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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天,安终于逮到机会能够每天睡到自然醒,等到假期快结束了,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的画还没给西利亚。

        西利亚跟着一拍脑袋,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问安:“你刚回来那天是不是你生日来着?”

        安悠悠地问:“您老终于想起来了啊?”

        西利亚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把安按在怀里揉她头发,把她一头水银般柔顺的长发揉的一团糟,弯腰亲了她一口:“没事,今天想起来也不迟,爸爸带你出去玩。”

        安有些迟疑:“出去?不会出问题吗?”

        这片空间留有上古神族留下的聚灵阵法,汇集天地精华,能够帮助西利亚镇压他身上的毒。

        一听到他要出去,她不由有些担心西利亚的身体,大概是每每看见西利亚进入沉睡的缘故,几乎产生了心理阴影。

        西利亚倒是满不在乎:“能有什么问题?走。”

        “等等,我先把画挂起来!”

        西利亚这才停下脚步,偏过头乜了她一眼:“要画还是要跟我去玩?”

        安:“……”这是什么鬼问题?

        但是这还用问嘛?那必须是选他啊!

        西利亚,永远的唯一选择!

        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浮出,安撑着海上的浮冰上岸,水珠从她裙摆滑下,坠落回海中,荡漾出一片细碎的涟漪。

        这个季节的夜晚是一片看不到光明的黑夜,夜空如同一块不会再亮起来的幕布,星河横跨天际。

        安白皙秀美的小腿裸露在寒风中,她恍若不觉,拍拍自己的裙子,把剩余的水珠抖落下去,她的裙子从来用的最好的料子裁剪而成,不说刀枪不入,至少水火不侵是没有问题的。

        裙摆水波般飘荡开,裙摆银线勾勒的繁华刺绣活灵活现,如同一团团花簇盛开,水珠滚过,恍惚间看到清晨花园中新放的鲜花,阵阵馥郁芬芳飘散开。

        西利亚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裙子,问:“为什么总是穿黑色裙子?女孩子不是喜欢可爱一点的颜色吗?”

        安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回答:“瑟希亚说黑色好看,方便保持对外的形象。”

        但其实不是这样。

        西利亚对衣食不挑剔,也就是有个小姑娘在身边,需要瑟希亚常常送些日常用品过来,瑟希亚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次次给西利亚送黑衣,西利亚穿着习惯了,也没有想要换的想法,于是常年累月下来,给了安一种西利亚很喜欢黑衣的错觉。

        于是在安刚刚走出极北之地的时候,瑟希亚就用她这点错觉忽悠着她穿黑色,安对西利亚喜欢的东西从来有种天然的好感,于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不过她是不会告诉西利亚她是怎么被瑟希亚忽悠到的。

        显得她很蠢似的。

        而且西利亚向来自恋,再这么给他脸,告诉他她是为了他穿的黑衣,都不用窜天猴,他自己就能摇着花手上天,甚至顺便在飞天途中得瑟地昭告天下。

        西利亚“哦”了一声,也不甚在意,他对穿什么衣服没什么执念,就是纯好奇随口一问,问完就算了,顺便对她伸出手:“走吧,我们去看看天池,雪莲快开了。”

        安把手递给他,跟着西利亚往天池走。

        记忆里西利亚很少抱她走,哪怕是她才四五岁的时候,她迈着小短腿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前行,西利亚看她摔倒了就停下来,蹲在她面前好奇地看着她挣扎,他没有亲自抚养过这样的小生命,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可爱得不得了。

        等她站起来,就伸手牵着她走,但是从来没想过把她抱起来,安一度觉得他就是在等她摔了好看戏。

        西利亚偶尔嘴里还要逗逗她,表情欠抽得不得了,看安不高兴地板着小脸,他还哈哈大笑说宝贝你真可爱。

        后来安就习惯了自己走,再说西利亚的身体也逐渐虚弱下去了,别说花几天时间陪她爬山,就连每次回家的时候能和他说几句话,都是中奖一样的好运。

        两人走了一会儿,西利亚突然停了下来,安疑惑的偏头望过去:“怎么了吗西利亚?”

