曜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
萧止将阿颜轻轻放在地上，而后向着山神鞠了一躬，坦然道：“只要能救我所爱之人，任何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黑曜身上的那团雾一下子跳到地上，轻飘飘的来到萧止身边，而后慢悠悠的围着萧止转了一圈，就像在仔细挑拣着萧止身上可得的东西。
萧止神情异常冷静，他只微微低头看向一旁的阿颜。阿颜乖巧的闭着眼，呼吸平缓，真的只是像睡着了一样。他看着看着，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痛，他不禁抬起手轻轻按住胸前的伤口。
什么都可以，都拿去吧，即便我的命，原本已经不该留在这世上。
“这个！就要这个！”
随着一声惊呼，一只孩子的手从那团雾里伸出，指向了萧止的袖袋。
萧止微愣，伸手探进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包，那物件看不出是什么，用一方帕子仔细的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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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人？！”阿颜惊讶出声：“山神要的是那个糖人？”
萧止笑着点头，道：“是。”
阿颜记得，那长得像萧止的小小糖人，是在镇子上游玩时她送给萧止的。那时候萧止没有立刻就吃，而是和她说以后再吃，可是自从萧止将那糖人用帕子包起来后，她就再没见过了。
阿颜有些不敢相信，追问道：“山神大人只因为一个糖人，便救了我吗？”
萧止笑而不语，而一旁的岐白则开口道：“她哪里是救你，只是单纯的嘴馋罢了。”
阿颜闻言，更加糊涂了。
岐白继续道：“她得了那糖人之后才告诉我们，不论你自身灵力如何弱，九尾狐毕竟是祥瑞之兽，不会那么容易死。所以你根本无需她救，这一次你确实伤了元气，但并无性命之忧。”
阿颜闻言，继续道：“那我的灵力”
岐白继续道：“如今你的内丹正在体内自我修复，无暇顾及你的召唤，所以灵力暂时无法使出。如今你也无需做什么，只需要好好休养便好。只是具体多久，山神也只说、很快。而你之所以可以维持人形，便是托了你手腕上定形咒的福。”
岐白没说出口的是，对于年岁以万年计的山神来讲，他也说不清很快是多快。
阿颜低头看向手腕处的符咒，心中升起一片欢喜。若是这样，那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姑娘，阿颜姑娘。”
身后站着的少女，出声打断了阿颜的思绪。
阿颜看向镜子，镜子中自己的头发被挽起，少女灵巧的手为她挽出了一个简单却别致的发髻。阿颜对着镜子左右看看，而后开心的回头，对着身后的少女道了声谢。
少女闻言，急急摆手道：“姑娘不必与奴婢道谢，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阿颜笑笑，问道：“我记得你，昨夜里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后来也是你带我进门的，你叫什么？”
少女垂下头回道：“奴婢名唤兰芳。”
“你的名字很美，和你的人一样美。”
兰芳听了阿颜的话，抬头看向阿颜。宫里都传说她来自民间，必定粗鄙不堪，但自她见到姑娘那一瞬间，她就知道那一定不是真的。
此时在她面前的姑娘，脸上粉黛未施却莹白如羊脂暖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黑白分明，灵动非常，有着她在这宫中不曾见过的清澈。她年纪也轻，时而透着懵懂，但是安然自处时，那周身散发的恬静气质，又叫人不忍靠近打扰。此时只一个极简单的发髻，甚至还未戴花，就足以惊叹其风华。
兰芳无法想象，待花朵成熟后，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看着看着，兰芳不知为何红了脸。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人，来人名叫玉竹，她一边走一边对屋里二人脆声道：“颜姑娘可穿戴好了？林太医来例行问诊，现在就等在院子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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