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小先生，可笑可笑！”羽扇纶巾，指手阔谈的说书人在酒馆内畅谈世事，说的便是这大月国的现状，大月国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在如今多国战乱的时侯，大月国也不能例外，此间谈的最厉害的便是三个月前在大燕的那场战事。

        大燕，曾经为六国之首，而今，因代代不如一代的君主，终于在君王闻仲的手中走到了灭亡，被大月、南国，朝国蚕食殆尽。其实大月不算强劲，但大月出兵有名，曾为了两国联姻的西胧公主在嫁过去半年后香消玉殒，西胧公主原本并非大月最尊贵的公主，但同胞兄长上位当上大月国君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大月派出名将也是大月九王爷周渚明出兵，杀得敌方措手不及，丝毫没有在两方强国面前显示弱势，反而得了最大的赢面，将大燕的南边尽数划分为大月领土。三个月前，大月国以北与大燕接壤的一处小镇上，大月一支神秘的队伍趁黑色入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一家客栈，顺利将沉睡之人捆走，至八百里郊外军营所在。“降，二十两黄金归你，不降，人头归我！”被裹在锦被里的说书人几乎没有停顿，“降，肯定降，不过这江湖上我有原则，二十两黄金顶多给我降的，干别的事的钱得叠加！”“没问题。但是，你要先有付出才有回报！”“你要什么？”“打下大燕的荣都！”“说得轻巧，大燕虽是苟沿残喘，也曾是一头猛虎，绝地反击还是可以做到的。”

        “丢出去！”下令者目光冷峻，只在他脸上轻微划过。

        “哎哎哎……有什么事不得有商有量的嘛！”

        “是你自己放出来自己是再世孔明之语，若做不到恐污了孔明之名！”

        “三天，需要三天的时间。如今你们四方割据，长时间下去只是百姓受苦，久而久之粮食也会没有，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造出声势有援兵赶来，你们毫无畏惧之力，乘风破浪，插入大燕的腹地，但也要同时，挡住背后可能出现的空档，其他两个国家随时可能封了你们的后路。”看着两边就要来抬人的大汉，说书人忙不迭说了一长串的话。

        “继续！”上位者也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表情，右手食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深思。

        “你们需要一队伍领军前锋，必须是队里比较勇猛出名，并且最好是有身份的将领，比如将军您，突袭如利箭插入敌军内部，造势一定得大，然后，后方稳住不动。”说书人把握不住他的想法，只得将之前想的法子说出来。

        周渚明眉头微皱，“你要让这支队伍送死？”“不急，要死的话也不是死在我的计策之下，荣都的领军是大燕名将，沛文书，若是将此人引走，取荣都如探囊取物。小生不才，愿意一试，以三寸不烂之舌将此人引开，但是，小生也有一言问将军，将军是要活荣都，还是一座死城？”他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周渚明看在眼里，有了计较。“荣都为大燕的粮仓之一，自然要活荣都！”“那在下就劝谏将军一句，入城后不可屠杀一兵一卒，烧毁一物一人，只得镇压。待后续部队到达后教化，若将军听在下所言，那在下可以保证将军从此刻开始，平步青云，百战百胜。所及城池，无不深信大月只是公义之军。”方骁白双手平礼深深叩拜。

        周渚明的目光在他瘦弱的后背上来往逡巡，即使对他俯首称臣的姿势，可他的脊背依旧挺拨，不是寻常市井之人做得出的仪态。

        “空手套白狼，你一句话便要本将军派出一位有身份的将将领，还要不屠城，你的口气真不小！”他轻哼一声，即使是做为主帅，这种情势下还不是他能一人做主。“能被大将军看上那一瞬间，小的就已经明白，小的前途无量。”方骁白一直深信马屁打得响了事情就不会难办，剩下的也只能看他如何选择了。

        深夜一条小毛驴散漫在前往容都的小道上，有一青衣宽袖男子倒坐在驴背上，慢慢悠悠，直到出现在空旷无人的城门外，直到城门上方有所发现，又慢慢悠悠转向右侧的林地。不多时，城门打开，一对人马从里头快马赶上，消失在夜色中。“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殿下怎么会在荣都？”沛文书抱拳单膝下跪，目光炙热看着眼前的储君。

        “文书，起来，你们都起来，听我一句劝，都回去吧，隐退辞官什么的都好，离开大燕吧，大燕不值得，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边关守着，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我父皇软弱无能，在先祖的时候就已经丢失了威信德行，如今皇叔掌权，大燕已经不是以前的大燕了。”“殿下，我们生是大燕之人，死亦是大燕的鬼魂。”李奕扶起沛文书，指着身后硝烟弥漫的城池，“吾乃大燕的储君，若非当真是场死局，吾又怎会轻言放弃，此局，须得破斧沉舟才会有希望，百姓也能减少许多流离失所，你们皆是可造之材，为了我们，不值得的，我父王其实早就在上个月前就已经死在了宫中，是炎王秘不发丧，他与三皇兄狼狈为奸，把控时局，从今以后你们想或者是不想去大月还是大朝？都可以，随你们心意，大燕的陈旧腐朽终究会改朝换代，只要百姓好，是谁当皇帝没有那么重要，大燕改姓对百姓没有太大差别。今日，吾最后一次以大燕太子身份，祈求你们，以自身安危百姓安居为重！”李奕掀起衣摆，双膝跪地，俯首于地三嗑头。

        “殿下！”沛文书忙上前相托，他一如当年面圣时那般忠实可靠，他看着当时风光霁月的储君，如今两鬓青丝拂动，心中一时悲恸。

        “文书，念在我们旧日同为一师所出，听我的，撤走，荣都百姓才有一线生机！”李奕被他扶起，深深地看着他的眉眼，少年英才，为了这个腐败的国家已经付出了太多，刚毅坚定的面庞里有着始终如一的清澈。他不该穷途末路下去，这场战赢了也会输的。

        许久，久到月上枝头，久到凉风袭来，沛文书一如当年，将身上的红色披风拉下披在李玺的肩膀。“末将，拜别殿下！”殷红色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被轻微撩起，单膝下跪时身上的铁甲颤颤，身后一队士兵皆如他一般，单膝行礼拜别。他们或许从未见过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太子，可他们却在今夜看到了一个即将亡国的太子，他对这个国家的感情不比他们浅，可是连他也明白，他也要舍弃，这个国将不国的大燕。夕之故土，何其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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