        西利亚无奈地揉揉额头:“最近记性是真的越来越差了,我都忘了,瑟希亚说最近一段时间,你最好少动。”他转过身,半跪下来:“来,我背你。”

        安脸顿时黑了:“瑟希亚就这么抹黑我形象?在切尔曼我都能坚持,就这么几步路算什么,我能自己走。”

        她是真的不太懂这群男人的脑回路,希德也是,西利亚也是。明明在切尔曼什么艰苦的训练不是一把血一把汗地做下来了,偏偏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他们不是抱着就是背着,就好像她有多虚弱一样。

        但是其实这种程度的活动完全不会给她造成多大的负担,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娇弱的菟丝草,需要柔柔弱弱地攀附着什么才能生存,以她的身体素质,一步三喘就太过于做作了。

        平时有别人在的时候,她出于保存实力的目的,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开启传送阵,那时候让希德背她,完全是出于偷懒的目的,绝不是她走不动,不过希德要那样理解,她也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瑟希亚把他忽悠瘸的,可不关她的事。

        就是可怜希德,完全没去想过自己万米负重都健步如飞的娇弱姐姐,是怎么连几步路都不能自己走的。

        西利亚笑眼弯弯地偏过头:“可是我想背你啊,我都还没有背过你。”

        安愣了一下,喉咙里就好像哽了什么东西,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的趴上西利亚的背,搂住他的脖子。

        西利亚把她背起来,往上掂了一下:“好瘦,安安是不是挑食?”

        安把连埋在他脖子里,声音闷闷的:“我才没有挑食,西利亚,你也好瘦,你是不是挑食?”

        “我也不挑食啊,只是瘦才好看嘛,本人位居世界第一美人宝座多年,多少年轻人想抢走我的第一,不随时保持作为一个美男子的自我修养,真被哪个臭小子超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就不爱我了。”说着他还假模假样地伤感了起来。

        颇有一种我话都到这了,今天就是不emo也得emo了的感觉。

        安揪住他一缕墨黑的发丝,黑色长发冰凉柔顺,手感颇好,安一时有些爱不释手起来:“你别乌鸦嘴啊,我可跟你长的一模一样,你要是被超了,我也就保不住我第二的宝座了。”

        西利亚顿时不乐意了,冰天雪地里一朵水仙花原地盛开:“是世界上谁能比你漂亮?我的小美人世界第一美好吧?”

        安笑起来,搂紧他的脖子,安心地趴在他背上睡去。

        这个脊背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消瘦,实际上还颇具力量感,他瘦,但是不硌人,骨肉均亭,脖颈肩背线条极为流畅,仅仅从一个背影就能看出的美人感,大概是常年不见光的原因,他皮肤极白,堪比冰雪,毫无生气,比起别人如暖玉如丝绸的温润柔滑的触感,这个人的皮肤摸上去只有透骨的冰凉。

        哪怕安就在他背上,也总有种这个人随时会消失的感觉。让她充满了不安,几乎想把手臂收的紧一点再紧一点,让这种感觉消散。

        西利亚恍如没有察觉脖子上几乎让人窒息的力道,还偏头和安开谈笑:“你还记得你五岁那年吗?我带你出来爬山,打个盹的功夫你就丢了。”

        “我才没有走丢,是你走丢了西利亚。”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种孤身一人置身于冰天雪地的茫然和无措,只是摔了个跤,走在自己身前的人忽然不见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西利亚在和她开玩笑,紧接着发现他是真的不见了之后那种恐慌。

        在五岁之前,她的世界里只有西利亚,除了西利亚,她从没有见过别的人,西利亚骤然消失,就好像她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西利亚垂着纤长的睫毛,语气轻快:“真是失策啊,早知道要睡着就不出门了,要是当时我也这样背着你就好了,就算我睡着了,咱们也不至于走散,真是本座英明神武的人生中一大败笔,不准说出去啊。”

        安觉得被扼住喉咙窒息的是自己,埋在西利亚后背的脸骤然阴沉,目光冷了下去,她想说:“他总有办法让我们走散,只要他想见到我。”但是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只低声说:“别在走丢了,西利亚。”

        那场走散原本就是一场算计,有人看准了他们那天外出,故意诱发了西利亚身上的毒,逼迫他陷入沉睡,然后利用空间阵法,割开了那一方空间。

        瑟希亚对西利亚的决定不满由来已久,他对西利亚留下安这么个累赘,还带在身边近乎宠溺无度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

