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统女真

龙江道，建州府，建州城。
  这里已经有了大城的规模，虽然城墙大都也是原木搭建，但是定期有人负责涂抹特殊的胶质黏土，十多年来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层，如今看起来和真正的城墙并无太大区别。
  建州城面积极大，可轻松容纳数万人，城内街道两旁也有店铺和客栈，虽然看起来甚为粗糙，但是对曾经在大山中讨生活的女真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城中央是一座石头建成的大首领府，这个大首领便是60万黑水靺鞨中最大部落的族长——完颜阿骨打。
  阿骨打斜靠在正堂中一张铺满了狼皮的长椅上斜靠着，旁边放着炭烧的正旺的火盆。
  “真是稀罕物啊，在这极北之地的冬天，竟然能吃到葡萄，真是闻所未闻。”阿骨打捏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又端起白玉瓷碗喝了口烧刀子，长舒了口气。
  “这些颂人打仗不行，却会一些奇技淫巧，咱们打仗是为了甚么？不就是享受这全天下的荣华富贵么？可惜啊，那辽国就像挡在颂国这个柔弱女子前边的一座大山！哼！”
  阿骨打将瓷碗在地上摔的粉碎：“吴乞买！实罕他们四人的行踪查到没有！”
  “阿玛，孩儿已经派出三队人马前去长白山，领头的都是擅长识踪寻迹的好手，前两队已经查到了白山县，但是毫无收获，现在只能等第三队回来了。”吴乞买又取来一个瓷碗，给他的父亲重新倒满：“实罕乃是少见的雕射手，其余三人也是擅长搏杀的勇士，想来应该是对面出了问题。”
  完颜阿骨打一阵烦闷，那东西据对面的说法，对他统一黑水靺鞨有意想不到的帮助，如今却未见其详，真如猫爪儿挠心一样难受。
  “罢了！时也命也！咱们女真人能从辽狗手中夺下这龙江道，靠的是咱们的实力，并不是甚么神神叨叨的东西，那些颂人诡计多端，早晚有一天我要兵临开锋府，夺下汴梁城！”
  心结打通后，阿骨打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在此之前，我们女真人要徐徐发展，再如雷霆般出击！走，孩儿，且随阿玛去巡视一番，看着这建州城每天都在变样，是阿玛最开心的事情了。”
  二人披上皮裘正要出门，仆卫队长在门外说道：“大首领，孛术鲁二族长善阳在府外求见！”
  父子二人皆是有些惊诧，对视了一眼后，吴乞买问道：“他可说明来意？”
  “他说。。。。。。是来献宝！”
  “哈哈哈哈哈，那孛术鲁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不灭了他的部族，只是不想同族想杀而已，那伊什布天天把我当做对手，真是夜郎自大不知所谓，而今他的弟弟又来献宝？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那穷酸之地能挖出来甚么宝贝？十斤的土豆？哈哈哈哈哈。”
  阿骨打重新坐回长椅，玩味的看着在仆卫的引领下进了正堂中的善阳。
  善阳拨下兜帽，露出经过简单易容的面庞，向阿骨打行礼道：“孛术鲁善阳，见过完颜大首领。”
  “听你说是来献宝的？”
  “正是！”善阳取下背上的两个木箱放在地上，一旁的仆卫正要上前检查。阿骨打摆摆手道：“免了，孛术鲁三个族长，别的不论，但绝不会使甚么腌臜暗器，打开吧善阳。”
  善阳半跪着，先是打开了左边的木箱。
  吴乞买的胸口顿时剧烈起伏，那个仆卫则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完颜阿古打面无表情，但是已经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那尊海东青前边，看着那双碧绿的瞳孔，久久不语。
  吴乞买也走了过来，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海东青挪动到善阳的脸上，沉声问道：“这。。。。。。这神物你是从何得来？”
  善阳直视着吴乞买的双眼答道：“我三弟去长白山狩猎，多日未归，我便带人前去寻找，发现了他的无头尸身，以及被他埋在地下的这件神物。我起出神物，继续四下搜索，结果遭遇颂人偷袭，部族战士死伤殆尽，唯有我独自活了下来。”
  “那你三弟又是如何得到神物的？可有发现？”
  “有！根据一处被烧毁的野人村落，发现了一些颂人商队的痕迹，这件神物应该是从白山县那边被人带过来，结果被我三弟遇到。”善阳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虽然伤口已经长好，但是右手却永远没了。
