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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夜禛陪着朴诗恩很是演了几天的母慈子孝,心中也是有些不耐烦。

        等到终于听到了八皇子来访凤仪宫的消息,夜禛合上了手里的书,饶有兴致地笑了。

        终于等到了。

        他父皇那个人,看似精明强干,其实很好揣测他的下一步行动。

        他在成功报复了韩时雨后,必然会把这件事当做筹码要挟金璇,而他在金璇那埋好的雷,也会随之而炸。

        而这也是他等待的机会,韩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可是仅仅这样怎么足够,夜禛近乎冷漠地想,宫里的这个不是还活着吗?

        这不也是韩时雨的一部分?

        他纵容着韩时雨和朴诗恩偷情,等到时机合适,再将两人揭发出来,就是为了让韩时雨彻底失去理智的同时,也让自己彻底摆脱金璇这个愚蠢的女人的掌控。

        他早已看透了他的母妃对他的厌恶和昭然若揭的恶意。

        无论是假装不经意泼到他身上的滚烫的茶水,还是煎错了剂量的药物,他其实并不在乎这样的小打小闹。

        可是后来,金璇真正的踩到了他的底线……

        那是在他十岁那年。

        九幽帝国皇子皇女都是统一按照年龄进行排名,夜禛在排行第三。

        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大公主夜央极为优秀,出类拔萃到兄弟姐妹里除了夜禛无人可比。

        他二皇兄夹在出色的姐姐和更出色的弟弟中间,就显得过于平庸了。

        人不怕差距,就怕差距被拿出来比较。

        何况还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大环境里,被一个女人比下去无疑是一种□□裸的羞辱,这位夜二皇子性格因此越发阴郁。

        本来皇宫就容易催发变态,他这样一阴郁就更容易变态了。

        这位二皇子大了夜禛近十岁,对这个天纵之才的弟弟本就又妒又恨,再加上金璇刻意挑拨,居然恶向胆边生,试图彻底毁了夜禛。

        而方法也很是简单粗暴,他找了几个死牢里好淫的囚犯,将夜禛关了进去。

        本想着利用这些囚犯彻底粉碎夜禛的一身傲骨,却低估了夜华卿对夜禛这个侄子的上心,夜华卿及时将夜禛救走了,但是这个梁子却结下了。

        夜珏本来还担心会遭致夜禛和夜华卿的报复,谁知等了一年夜禛都毫无反应,还以为夜禛被吓破了胆,因此越发嚣张的没了边。

        一年后夜华御的寿宴上,居然胆大包天到在四方宾客如云的宴席上一眼看到了跟随瑟希亚皇帝前来贺寿的安。

        安当时才八岁,长的和洋娃娃似的,引得夜珏红了眼。

        他以己智商度人,又是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惯了,完全没把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放在眼里。

        当天晚上就企图用一块糖去诱哄安跟他去僻静的地方,被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他精心挑选的、四处无人的冷宫里一剑抹了脖子。

        他到死都不知道,他这一年内的饭食已经被人不知不觉参杂了让他神志越发不清的药物。

        甚至就连身边那个不断给他出主意、怂恿着他对西利亚公主出手的忠仆,都是夜禛一手安排的。

        况且,西利亚公主可不是能让人随便欺负着玩的,无论他得没得手,只要他敢出手,他的命都绝对保不住了。

        夜禛本以为会是瑟希亚皇帝安排了保护安的人出手,谁知安自己就把他给解决了,还让他很是惊讶了一瞬。

        但是安到底是在在九幽皇宫杀了九幽帝国的二皇子,即使这个二皇子再不像样不被重视,她也难逃干系。

        而且她人身在九幽皇宫内,可以说是插翅难飞,夜禛就是在这时提出的交易,凭借着这个把柄,让安签下了契约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处理了夜珏,也就轮到真正的罪魁祸首金璇了。

        夜禛嗤笑一声,那个愚蠢的女人在他的纵容下乐此不疲地挑拨他们兄弟关系,自以为能用这种方法伤害到自己,但其实只是……

        自掘坟墓罢了。

        天不亮,夜瑜听说皇后还没起床,于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访,假意求见皇后被拒绝后,迫不及待来到偏殿,强装镇定:

        “三皇兄近来还好吗?”

        夜禛打量着他的脸色,随意道:“挺好的,难得八皇弟还能想起我。”

        夜瑜年纪小,又是被纵宠着长大的,眼里的恶意根本藏不住:

        “三皇兄受如此重伤,这点时间怎么可能好的了?跟自家兄弟强撑什么?”