        但是他绝不会束手待毙。

        如果是太平盛世,他并不介意西利亚娇养个公主,即使她最终一事无成,西利亚帝国也不会缺这一口吃的。

        但是九幽帝国对西利亚虎视眈眈,西利亚没有人是真正安全的,在这种情况下,西利亚冒着风险留下了她,她顶着一个西利亚的姓氏,拿着绝顶的天赋,瑟希亚怎么甘心让她默默无闻,整日悠闲度日。

        于是他利用西利亚给予他的姓氏,把她诱出了极北之地。

        安从没有因为瑟希亚不择手段逼迫她不断压榨自己,几乎不留后路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而感到愤怒,她愿意为了保护西利亚而让自己变得强大,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西利亚下手,诱发西利亚身体内的毒素,让西利亚的身体极速恶化。

        这种恨意在经年的积累下沉淀成了刻骨的警惕,她再也不敢相信瑟希亚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她不知道哪一句就会成为下一把刺向西利亚的尖刀。

        “我是瑟希亚,真遗憾现在才见到你。”

        “我姓西利亚,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哥哥。”

        “你想找到西利亚吗?”

        “跟我走吧。”

        安长了那么一副美人皮囊,世间想要拐她的人不计其数,现在的她早已能做到一眼洞穿别人眼中的欲望,但是那年的安,第一次见到西利亚以外的人,轻易地相信了这个笑起来如圣光沐浴一样温暖圣洁的男人,不是因为他那一副圣洁又天生带着悲悯神情的美丽长相,而是因为他的姓氏。

        在西利亚境内,哪怕是再叛逆,再不愿臣服的人,都不敢夸口,说自己姓西利亚。

        因为这个姓,安平生第一次轻信他人。

        她是个记打的孩子,所以那也是最后一次。

        安轻声说:“别再走丢了,西利亚。”

        她的话卷在寒风里,顷刻间就破碎到听不清。

        过了会儿,西利亚应了声,笑眼弯弯:“嗯,我尽力呀。”

        一路再无话,安静静伏在西利亚背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一成不变的雪景。

        很快,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这池子好像比前几年要小了很多啊。”

        西利亚把安放下来,一只手搭在眉骨处,眺望远方。

        眼前的天池,如同一块纯净的蓝宝石镶嵌在雪地里,天上的流云倒影在水面,如同再瑰丽不过的画卷徐徐展开。池边有没有被积雪覆盖的裸露岩石,岩石缝隙中的土壤中生长着洁白的雪莲,嶙峋石块中,一朵雪莲迎风盛开,娇弱圣洁,楚楚动人。

        极北之地冬天有极夜的现象,他们这次走的比较远,离开了那片整日被笼罩在黑夜中的地方,才在这里窥到一寸天光。

        安小心地把雪莲收在玉盒里,每一片花瓣都小心梳理过,特制的玉盒可以保存雪莲的生机和灵力,回头带给兰斯,又可以换瓶糖当零食投喂希德。

        西利亚无所事事地杵在一边,看着安忙活,自觉被忽视的西利亚陛下突然后悔带她来看什么破雪莲了,安目光都放在这几朵破花上,还不如在家里待着,至少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于是闲不住的西利亚陛下开始时不时给她捣个乱,彰显自己存在感。

        安无奈地站起身:“西利亚,干嘛呀?”

        “不干嘛呀,我想帮你嘛。”西利亚歪头看着她,颇为无辜地眨眨眼。

        被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安也有些顶不住,虽然天天都能从镜子里看到这张脸,但是同样的五官放到不同的人身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尤其是西利亚刻意卖弄美色的时候,即使是安这种毒虫爬脸都能按耐不动的人,也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

        一瞬间就好像明白了平时别人看自己都是什么感觉。

        “行了,弄完了,还要再看天池吗?”

        安收好玉盒,他们绕着天池走了一圈,盛开的雪莲不过一掌之数,被她全部薅了个干净,安对自己的收获感到心满意足,看到天色不早了,在感叹极北冬天的日光实在是太短了的同时,也不由有些想家了。

        即使她刚离开家还不到几个小时。

        身后没有回应,安惊讶地转身:“西利亚?”

        身后早已没了西利亚的身影。

        安一怔。

        几乎像是噩梦重演一样,同样的极夜冬日,同样的雪山,同样的……孤身一人……

        但是安早已不是五岁时无助地原地转圈的小姑娘了,她立刻张开精神之海,潮水般的精神游丝铺开,她快速巡视完整座山,没有找到西利亚,也没有找到空间裂缝。

        随即,她通过自己和神殿的联系检视神殿内,猜测西利亚是不是因为沉睡而自动把自己传送回去了。

        但是,还是没有。

        哪里都没有……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眸子中厉色一闪而过,唇边扯出一抹温和至极的笑意:“瑟!希!亚!”