  “我为了追查三弟被何人所杀，寻到一个古怪的颂人庄子，虽然屠了全庄，但是已经折损近半人马，后携带财物在归途中的一个山谷中被三人伏击，我侥幸逃出，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孛术鲁领地。”
  “三个人？杀了你多少人？”阿骨打已经对海东青有了免疫力，在他看来这件神物已经是自己的，随时可以把玩，但是那个古怪的庄子和古怪的三个人，又让他产生了新的兴趣。
  “那个庄子叫王庄，折损了我二百余女真勇士，而那三个人，将剩余的全部杀了，还有保护我的孛术鲁长老，撒合辇！”
  “撒合辇？双刀撒合辇？”吴乞买的注意力也被完全吸引过来。

  “若论刀法，能做撒合辇的对手，便是整个建州府也难凑齐一手之数，对方难道是融汇境？”
  “不对，若是有融汇境，你根本就回不来，想来应该也是御使境。”
  吴乞买继续问道：“那其余二人呢？”
  “一个是长白野人，使一把奇特的长弓，弓臂上缀着一串雕翎。”
  阿骨打和吴乞买再次对视一眼：“说第三人！”
  善阳瞳孔中忽然闪过一道惧色：“那第三人，我怀疑他就是那个神秘王庄的庄主！”
  “山谷中藏着威力巨大的火器，不知他是如何引爆的。”
  “爆炸时声如雷鸣，火光冲天，人若离的近些，尸身都难保完整，相比之下，那些颂人使的火器连爆竹都不如。”再次回忆起那天的地狱场景，一向刚毅的善阳还是有些瑟瑟发抖。
  阿骨打转身回到长椅坐下，吴乞买小心翼翼的捧起海东青，轻轻放在阿骨打面前的桌几上。
  “你为何不把此物交给你的哥哥？以你的才智，应该知道这海东青意味着什么吧？”阿骨打看着善阳。
  “颂人有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孛术鲁族根本没有争逐天下的实力，得到这件神物，只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
  “哦？那你觉得我完颜部就有这种实力？”
  “也没有！”善阳果断答道。
  阿骨打的眼皮跳了两下，而吴乞买已经有了怒意。
  “说说看。”阿骨打温声说道。
  “是本来没有，现在便有了。大首领得了海东青，才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黑水靺鞨所有部族，不再让他们各自为战，而是拧成一根弓弦，这样射出的箭，才能射伤，射死辽狗！所以善阳心甘情愿将海东青献与大首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伊什布的意思？”
  “这是善阳的意思，也是伊什布的意思。”话音刚落，善阳一掌拍碎了右边的木箱。
  伊什布死不瞑目，面目狰狞的头颅展露出来。
  “哥哥他本来没意思，现在有意思了。”善阳面色平静的说道。
  “有意思，你很有意思，善阳，说罢，你想要甚么？”阿骨打哈哈笑道：“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善阳从半跪改成趴跪，双掌和额头都贴着地面：“善阳希望大首领能借海东青之威，举开国大典，于建州称帝！”
  此言一出，父子皆惊。
  此刻以完颜阿骨打的沉稳性格，也忍不住心跳加速，他强装镇定的从桌几上抓过瓷碗，只是酒刚喝了一半，瓷碗就被捏了个粉碎。
  “善阳！你可知你在说甚么！建国称帝？你是想引起辽国狗皇帝的注意，然后举兵灭了我不成！”阿骨打颤抖的胡须上沾满酒渍，喘着粗气低吼道。
  吴乞买也是心神荡漾，反应过来后，走到那名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仆卫身旁，俯身抓住他的后脖颈，唯一用力便扭断了他的颈椎骨。
  这才说道：“阿玛，不妨听听善阳如何解释。”
  吴乞买继续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智计无双，如今总算看到一个能让我都看不透的人，孩儿想求阿玛给他一个机会。”
  阿骨打用袖子撸了撸嘴巴，大手一挥：“说罢！”
  善阳直起身子：“若想将海东青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只能是立国称帝！在极短的时间内统一女真各部！”
