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黑暗
「前情提要:黑缸里居然是江独秀,断了一双腿脚的江独秀;而梨花刀胡千树同样被那人斩断了握刀的右手。曾子冯由二人的口中得知,杀伤三人的那人使着一把漆黑的弯刀。」
……
……
这世上还有谁人不曾经历过黑暗?高贵的、冷漠的、沉寂的、神秘的、湮灭的黑暗!
刻下,金叹的眼前便尽是黑暗,虽然还做不到如墨黑一般噬尽所有的辉芒,却也已让十丈以内见不到分毫光彩。
金叹当然要惊叹,一边咨嗟着,一边后悔起来。
他悔恨自己实在不该挑起与黑衣人的争端。
方圆一十三里,都属于不安山,幽凉州下的不安山。山上自成一个小世界,不但有酒池肉林、食肆赌坊,还有颇具规模的买卖。只不过形成这样一个小世界当然免不了要上下打点,苏家一份、州府一份、镇府一份,还有盘踞在周遭的九帮十八派,开销无疑不菲。所以时不时若有点打家劫舍的活,当然得是十万两往上的大活,不安山的人马二话不说会干。
金叹隶属于不安山,却又游离在不安山之外,毕竟他掌管的,是山脚下五里外的一间驿站,平时忍受着风沙泥土,轻易上不得山。
唯一的快活,也就是每几个月都能见到一次姑娘家的轮换。
不安山上的姑娘都是从各州各地挑选而来,无论样貌身材,都绝不一般,虽然无法同尚乔伶那样的花魁相比,可要胜过只懂吃喝嫖赌的情花姑娘,委实是轻而易举。(详见第二十四章)
三个月前,驿站来了一行男女,男的亦是唇红齿白,女的则有高挑身材,其中有个名唤秋芜的姑娘,委实让金叹心颤。
他虽趁夜守在秋芜姑娘的门外,却怎么也大不起胆子推门进入表白。第二天,她当然与那一行被引领上了山,从此金叹念念难忘怀。
这一次,他上山便是为了秋芜姑娘的,有手里的一封鸽信,想必是可以请托瓢把子安排。
可身后的弟兄们呢?
他虽未在不安山里混出来,却到底有义胆,不愿快活自己,而让兄弟们寡淡。
兄弟里除了尚南有家有氏,不可以被带坏外,其余哪一个不想与异性亲密纠缠?那个阿东甚至还是处男,而方天白更是隐隐钟意山里面皮薄的男孩。
要怎么让他们也爽快?金叹不由烦了难。
他是在看见黑衣人后有的决断。
山腰拐角有一处供人歇脚的凉亭,六七月的时节,树上的荔枝正值饱满,黑衣人折了一段枝节,豪迈坐在凉亭栏杆上,想着山下茫茫的景色眺看。
金叹一眼就看出黑衣人不属于不安山,不安山的子弟绝不可能做他那样的打扮,分明被划破的黑面罩也不弃开,胸襟破了大口子的黑衫亦不去换。
大概,是上山游玩的吧。
第一时间,金叹已然带着兄弟们走开,没走出几步,陡然想到凉亭里堆成小山的荔枝壳,证明黑衣人在凉亭坐落的时辰不短:上山的令牌五十两一面,二十四个时辰后就得交还,我还从未见过有人甘愿在这里浪费时光的!
那就只可能是来打探与捣乱。
若是能把这样的人擒拿下来,去到瓢把子面前,肯定是大功一件,届时几位兄弟自然也有得享受。
于是他六人去而复返,将黑衣人堵在凉亭里。
金叹先作客气:“敢问阁下可有令牌?”
黑衣人只顾低头剥起荔枝来。
他的举止自然印证了金叹的猜测,右手举耳边,有规律地挥舞开,多年处在一块的兄弟们自然明白,有人挪左,有人往右,有人前探,有人推后,纷纷露出了兵刃,无疑是江湖里常见的六爻阵。
黑衣人目色沉沉,脸面渐冷,身子一斜,便将腰间一把黑刀显露出来。
黑刀弯曲如蛇,尚未出鞘,已能感到刀锋透凉。
金叹等六人毕竟不以厮杀为能,感受到煞气后,本欲离撤,却是那个阿东眼尖,乍然瞧见了刀鞘上的剑坑。
密密麻麻的四十九道剑坑。
阿东道:“连刀鞘都护不住的人,又具备多少本事、大能?”