        “嗯?”一人从虚空中缓步走出,嗓音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地发表着自己的疑惑。

        一道雪白的光一闪而过,剑就架到了瑟希亚的脖子上,她压紧了剑柄,锋利的剑刃紧贴着瑟希亚雪白修长的脖颈,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轻声问他:“西利亚呢?”

        “或许回去了,或许睡着了,”瑟希亚不为所动,言笑晏晏地垂眸看着她,“你才是和他一起出门的人,怎么来问我呢?”

        安瞳孔一缩,却笑得越发灿烂:“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瑟希亚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语气一转,轻声叹息:“想见你一面总是这么难,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别人为什么不想见你,你心里没点数吗?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就老老实实安分点,别出来四处惹人嫌。”安几乎控制不住翻腾的杀意,一字一句问他:“最后问你一遍,他到底在哪?瑟希亚,别挑战我的耐性。”

        瑟希亚顿了顿,豁然笑出声,大概是很少有这样不讲究仪态的时候,他眉眼都骤然生动起来,不再是如同壁画一般圣洁悲悯的笑容。

        “如果。”他恶意的停顿了一下,看着安的反应,缓缓开口:“我们的安安宝贝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安觉得他脑子多少沾点,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嘲讽道:“你出门没带上脑子?”

        瑟希亚叹息一声,近乎于怜悯地看着她:“可是即使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你还是会答应我啊。”

        安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犹豫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畜牲,不拿别人威胁我你就不能说话了吗?”

        瑟希亚脸被扇得偏过去,白净的侧脸印上鲜红的五指印,他却毫不在乎地抬眸,脸上的伤顷刻间痊愈,他依旧笑着,问她:“那么,你的答案呢?”

        “说。”

        瑟希亚笑得咳嗽一声,眉眼都是戏谑:“看,一个办法有用的时候,为什么要费心去寻找另一种方法呢?以后可千万别再暴露自己的弱点给别人了啊,宝贝。”

        “……”

        看着安神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瑟希亚才正色起来,收起了自己的笑:“艾尔利诺,切尔曼和圣维安直接有一场赌约,赌约的内容是三校之间每十年进行一场比赛,比赛方式每次商议后评定,为力求公平,几乎是全方面的比拼。”

        全方面的比拼,意思也就是不仅仅是上擂台比拼实力,甚至还包含了智力比拼,知识储备比拼等内容。

        安神色缓和下来,因为年龄的原因,她在单纯的实力上和天赋跟她相差无几的夜禛和云澜比拼的时候总是处在劣势,如果不仅仅是实力,那她的赢面就无限扩大了。

        “目的呢?参加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这种比拼一般都是为了彰显学校的实力,但是这种要求从瑟希亚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违和感。

        从安这么多年冷眼旁观观察得出的结论,瑟希亚固然是一个极为虚荣且喜爱盛名的人,但是绝不是一个只要虚名的人,他更喜欢追求切实的利益,在此之外,荣耀之类的理由,只是他追求利益的一块遮羞布,但绝不是他的目的,他会为了一场华而不实的比拼弄出这样的阵仗?安不太相信。

        “胜者可以得到通天令十年保管权。”

        安瞬间沉默了。

        所谓通天令,就是开启登天梯的钥匙之一,平时分为七块,六国分管六块,而剩下的一块,交由“第七方”管理。

        安一直是知道这些的,但是也是第一次知道所谓的“第七方”指的是三校。

        通天令关系着神塔,而神塔作为神族遗物,又关系着各国的兴衰存亡,难怪瑟希亚这么在意。通天令对开启登天梯至关重要,如果能多获得一块通天令,那么无疑对于登天梯的话语权将大大增加。

        但是这不是重点,安骤然想通了一些事情,面容越发苍白。

        良久,安看着瑟希亚,缓缓开口:“你当初答应让我去切尔曼,就是为了这场比拼?为了让我拿到通天令?”