  “大首领可做足准备，然后选择吉日，召开一个鉴宝大会，届时将所有女真部族族长邀请过来，后续的便不用善阳多说，小首领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看着吴乞买作思考状，善阳继续说道：“至于辽国会攻打龙江道，大首领无需担心，若是辽国皇帝因为大首领建国而派兵，那么先前为什么不趁着咱们一盘散沙时打过来？原因很简单，其一，辽国自大，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其二，即便真的打过来，颂人也不会坐山观虎斗，肯定会在辽颂边境闹出些事端，毕竟他们惦记燕云十六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吴乞买忍不住说道：“颂人积弱，即便是闹腾出些事情，也不会对辽国有什么威胁。”
  “颂人积弱，辽人又何尝不是，何况龙江道与吉江道交界处地势险要，尽是些易守难攻的关口，大首领别忘了，到了那个时候整个黑水靺鞨任由大首领如臂指使。”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善阳舔了舔嘴唇说道。
  听到两虎相争一词，阿骨打笑了：“赏酒！”
  吴乞买提着一坛酒递给善阳，善阳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而且，建国后，我们可以从颂人那里得到更多的好东西，因为我们已经成了辽国背后一把随时可以刺出的尖刀！”
  “好一个阳谋之计！”吴乞买恍然大悟。
  阿骨打也想清楚了其中各种关节，起身上前将善阳从地上扶了起来。
  “之前我经常说孛术鲁族后继无人，没想到却有你这样一个智计超过吴乞买的人才！”
  阿骨打眼神中的欣赏之意已经隐藏不住。

  “恭喜阿玛，得此超凡之人！”吴乞买也是真心实意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善阳，我再问你一次，你想要甚么？”阿骨打颇有深意的问道。
  善阳毫不犹豫的回答：“善阳想带领孛术鲁全族十万人，在建国大典中做那第一个归附大首领的部族！”
  完颜阿骨打也毫不犹豫的同意：“好！我答应你！”
  善阳离开大首领府之后，阿骨打捻着胡须长久不语，只是偶尔端起酒碗浅啜两口。
  吴乞买也是皱眉闭目，陷入长考状态。
  “善阳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吴乞买睁眼说道。
  “我儿继续说。”
  吴乞买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缓缓说道：“阿玛是通过隐藏在白山县的细作达成那桩交易的，对方直截了当找到细作，就是为了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而开价只有五两银子，以及杀掉那个交接送货的商人，摆明了那件东西咱们要也得要，不要。。。。。。是不可能的。”吴乞买看向海东青苦笑道。
  “善阳对武技并不精通，这也就影响了他的判断，将他三弟的死归结于那个神秘的王庄庄主，也止步于王庄庄主。但他的三弟定是被他人所杀！”
  “不错，萨哈林已经是半步借法境，但按照善阳所讲，萨哈林是被一刀枭首，浑身却无伤痕，撒合辇是使刀高手，所以他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也就觉得不奇怪了。”阿骨打点头道。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白山县能与撒合辇一战的只有徐宁，而徐宁乃是使枪的。”吴乞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若按照此条思路，杀掉萨哈林的神秘人只能是融汇境。”
  “他杀了萨哈林，却没有取走海东青，唯有一种解释，他还是想让阿玛得到神物！”
  吴乞买推断能力高于常人太多，隔着千里竟然将飞地边境之事推断的七七八八。
  “现在神物已在我手中，但是可惜了，我没有余力再去寻找那个王庄庄主，如果那种威力的火器被咱们掌握，踏破辽国上京之日可待！”阿骨打叹道。
  “阿玛，颂人有句俗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善阳手刃亲哥，献上神物，我本以为他是受神秘人所胁迫，但是方才听他所言，此子非同小可！”
  “不错，我苦思数日，一直都局限在统一女真的层次，却从未想过一步登天，若要让整个黑水靺鞨上下一心，唯有。。。。。。”
  父子二人对视道：“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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