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捌——
被传送所至的空间与别处有点不同,四周不再是幽暗的鬼火照明,而是在半空之中以形似阴阳家咒印的图案自发而出的光芒所映照着来去的通路。当然,这一处结界的布施之法既不是阴阳术也并非西蜀的巫蛊之术,或许同源,却并不完全相同。阴阳家追求天人极限,西蜀巫蛊擅于伪装暗杀,而这自东方之国所传承的咒术一脉,却是因时而变,无一刻停止,让人难以捉摸。
白凤走在前,一路仔细观察着两旁。咒印时不时地忽然飞掠而出,朝着白凤与他身后的少司命冲撞而去。白凤指间的白羽因风而动,每一根都准确无误地破开咒印的攻势,少司命就这么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并不出手。
她似乎完全不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仿佛只要有白凤在,她就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这种开始学会依赖的感觉,虽然陌生又让她有逃避的冲动,但她却隐约觉得这种感觉会让她觉得很开心,然后慢慢地接受了这种别样的情绪。
萍水相逢,紧接着逐渐深刻的一个人。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像这样地在意了解她——用身体护住她,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将他们唯一寄托了希望的咒术师生生掐死,这些与她印象中的白凤完全不同。
并且,他们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哪怕她只是难得开口说一两个字,白凤也能轻而易举地了解她的心思。即便与大司命相处,也不能完全懂得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若以一片碧空来形容少司命的内心,那白凤就像是忽然出现在天空中翱翔鸣叫的一只雪白的凤凰,腾翔翻飞,翅膀与尾羽划出银白色的弧光,在天空之中留下最美,最独特的痕迹——难以消磨的痕迹。
从当日千机楼前的惊鸿一瞥,到如今的静默相处,那个人的影子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在她的心中清晰起来,开始占据一席之地。
望着他的后背就会觉得心安,少司命已经开始明白自己对白凤究竟是如何的心情。
不由地朝他走得近了些。
白凤觉得有一股清淡的花香逐渐向他靠近,心中一愣,微微侧过身子,望着少司命,轻声问:“怎么?”
少司命不答话,摇了摇头,淡淡地微笑着。
而白凤看着她的笑容,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未戴面纱,一张俏脸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传闻之中少司命容貌国色天香,但不知何故总是将她的惊世之貌掩盖在那张半透的薄纱之下,那一种神秘的美感让更多的人对她真实的相貌好奇了起来,只可惜世间难以找到一个能活着命摘下她面纱的人。
面纱遮掩了容貌这么多年,随着年岁的增长,当初见过她模样的人也不能肯定她的相貌是否有了些改变。女子的容貌总是变化很快,虽然眉眼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总归是会出落得更加惊艳的。
白凤却成了第一个。
她的笑容很美,温和得会让人觉得安心。但她同时也是抬手间取人性命的修罗,这样的容颜,被遮挡住,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白凤心中所想,大概便是这样的一种心思。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两人站在了一处机关门前。
他们都不了解机关术,门上连一个字的标注都没有,白凤用了各种方法,又推又劈,这门仍是纹丝未动。少司命想着先时的前车之鉴,没有莽撞地使用阴阳术。
这下子,往前的通路变得一筹莫展。
这个传送空间的构造极其简单,不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连半个分支都不存在。前行的路若是封死,那便真的是所谓得走投无路了。
“哼,横竖不过一种结局,试试又如何。”白凤略有愠怒地盯着机关门,冷笑一声,旋即微一转身,对少司命说道,“你来。”
少司命抬眼一望,白凤的眸光带着些其他的讯息。她当即了然,抬起手迅速地结出一个莹绿色的阴阳球。
双手几乎就要一动将这个阴阳球推出去,虚无的漆黑中忽然响起一声蓦然大喝:“住手!”
白凤唇角一弯,直接朝着人声的方向闪身而去。
“你——!”被箍住的那人愕然惊声,他没想到白凤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我就知道一定有人躲在暗处观察我们的动作。”白凤面色阴沉地盯着那被扼制住的咒术师道,“你果然现身了。”
咒术师睁大眼睛,尖声道:“你们是故意的?!”
“哼,阴阳术在别处引发了空间的坍塌,想必这里也是一样。你不想和我们一起死,所以一定会阻止她。不过你料错了一件事,我们本就没有要用阴阳术的意思,一切不过就是在试探你而已。”
“可你们——”咒术师仍不相信,他一直在暗处观察他们,他们之间并没有更多的交流,怎么可能……
事实上,白凤先前在机关门说的那番话也是故意说给这个咒术师听的。少司命本有些疑问,可当她瞧见了白凤的眼神之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划出阴阳球时她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球中并无混合更多的阴阳家内力,即便冲撞上了机关门,也并不会对空间造成如何的伤害。
这咒术师所没有想到的,只不过是白凤同少司命之间眼神交汇的默契而已。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你若不想死,就老实交代这个机关门应该如何破解吧。”白凤冷言冷语,箍着咒术师的力量也不经意加深了些。
咒术师咬牙道:“哼,即便告诉了你方法,你们也破解不开。”
“哦?不说是么?”白凤的语调越发的阴森。
咒术师被白凤的一脸森然骇到,犹豫了一阵,冷冷道:“若不用机关术,便只能用血泪来化解机关门上的枷锁。咒令大人交代过,你是这个国家杀手集团的一份子,若要取血自是容易;至于她……”咒术师看了眼一直背对着他的少司命,“而她却是视感情为无物的阴阳家,流泪?呵。”
白凤并不在意咒术师的冷嘲热讽,继续问:“你说完了?”
“你、你想怎样?”咒术师几乎已经感到了恐惧。
但是已经来不及,白凤手下动作极快,手臂一挥,隐藏着的羽刃轻而易举地划破了他的咽喉,他甚至还维持着一脸惊愕的模样,就在一瞬之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少司命不解地望着白凤。
“留他一命始终是个隐患。他既要求生,所说定然不假。呵,血泪是么……”
白凤望了少司命一眼。他知道,让少司命这样的女子流露出感情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永远都是那副不喜不悲的模样,即便偶尔会微微浅笑,眸子里的感情也是稍纵即逝的。
加之白凤压根也不相信,这种机关真的可以辨识出血和泪的区别。
要血,是么?
偏头瞧了眼肩头尚未痊愈仍旧包着白纱的伤口,白凤不假思索地捻起一根白色的羽毛,在手臂上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短小的羽毛竟能直接穿破他的衣袖,直接刺进了他的手臂,一抹鲜艳的红色沿着长口开始渗出,晕染着蓝袖上的花纹。很快的,那根白羽被血色染得通红,一如当日在机关城一样。
少司命瞪大了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的伤口。
血渗得太快,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在寂静的空间之中,显得尤为阴森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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