这样的话在金叹耳中当然有理,于是心头发狠,干净利落地大喝:“动手。”
黑衣人身形一撤,将齐齐攻来的兵刃让过,想要拔刀,却是怎么也寻不到空闲时刻!他的瞳孔骤然一白,目光从六人肩身掠过,扫视山腰上各处细节、角落,跟着鱼跃空中,拼着硬吃阿东一棒后,与六人拉开距离,在下山的阶梯上站落。
他当然可以扭身逃走,爬山的六人,哪还有体力追赶在后头。
可既是由他们选择动手,黑衣人便不肯让他们好过。
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一副邪欲笑容,旋即迎向苍天伸出左手。紧绷的袖子已无法将腕子遮笼,就见腕上赫然带着与他浑身格格不入白凉冷玉钏。可渐渐,晶莹剔透的冷玉钏上就有了煞气缠环,当黑色彻底完璧圆满,朝天的手臂向地面轰拳。
坚韧的山岩也要被轰出一个窟洞来,下一刻,黑衣人又将左手拔出来。此时,那白凉冷玉钏已脱离他的手腕,左右双手各伸出拇、食、中三指,前后叠靠在一块。臂膀不住在颤的同时,窟洞下正有一片黑色悄然晕散,仿佛墨迹滴上了宣纸一般。
墨迹悄悄向外扩展,不消片刻,已然把凉亭的瓷砖也一同浸染。
六人眼底俱是惊骇,你同我、我与他相互顾看,对于面前变化发怵、胆寒。
黑衣人默默将泛白的眼睛闭起来,由始至终,只吐露了一个字:“开!”
以窟洞为圆心,不安山十丈土地彻底被黑色覆盖,紧接着由边缘开始,一丝丝、一条条的黑暗由地下朝天空升展,当一个纯粹完美的圆融彻底在窟洞顶点勾勒完,所有自然光线尽数被噬夺完。
金叹的眼睛只余下伸手难见五指的漆黑森暗。
他想呼喊,却因为自己是众人老大,必须得镇定下来。
心犹狂颤,第一声残嚎已然传开。
那是阿东的声音!黑衣人第一个要报的就是方才一棒之仇。“哧”的一声,是鲜血在空中洒开,因为阿东就在身畔,有几点甚至与金叹脸上的汗掺和在一块。
立即有人想点火,点火的是那个偏好男风的方天白。
火光只一闪,就掉落在地,旋踵在与山岩的摩挲中,慢慢熄灭。
跟着火折子一同掉落的无疑还有握着火折子的手,方天白的手。
于是山腰上又有了方天白的嘶喊。
金叹借着火光,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尚南,他猛地扑在尚南身上,用身躯把人遮挡住。
他不为自己求饶,而是道:“不要杀,尚南,不,要杀尚南,他前年才娶妻生,子,现在有个,有个两岁不到的,小孩。”
所以六人里,只活了一个尚南。
吞没一切的须弥黑暗终究藏回了那芥子般的白凉冷玉钏。
黑衣人由金叹的胸膛拔出自己的弯刀。
随着拔刀,一只向来用以塞信笺的小筒由金叹怀里滚溜在地,他岂非本是为了送信才上山!
黑衣人也不屈身,刀尖一挑,信筒已经落入掌心。他好奇把筒盖揭开,信不长不短。
“李拓随振威镖局行来,杀。”
落款是金雕杜,十二飞翎坞的金雕杜。
黑衣人不去思索十二飞翎坞与不安山终究有多少隐蔽关系,恢复成黑棕色的瞳孔幽微收缩了起来。
他道:“李拓!”残酷笑容慢慢从嘴角扬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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