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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第三次出院回家


这天护工给林茉莉打电话,意思是,林爸爸一早就开始闹腾着要出院回家,怎么劝也没用,甚至要自己拔针。林茉莉把孩子扔给赵言平,急忙去了医院。

        林爸爸一直都很配合治疗,他也不是个暴躁的人,怎么会做冲动的事,想到医生的话,林茉莉一阵害怕。

        申请进了病房后,看到一向虚弱卧床的爸爸竟然有力气半倚在那,苍白的脸上透着一层灰色,看到女儿来了,就像孩子见了父母,更是嚷着要走,折腾着要即刻送他回家。

        林茉莉按捺下心里的惊疑,像哄孩子似的安慰着爸爸,只得告诉他主治医生不在,办不了出院的手续。

        没承想,林爸爸早就闹着给儿子打过电话了,林承政告诉妹妹:“你不懂,爸爸估计是要不好了。”

        医生说这种事情不好说,他们见的多了,有的老人可能就是会有感应。这次林承政很坚持,当天下午直接赶来办了出院手续,把林爸爸接回了家。林茉莉安排好老大,和赵言平带着老二在傍晚赶回了娘家。

        小小的屋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林业西、林业北夫妇四人,老二早亡,家里也没来人,还有几个林家的旁系叔伯。

        林爸爸还是半倚在床头,灰色的脸上一副衰败的气息,叔伯趴在他嘴唇边上,才能听清他说的话,反复高声确认着,最后,把遗嘱传达给林妈妈和兄妹两个。

        林爸爸原来单位分的房子,早几年就过户给了林承政,现居住的房子在林妈妈百年后,过户给孙子。他们虽然在早年间,因工作搬到了镇上,但在村里还有一处四间的老屋,留给林茉莉,从村委买的一片五十亩山林,也留给林茉莉。

        林承政听着这个遗属安排,当即翻脸无情,赤红着脸,顾不得一旁的本家亲戚,也不知是对着叔伯吼,还是对着弥留的老父亲嚷。

        “这还立什么遗嘱!分什么?!把家全给我妹妹就是了!”

        “你嚷嚷什么!有什么意见!我们还都在这呢!还看着你的脸色了!”林业西早就看不惯他了,自上次争吵后,就憋着一股气。

        “别人不知道,三叔你不知道吗?你住在老家,老家房子早就说要拆迁了,现在的房子地皮多值钱,你没数嘛!你们觉得公平嘛!”林承政的意识里,这些都是他的囊中之物,现在乍然落入他人之手,他怎不恼怒。

        “你还有脸说这个?要你去伺候你爸的时候,你不是说要上班挣钱,没功夫嘛,你能耐大,还在乎这俩钱儿!你的本事呢?就大嗓门的本事了!”林业西大嗓门喊着。

        “我怎么没伺候?我怎么没出力?带着他到处找偏方,为了请个假,被逼的差点辞职!还要我怎么着,我好歹是他儿子吧,偏心不是这样的吧,当我不存在啊,这房子是林子的,老家的东西是他闺女的,我看就是你们挑拨的,挑拨着我爸不认我!”林承政也论不得长幼了。

        “你这个兔崽子!说的是人话嘛!我当着你爸妈的面儿,我今天不…”林业西的暴脾气,早就想上手了。

        “三哥!”林业北突然大喝一声,制止住了哄闹的场面,他手里拿着那张遗嘱,环视了下屋里的几个人,盯着林承政一字一句地说道:“以你爸爸的意思为准!要不怎么说是立遗嘱?!”

        “你们得讲理啊!快把所有的家当都给我妹妹吧!合着我不是人!你儿子不是人!都不把我当个人!我不服!我告诉你!哪有你们这样的!这些年我没帮家里出过力嘛,你生病我没管嘛,什么意思嘛!这家还是姓林的嘛!”林承政怒目狰狞,竭力朝里屋的人喊着。

        “你要明白!不是我们做主,你爸爸意识清醒,是他的意思!我们只是做个公证人!”林业北声音也大了起来,“有理有据!你自己做的什么,我们大家看得清楚!你爸心里也有本账!他怎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吃亏!在座的各位也都相信他!你在这个时候还要跳出来闹!是当林家没人了,还是嫌你爸命长了三分?!”

        “大哥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考量,你是他儿子,林子是他孙子,他心里有数,你心里也该有个数。”四婶婶首先坐不住了,她晓得林业北看着斯文,实则火炭似的脾气,不想丈夫和别人起冲突。

        “叔你说这个,那好!咱就论论这个道理,谁是林家的人?我才是林家的人!林子是他的孙子,儿子孙子都还在呢,给他顶孝帽,摔孝盆的,是我!是我!什么都给了女儿,女儿能来给他上坟,还是他外甥能记着他这个姥爷!真是分不清里外了,你们也跟着糊涂了!还有那山,好几年前我就找人来收,人家出三十多万,我爸不同意,好嘛,原来是惦记着留给他闺女!”林承政是喊给老父亲听的。

        “难道为人子女,只是为了死后的名义吗?活着尽孝!才是你们最大的体面!这是遗嘱,不是跟你们在商量,你爸爸还是这个家的主人,他有权支配他为这个家挣下的一切,不管从法律上,还是道理上,都是如此!”林业北昂起了头,声音厉了起来。