        夜禛有些玩味:“自家兄弟?”

        “莫非皇兄还在怪我?以往是阿瑜不懂事,看父皇重视三皇兄,也受了下人挑拨,就跟三皇兄置气。”

        “也不想想我们都是亲兄弟,父皇重视三皇兄就是重视我,我有什么可置气的。”

        “现在国内政局混乱,我们更要团结一心,才能保住我们夜家的江山啊,况且现在父皇还和母妃置气,这让弟弟实在难安。”

        夜禛听了这番婊里婊气的发言,已然知道这段话出自谁的口了。

        “皇弟言重了,父皇一向重视淑妃娘娘,不过一点小误会,过两天就好,实在不用你来找我说情。”

        这是顺着夜瑜的话音往下说,金璇无非是想用这个借口缓和关系,骗取他的信任。

        只是可能和夜瑜一同生活久了,让她对夜禛的智商也很有点“小误会”。

        太蠢了,蠢得不像那个女人的手笔。

        简直就像失了智一样。

        夜瑜面色瞬间扭曲,看样子颇想破口大骂,但又硬生生忍住,生生把自己的一张俊脸憋成了菜色。

        他硬梆梆地开口:“难不成兄长这是在记恨母妃,都说了母妃只是迫不得已,再说你难道就没有错吗……”

        夜禛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向来平静的间都是嘲谑的笑意:

        “没这回事,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继续:

        “母妃当年迫不得已嫁给父皇,全是我的过错,如果不是我,母妃不会被逼着奉子成婚,那些年也不会和父皇闹得不可开交,嗯,都是我的错。”

        说到最后忍俊不禁了似的,他轻声笑了起来,极为开怀的模样,眉眼间没有半点阴沉。

        夜瑜听了,神色却和缓了很多,一手背在身后,傲慢地抬起下吧,理所当然地开了口:

        “既然皇兄知道自己的过错,现在就应该努力修补父皇和母妃的关系,这对皇兄也有好处,不是吗?”

        夜禛还是没忍住,用惊奇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是被这愚蠢镇住了,想想他亲娘不遗余力的在他亲爹的耳边撺掇着废了他的情景,他道:

        “这么说来其实也没错。”

        确实是对自己早死很有好处!

        夜禛却没放心,认真地盯着夜瑜,片刻后,从他的眉心看到了一丝褶皱,眼里也闪过质疑和困惑,很快,就变成了逼真的喜悦和高高在上,对他说:

        “皇兄当真这样想?”

        说起来夜瑜的演技并不差。

        但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从小又倍受父母疼宠,唯一的同胞哥哥也早已失了宠,他没有竞争压力,因此也就没有进步的动力。

        恶毒的想法不少,真正的实力却实在对不起他的脸。

        听到这话,夜禛才放下了自己的心。

        这蠢得如此表面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个能在夜氏皇宫中长起来的皇子。

        看来也还不是真的蠢,还知道他并不可能是个真的不记仇,还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的泥人。

        只是这故作高傲的姿态,在他面前故意卖蠢做什么?

        难道还是不放心他?

        夜禛决定还是给他打一针定心针,好好的宽宽这个便宜弟弟的心:

        “要说毫无怨言,是不可能的。”

        在夜瑜更加放松的脸色下,他继续说:“但毕竟是亲生母亲,这些年……”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夜瑜一眼,似乎微微一叹,夜瑜立马领悟,接口:

        “这些年我在母妃身边,也时常听到母妃在挂念兄长,我心中也常常妒忌兄长,能得到母妃如此多的偏爱和挂念。”

        夜禛听了这番骗鬼都骗不过去的话,只得强行把自己拗出个渴望母爱渴望的失了智的小智障人设。

        眉目清俊的少年眼中拢了层水光,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水洗一般透彻,睫毛修长,轻轻垂下来的时候就是无限的哀凄忧伤。