        “如果你愿意这样想的话。”

        一年前,在安的去向上,瑟希亚一贯主张艾尔利诺,极力阻止她选择切尔曼,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花样百出,甚至不惜扯出联姻这种幌子,就为了让她选择艾尔利诺。

        那时候夜禛实力仍在,如果她选择艾尔利诺,现在就可以顺理成章和云澜联手,哪怕是夜禛也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安早有安排,布局走到了最后一步,即使安布置多年,心血用尽,但是乾坤未定,谁也不敢夸口说一定能成功。

        但是在那时候瑟希亚就已经改变了注意,突然松了口让她和希德去切尔曼上学,这件事太过于让人感到奇怪,安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她忙着布局对付夜禛,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

        “为什么不是艾尔利诺,如果我去了艾尔利诺,和云澜联手,不是更容易拿到通天令吗?”

        瑟希亚温和地问她:“那你想过没有,你们联手,最后通天令属于谁?西利亚,还是日不落?”

        他的话让安内心越发的冰冷,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和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了。

        “我不懂,瑟希亚,如果你真的这么防备日不落,为什么要答应云澜联姻的要求?”

        明明那么在意面子,为什么又要让两国处于这样尴尬的局面。

        瑟希亚倒是很轻松,眼里甚至带着愉悦至极的笑意:“因为我知道,你会拒绝他啊。”

        “让别人感到尴尬和为难,能让你觉得开心吗?”

        面对这样的嘲讽,瑟希亚仍面不改色:“当然,毕竟尴尬的又不是我,总是要让他明白,人是我西利亚的人,外面的野猫野狗都给我离远一点。”

        “即使因此招致日不落的不满也在所不惜吗?”

        “你总是这么天真,就像一块可口的甜点,所谓青梅竹马的名头就让你完全放松了对一个人的警惕,可是那不是普通人,那是云澜,日不落太子云澜,他身后站着的是日不落亿万子民,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和他的国家发生了冲突,凭着这点浅薄的爱,就能让他会抛弃他的子民站在你这一边吗?”

        安无言以对,她知道云澜不会,不过这无可厚非,换位思考,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她不会为任何人背叛西利亚。

        云澜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而去伤害爱戴着自己的子民。

        这并不是他们不能选择彼此的理由,而她拒绝云澜的理由也从未变过。

        ——因为她不够爱,她不愿意把自己绑在云澜身边,从此成为云澜的私有物。

        瑟希亚弯下腰,在她耳边近乎呢喃:“你要永远记得,世界上只有西利亚才是永远值得你信赖的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安点点头,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瑟希亚每天在安排好她的生活的时候把她的“思想”也安排的妥妥当当,但是这话不能和瑟希亚说,于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回前言:“你怎么敢在局势未明的时候做下这样的决定的?”

        “即使你失败了,”瑟希亚湛蓝的眼眸闪动着异样的光,“在三个月后,你也一样会进入艾尔利诺学习,不是吗?和最初又有什么区别呢?”

        安没有追问他怎么能确保自己一定会申请交换生,因为她明白,只要瑟希亚想,他就会有千百种办法,“如果我和云澜一起夺冠,我至少有一半可能拿到通天令,但是现在我们站在了日不落的对立面,那么在和他敌对的情况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夜禛因为实力的原因,已经不可能参与这场龙争虎斗了,但是云澜仍然不是好对付的,他稳坐世界第二天才这么多年,虽然被夜禛靠着九幽帝国的权势压了一头,但是他自身是实力绝对不输于夜禛。

        “如果仅仅是云澜,就足够阻止你前进,那么我还是坚持我当年的想法——或许,兰斯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帮助?”

        安感觉全身血液骤然凝结,一声“不”已经到了喉咙口,被她硬生生咽下去,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如常地对瑟希亚说:“不需要,我能做到。”

        瑟希亚笑意温和,摸摸她的头。

        “真乖。”

        安沉默地回到神殿内,把早已整理好的画卷挂在了西利亚的书房内。

        偌大的书房占据了神殿的一整层空间,书房内部放满了原木书架,而正对着西利亚书桌的地方,挂着十幅画,从她五岁那年离开起,她每一年都会画一幅带回来送给西利亚。

        每一幅画都记录着这些年她走过的地方,每一寸颜料的铺展都带着她殷切的期盼。

        所有他被困在方寸之间不能亲自去看的风景,她都能拓印在画纸之上,带回来送给他。

        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到今年的画了。

        “早就说不出去了,怎么又答应他了呢?”