        四婶婶见状,也立马接话道:“你们都是你爸的子女,论理都是一样的,你爸也为你妈和你儿子打算了,给你儿子的,还不就是给你的,莉莉最后也不会和你争论的。”

        “公平嘛!你们自己听听,公平嘛!防贼呢?!我是谁啊?我是你儿子啊!那要是这样,我以后什么也不用管了,都让我妹妹管着就行了,我妈也有着落了,反正这个家,也没我什么事儿,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林承政脸皮也不要了。

        “你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你他娘的意思就是为了钱,才管你老娘,没钱就扔了你老娘!你真是不要脸皮了,还非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出你们的不是来,你才老实是吧。”林业西又是青筋暴起的数落一通,要不是三婶婶劝着,他早就上手教训了。

        林妈妈在小卧室里,来来回回觑着动静,外面越发的乱遭,儿子明显要吃亏了,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捎带着自己,她只觉得自己处境艰难。

        “你快把东西,分成两份吧,一人一份,别让俩孩子心里不痛快…”林妈妈只得蹭到老伴儿身侧,也不敢趴下,只是微微趋着。

        林爸爸像是回光返照,睁着眼睛,听着动静,却不说话。

        林妈妈看一边的女儿也是青着脸色,不说话,不得不往老伴儿的床头又立了立,反复喃咛着。

        “别这样,你不能这样啊,你哪能什么都不给他呢,要不还是把房子和山,一人一半吧…”林妈妈攥着自己的两只手,看看老伴儿,又望望暴跳的儿子。

        “唉…家和万事兴啊…家和…万事兴啊…”林爸爸口干舌燥,无望的吐出了句这个。

        林茉莉忙凑过去,用棉棒蘸了蘸水,给爸爸沿着嘴唇,涂了涂,又顺着唇边,延进去几滴水,润了润喉咙。做完这些,她便握了握爸爸的手,朝卧室外大喊。

        “你过来!叔叔伯伯们,也都听我说几句吧。”林茉莉颤声道。

        外面的吵嚷声渐止,林承政不情愿的杵到卧室门口。

        “你放心吧,我早就说过了,什么也不要!我哥哥不明白,我理解,妈!你跟着起的什么劲儿!”林茉莉看了眼妈妈,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我爸爸是为你!”林茉莉看了眼妈妈,又盯着哥哥说道:“也是为了你儿子!作尽了打算,爸爸知道你的心性,钱在你手里没几年就会败光,所以房子要落到孙子名下,山林要让我保管,说句不好听的,万一被你花光了,这山就是妈最后的保障,房子不在你名下,就没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打它的主意!你那耳根子软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嘛!当然,这也是爸爸为我这个女儿考虑的,让我!不至于在婆家被指指点点,以后养我妈的时候,被赵言平和婆家人说三道四。我也能保证,这山这地,不管妈用了多少,还是没用,我都会给林子,也就是给你,我说道做到!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去争什么东西,至于那老房子,有我一半儿是应当的,你也早表示过,没意见。退一万步讲,我侄子以后要用,我当姑姑的能不给嘛,你无非就是贪心这些山地,现在应该没意见了吧?妈的养老钱在谁手里,大家心知肚明,还要拿出来好好掰扯明白吗?我不计较这个,因为我也没想过要,但是!妈活着的时候,钱得用到她身上,她不在了,那钱,我也不惦记,有多少剩多少,都是你们的,给儿子还是给孙子,那就是妈以后说了算的事儿了,左右是落不到我头上!”

        林茉莉一鼓作气,说了这许多话,本就气急的身体,一直颤个不停,仿佛力竭般垂了下来。她不免握住了爸爸的手,剜了一眼在旁不安的妈妈。

        “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你的意思?”林茉莉稍加恢复,就问向爸爸。

        林爸爸眨了眨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又吐了几个字。

        “家和万事兴…啊……”

        估计还有话要说,可身体已然是支撑不住,无声的嘴大张在那灰败的脸上。

        近身的几人,又是一阵急忙,帮林爸爸顺了顺气。

        “这个兔崽子,你是要让你爸闭不上眼啊!今天你让大哥不舒坦,老子我今天也顾不上别的了!不就是豁上张老脸嘛!咱大家伙儿就和你掰扯掰扯!”林业西简直是暴跳如雷。

        林业北见状,急忙上前拦着,喝道:“大哥还在那呢!你干什么!林承政你给句痛快话!别让你爸爸死不瞑目!你妹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林承政见状,脸上红一阵,灰一阵,迫于压力,只得嗫嚅着。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是为了妈以后着想,得让我妈有个保障…我是无所谓的…爸爸把什么都留给你了,妈身体又不好,万一以后有个大病,怎么办呢,我都是为了妈好…既然你是这个意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家几位叔伯也是松了口气,林茉莉乐于退让,是好事,否则又是一番家产的纷争,白白的让被外人看笑话。林业北他们一开始就是知晓大哥意思的,刚才话里带话地点了几句林承政,可他昏了头脑,什么也没听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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