        夜瑜打量他的神色,思绪却不由得有些偏离,夜禛这垂眸哀伤的侧颜竟和金璇像了个十足,偏偏线条又比金璇更硬朗,带了点夜华御的影子。

        他以前常听别人说他三皇兄长得好,他父皇就曾是皇都久负盛名的美男子,引得无数少女闺阁怀春,夜禛更是容貌青出于蓝胜于蓝。

        把当年有夜氏第一美男子的韩时雨比得黯淡无光,但他到底是个男子,对相貌的在意远远及不上他对夜禛天赋的嫉妒。

        但眼下来看,这简直就是母妃和父皇容貌的完美结合,平时一脸平淡和倨傲还看不出来,这样一低头示弱,却和金璇有了几分神似。

        要是让父皇看到了他这一面,难保不对夜禛生出几分怜惜。

        那他的宠爱和在父皇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夜瑜连忙开口继续忍着心悸安慰夜禛:

        “兄长不必如此伤心,左右父皇这几日不会来看望母妃,母妃难得能空出时间亲手做几个小菜,今晚,我们母子兄弟姐妹同坐一桌,好好的叙一叙这些年的疏离冷落。”

        夜禛完全没想到他这奇葩弟弟在这种敌死我活千钧一发之际心头还在琢磨着自己的盛世美颜,顺着剧情几番假意推辞试探不过,欣然点头应允了。

        几句话送走了这个便宜弟弟,夜禛叹了口气,邬三无声落地,夜禛望向邬彡:“我是不是装的太过了。”

        邬三以为他伤感金璇母子的无情,连忙安慰:“主上并没有做错。”

        夜禛感到颇为不可思议:“那为什么他们直接把我当成了个智障?”

        邬三默默的把自己的担心喂了狗,“属下不知。”

        “这么明显的鸿门宴,他居然以为我听不出来?”

        邬三:“您和八皇子是一母同胞,或许淑妃娘娘是按照他的智商来揣度您的。”

        邬三心里暗暗的想,原来自己的主子,是真的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母啊。

        夜禛一向对亲情表现的风轻云淡,但是邬三自小伴他长大,和夜禛亲厚远非别人可比,说话也更放松,不需要在夜禛面前谨小慎微。

        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他都可以说。可以说夜禛待他比自己的亲弟妹都要好到天边去了。

        可是,这又怪的了谁?

        夜禛嗤笑了声,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弹了弹自己的袖子站起身:“都怪本宫这不争气的弟弟!自己不争气还要拖累本宫!”

        邬三:“……”

        “算了,怎么跟他计较起来了。给本宫更衣,本宫去好好的会会本宫的好母妃和好弟弟。”

        金璇虽然被夜华御关了起来,但是璇玑宫的宫门却没有关闭。

        ——被关闭了宫门,那么宫妃所居住的地方就成了冷宫,除非这个宫妃再次复宠,否则宫门就会一直关闭下去。

        夜华御到底对她留有余情,虽然金璇对着份从一开始就充斥着强迫和屈辱的感情厌恶不已,但在这时,却由衷地有些庆幸。

        至少自己还有机会……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她看着坐在自己桌前悠闲地喝茶的银发少女,姿态惬意到她好像不是只身闯入了九幽皇宫,而是在自家的阳台上吹风一样。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安偏头问她。

        “本宫……我是说,如果被夜禛看出来……”

        安轻笑了声:“他看出来又怎样呢?”

        “他看出来了我们还怎么能得手?”金璇有些焦急地低吼。

        她做惯了娇柔姿态,这会儿就算急得团团转,蹙起眉尖的焦急神色也极为赏心悦目,安端着下颌欣赏了一会儿,才反问她:

        “难道你真以为夜禛不知道你找他来干嘛?”

        金璇停下脚步,“你什么意思?”

        安喝了口茶,只觉得唇齿留香,不由得感叹这夜狗也是真会享受,耐心地给她解释:

        “你现在失宠了对吧?正常人这时候去联系自己早已疏远的儿子,都该觉得这是想挽回关系,让他帮你复宠,对吧?”

        金璇点点头,她就是这样想的,这个思路有什么不对吗?

        “但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前提,”安提醒她,“夜禛可是知道你和韩时雨的奸情的。”

        金璇不喜欢夜华御,甚至对他厌恶至极,这些年待在他身边,完全是为了她和韩时雨那个私生子。

        只要那个私生子一天被拿捏在夜华御手里,她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人,会去主动邀宠?