        安把画挂好,指尖银光亮起,在精神力的牵引下被抽成丝,以指尖为笔,绘制好保存画卷的魔法阵,转身离开了神殿。

        她赤足踩在铺陈了厚重地毯的走廊里,从大敞的窗望出去,外面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蜿蜒的山脉如同蛰伏的巨龙,在黑暗中显得狰狞又恐怖。

        走廊上的蔷薇花拖上燃着的永不熄灭的人鱼烛散发着温暖的光。如同沉默的守护者,默默照亮着整座神殿。

        没有西利亚的神殿安静得可怕,让她对这个从小生活的地方产生了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就好像这里从不是她的家。

        这里也确实不是。

        只有西利亚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空寂的神殿内,空气压抑到让她难以喘息,让她想要逃离这个布满了她童年回忆的地方。

        从海面浮出,安在极北的冰川上抱膝坐了下来。

        冰凉的冷空气侵袭着她每一寸皮肤,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冰冷的感觉,比起□□感觉到的寒冷,她内心的孤独更加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让自己从这走孤寂的感觉中走出去。

        随便做点什么都好……

        这种时候,她莫名其妙想起了夜禛,虽然两人谈的那场披着恋爱的皮的博弈早已告终,她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大获全胜,但是这时候,有种诡异的声音从她心底泛起,她明明从未对这段关系产生任何暧昧的联想,夜禛也从未对她表现出过任何利用之外的心思。

        这只是一场双方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换和心理博弈。只是她在合作过程中突然反悔撕毁了合约,一举把他踩入了深渊。

        她心知这种行为称得上卑鄙,但是正如瑟希亚所说,在国家和国家的交际中,没有纯粹的友谊和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更何况还是互相敌对了千年,有着血海深仇的宿敌,别说废了夜禛,她一开始还纯粹是奔着杀人去的。

        但是莫名其妙的,这时候却产生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要是没有散就好了,如果还没有反目,面和心不和也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个人,让她有理由在这种时候去“烦”他,哪怕只是借着恋爱之名。

        就好像男朋友这三个字无形之间带来的心理暗示一样,让她觉得至少世界上还有人跟她有着不一样的联系。

        至于拒绝了云澜的求婚……

        她却不后悔。

        她的生活一团乱糟,怎么敢这种时候凭着一点浅薄的,就快要消散的喜欢去拖累一个那么好的人。

        瑟希亚如同疯子一样到处狙击别人,在他身边的每一秒都是如履薄冰,她不敢暴露自己内心任何的想法给他,因为那是又给一个肆无忌惮的疯子送上自己又一个软肋。

        在她年少无知时对西利亚毫不掩饰的孺慕,就已经足够让他利用了再利用,再暴露一个,那就不是天真,是蠢了。

        她看看寂寥无声的远方,无所事事地开始放空思绪。

        ……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呢?过年的余韵还没散去,大概是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吧?

        安以前从不明白,为什么人非要挑些日子冠以节日之名,大肆庆祝,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日子,鲜花没有因为节日而多开一朵,新衣服也不会因为节日而变得更加华丽,有什么可庆祝的必要呢?

        但是现在,在这种无边的孤独中,她感受到了一丝迫切的需要——

        对于人气的需要。

        不再是冰冷没有丝毫热度的冰川,不再是空荡荡脚步都泛起回音的神殿,不再是……一个人!

        但是她坐在这,哪都不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找不到西利亚,瑟希亚目的没达到之前说不会告诉她就一定不会告诉她,她没有半点办法。

        至于别人……伊文忙着练兵,瑟希亚那讨人厌的嘴脸短期内也不想看见,兰斯……嘶,不能想,想想就想杀人。

        还有……希德……

        希德现在在干嘛呢?艾尔利诺现在都已经放假了,个傻弟弟独自一人呆在艾尔利诺不会出事吧?这几天艾尔利诺人该不会全走完了吧?他有东西吃吗?会不会饿着?有没有累?会不会在想她?

        安按耐下联系希德的冲动,这个时间他肯定在睡觉,她知道希德每天拼了命的训练,每晚都是精疲力尽,没必要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就去打扰他休息。

        这种时候,她其实更想站起来,去看书,去修练,甚至是去和人虚以委蛇,做一切能够提升实力,让她可以不再处于这种被动的受人威胁的地位的事情。

        但是不想动。

        就像是回家那天,明明知道和西利亚相处的时间宝贵,但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那种近乎于把人溺死的安全感,是她在任何人那里都无法得到的。

        不能再待在这了。

        她站起身,消失在了茫茫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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