        在她心里,只有韩时雨才是她的心之归处,也是她的所有感情的寄托,是她在这个肮脏的皇宫里坏事做尽还想保留的净土。

        而夜华御,在她的心里,估计就是韩时雨的反义词了。

        金璇从不觉得自己追求爱情有什么错,但是这不代表她能够毫无芥蒂地让自己的儿子得知自己和人通奸的事实,即使她再讨厌这个儿子。

        就好像被人直接扯下了一块遮羞布,把她□□裸地晾在了自己最讨厌的人面前。

        安从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震惊和难堪,有些奇怪地问:“你不知道吗?当初你能够和韩时雨见面,还是他让夜华卿放你进来的。”

        “怎么可能?!”金璇难以置信。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算计夜禛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吧?”

        似乎想起了什么,安脸上笑意越发甜美,“你还记得当初你怂恿夜珏对付夜禛的事情吧,知道夜珏现在在哪吗?”

        金璇心跳加快。

        夜珏已经死了七八年了,从夜华御寿宴结束之后就一直在称病,后来更是直接暴毙了。

        她当时就怀疑是夜禛下的手,后怕了许久,连忙处理了自己身边安排这件事的人,这些年看夜禛一直风平浪静,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以为……

        “你以为夜禛顾念着你是他生母,所以放了你一把?”安戳穿了她的幻想,“他的报复早就到了,只是你没察觉到而已。”

        她无意和金璇细说夜禛是怎么报复的夜珏,这种事提起来就足以让她觉得恶心。

        但是要说全是缺点,却也不是,唯一的一个好处大概就是阴差阳错地拉进了她和楚氿的关系。

        当时夜珏企图用惨了特殊药物的糖果去诱哄安,结果反而被安一剑抹了脖子。

        根据做坏事必然被发现的定律,安当场就被不知道是不是吃撑了没事干,跑出来到处闲逛的楚氿撞了个正着。

        当时安手里还提着一把精致袖珍得像玩具的剑,剑刃正在往下淌血,她雪白的小脸上被溅上去的血都还没擦,就那么偏头冲他一笑。

        笑容说不出的娇俏,但是其下暗藏的杀机一目了然。

        被人撞到这样隐秘的一幕,斩草除根无疑是个好选择。

        就在安思考怎么杀人灭口的时候,楚氿淡淡地开口了:

        “隔壁院子里有一口枯井,井口有盖子,你可以把他扔进去,这边没人会来,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的。”

        时间一长,他们也离开九幽皇宫了,就算被查出来也没证据证明是她干的。

        安打量着他,脑子转的飞快,思考着他话的可信度,冲他甜甜地笑着说:

        “哥哥,我搬不动他,你可以帮帮我吗?”

        楚氿看了眼她手上滴血的剑,没有动,只是说:“搬不动是你的事,自己想办法。”

        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起来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眼神比阴暗冰冷的冷宫还要瘆人,半晌,她冷笑一声:

        “楚氿,别多管闲事。”

        楚氿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地步,几乎不像是面对着一桩凶杀案,而是在和人讨论什么严肃正经的问题。

        “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顺便建议你一下,你最好动作快点,他的仆从快找过来了。”

        安迟疑地收起了武器,袖珍的剑如同一阵光晕融进了她的手心。

        楚氿这才走过来,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夜珏,把人扛起来,头也不回地说:“你清理地上的血迹,我去把他处理了。”

        安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亲眼盯着他处理,但是楚氿一句话把她按在了原地:“安·西利亚,我姓楚,不姓夜。”

        安无辜地眨眨眼,声音软糯:“我当然知道呀,你快去吧,我会处理好的。”

        九幽帝国里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皇子,虽然这个皇子不受宠,但毕竟是亲儿子。

        九幽帝国称霸千年,从来没有过这种自家皇子不明不白失踪了的事情,夜华御还是相当愤怒。

        当天就下令彻查,但是夜珏此人虽然没有别的大本事,在树敌这一点上倒是相当精通。

        整个九幽帝国上到皇后下到街边的小贩,各个阶层都被他得罪了一通,几乎是皇族中智商低、情商比智商更低的代表人物。

        一查下来嫌疑人无数,其中还有无数九幽帝国的栋梁之材,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显然不值得这么伤筋动骨,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从那以后,九幽帝国对皇子的保护倒是加强了不少,也算得上是……站在前人的血泪教训上吸取宝贵经验?

        后来夜禛拿着证据找上门,安本来还在怀疑楚氿,夜禛也直接在言辞之间暗示她是有人出卖了她,但是听着他的话,安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给人做了回借刀杀人的刀!

        而且这个人现在还敢还拿着她的“血指纹”来要挟她!

        行啊,给你做女朋友是吗?没问题,她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他这一番倾力帮助的!

        夜禛难得有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究其原因,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安对于他们姓夜的人的警惕和厌恶。

        他越是把嫌疑往楚氿身上引,安反而越发信任楚氿,甚至还要反过来怀疑他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万事万物必有其因果,她当时和夜禛无冤无仇,夜禛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算计她,就算是因为两国对立的立场,他这一番行为也完全说不通。

        因此,她把目光放到了这件事里的另一个主角——夜珏的头上,顺藤摸瓜,居然摸出了一整根毒藤!

        至于眼前这个女人……

        可以说是蠢得可以,比朴诗恩都还要更蠢,就是这样又蠢又狠毒,才显得尤为可恶。

        她想起之前在玫瑰走廊遇到的那位金少主,当时以为是夜禛刻意养废的,现在想想,该不会是本来骨子里就带了这样的劣根性吧?

        但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安看金璇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他清楚的知道你有多厌恶夜华御,绝不可能主动邀宠,偏偏你从这方面下手,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想找他,你觉得他会相信你是因为面临绝境了,所以突然被激发出了对他的母爱吗?”

        “不可能的,他只会觉得你不安好心。”

        金璇一时间有些支撑不住,走到一旁坐下,抖着手想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胡乱伸出去时手指险些碰上了安的手,被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金璇没发现她这点小动作,只是带着哭腔说:“那怎么办?”

        安这才真正确认了这女人的脑子里除了风花雪月,真的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装,她在这说了半天,她居然都抓不住重点。

        “你现在该担忧的是,夜禛明明知道这是个鸿门宴,却还是欣然赴约,甚至忍了夜瑜的一通脑残操作,到底是在图什么?”

        金璇对她骂自己宝贝了七八年的儿子脑残完全没反应,只是茫然地抬头看着她。

        安把话说的更清楚了一点:

        “他连试图暗害他的夜珏都不放过,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这些年他估计都是看你有用才留下了你。”

        “至于现在……韩时雨已经被彻底毁了,你也没有作用了,接下来迎接你的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不!不可能!我是他母亲!”

        “你不是,”安怜悯地看着她,“在他心里,就连一手抚育他的朴诗恩被查出了和韩时雨有来往,他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何况是……你?”

        “朴诗恩?!她不是病了吗?”金璇有些惊讶她突然提起朴诗恩这个花架子皇后。

        朴诗恩生病在整个九幽帝国都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夜华御不等朴诗恩咽气,就开始物色下一任皇后人选了。

        这样的动作,她虽然一贯消息闭塞,也还是有所耳闻的。

        安无语了:“你还真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她颇为不信任地打量金璇,虽然说蠢点好骗吧,但是也不用蠢成这样吧?

        这猪队友真不会拖她后腿吗?

        “朴诗恩她……”

        安打断了她,笑容玩味:“朴诗恩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马上就要步上她的后尘了呢。”

        金璇脸色煞白。她不怕死,从她走进这座宫殿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但是她不甘心!

        哪些逼迫过她,欺辱过她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她怎么能就这么悄无声息死了呢?

        绝不!

        安声音轻柔,如同耳语一般:“如果不想就这么白白去死,你今晚就再认真点哦,别让我白走这一趟,我也会很生气的,淑妃娘娘。”

        不等金璇回神,安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再晚一点,夜禛可就该到了,让他抓到了她的踪迹,那可就不好玩了。

        金璇还想说什么,安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就连桌上的茶杯也一并消失了,就好像刚刚那个一直笑得天真又甜美的少女没有来过一样。

        ————————————————————

        等到夜幕低垂,夜禛刻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启程,没有用坐骑,而是自己走到了璇玑宫。

        夜华御禁了金璇的足,也不让别人来看望她,但是几个亲儿子却不在这个别人的行列里,是以金璇还能让夜瑜出来邀请她。

        站在这座自己从来没有踏进过的华美宫殿,夜禛阻止了宫女进去通报,沉默的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里面有少年喋喋不休的抱怨,有女人的软语安慰,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他那个似乎耐心很不好的弟弟。

        他一直不知道金璇对于自己的第二个儿子抱着怎样的想法,是和他一样的视若仇人,仇视针对,不择手段要他的命?

        还是是虚情假意,蓄意利用,只为了一报宿仇?

        或者是真心疼爱,视为珍宝,捧若明珠?

        现在看来,仇视有之,利用有之,疼爱也不假。

        真有趣,疼爱?这是把他臆想成了谁?

        她那个仅仅比夜瑜大了一岁的私生子吗?

        耳边好像有少女的轻笑响起:“投胎真的是技术活。不同的时间,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你看,明明是兄弟,怎么你就这么惨啊?”

        那个少女好像天生和他不对付,每一次见面都要极尽冷嘲热讽,好像让他不痛快了,她就会感到开心一样。

        而且可能是基于女性天生的敏锐直觉,她总是能精准地踩在他的痛点上。

        就像一个老练的屠夫,每一刀都精准的避开了骨头,切在了肉里。

        它已经忘了当时这句话带来的痛,却还能记得说这话时,那个少女脸上惯有的、嘲弄的笑意。

        现在想想,他其实的要比夜瑜更幸运地,因为他有着更强的天赋,无关父皇的重视,只是他有着变强的筹码,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够了!

        至于母爱?他早已经不需要了。

        大概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注定了他们不是亲人,而是仇人。

        在守门宫女不安的注视下,夜禛微笑着踏进了这座人间温柔乡,住着三丈红尘独占九分温软的夜氏第一美人金璇的璇玑宫。

        满园的鲜花还在宫女们的打理下盛开的极为繁茂,可谓是云蒸霞蔚,三寸天堂。

        他还在金璇身边时,这座紫晶宫还没有完成,等到后来,他已经被夜华御送到了朴诗恩身边。

        多少年了,他才第一次踏进这座他本该在这里长大的华美宫殿。

        他也曾想过自己来到这里会是什么感觉,激动?兴奋?难堪?仇恨?

        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的心里却是奇迹一般的平静。

        他对亲情和温柔的眷恋,早已被磨碎在了这十年间的人间炼狱里。

        “儿臣,见过淑妃娘娘。”

        人未到,声先至。

        少年音色清朗,如山水击石,晨初微雨,玉石落盘。

        金璇转过身来,望向他时,眼角是恰到好处的薄红,哀而不伤,美而不艳,她微嗔道。

        “阿禛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叫什么娘娘,阿禛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夜禛微笑:“礼不可废,也实在没找到别的叫法可以称呼娘娘,娘娘莫怪。”

        金璇微微侧过头,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阿禛莫不是还在怪我……我是你母妃啊!”

        她如泣如诉:“当年是我不争气,失了你父皇欢心,这才叫你被朴诗恩夺走,这么多年不在你身边,你……你受委屈了!”

        夜禛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上去,给她一个拥抱,来表达自己的感同身受和思母心切。

        但是他平淡疏离惯了,实在做不出这样亲昵的举动,见夜瑜已经忙不迭的钻进了金璇怀里轻声安慰着,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欣赏这一处母子情深的戏码。

        看着金璇梨花带雨的模样,眼前不合时宜的想起另一个少女的脸。

        那是一张美艳至极的面孔,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古灵精怪,偏偏性格极端恶劣,就像一捧开的正好的罂粟花。

        按理来说和眼前柔情万千的美人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但是她们落泪时却都有着相似的……让人恨不得为她剖心剖肺的冲动!

        只是一个美艳着张扬跋扈,一个清纯着包藏祸心。

        所爱捧如神明,所恨贬入尘埃。

        大抵是这种奇妙的相似,让他面对着金璇时总能想起安。

        只是安要是知道他看着金璇想起她,就算咽气了估计也得爬起来给他一刀。

        夜禛忽然觉得没意思,装着母慈子孝一家团圆,和撕破脸皮歇斯底里,大概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今晚来这也不是为了和他们表演母子情深的。

        装了两句也就算了,再多他也说不出来了,只希望父皇的动作快一点,他也不必在这接着忍受金璇恶心他。

        是的,他今晚过来,只是为了看一出好戏。

        作为金璇曾经想用那样下作手段毁了他的报答。

        ——帮助金璇和旧情人团聚算什么报复,他真正的报复在这呢。

        大批的禁卫军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璇玑宫包围的密不透风。

        为首的禁卫军将领容天满面严肃,此刻手中举着一把重剑。

        剑上虽然没有爆出剑气,姹紫嫣红的花园内,金璇刻意营造出的温馨的气氛却一扫而空,满园空气都变得充斥着肃杀。

        禁卫军排列成整齐的两列站在容天身后,一人背负着手,不紧不慢的从宫门口走进来。

        那是夜氏帝王夜华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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