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计
“有没有和狼毒相近的香草？”林雾皱着眉，总得先有一个对策。
“有，瑞香，常用根茎也有毒，但确实是调香常备的花草。”
林雾斟酌片刻，不如将计就计：“换成瑞香，销毁狼毒，飘香坊这几日绝不能再出现一点狼毒草。”
“明白。”
“那日叫你改的香…原本的香还有吗？”林雾反问。
“有的有的。您需要吗？”
“包一点给我。”
林雾一回岚雾阙，便命后厨的柳大娘将含有狼毒的面团制成糕点。
又问了那日去寻大夫的枫香：狼毒大约何时发作。
最终将糕点带在拿步包了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思考再三，林雾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她带着游麟出门去黎府，准备把相关人证物证先告知黎姒，请她不经意捅到贺审面前。
毕竟有闲情来岚雾阙饮酒作乐的，多半都不是秉公任直之人，和贺审也算不得亲近。
如今可用之人也只有黎姒了。
频频求助虽然露怯，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没想到刚出花街不远，林雾便被一个匆忙奔跑的男子撞了一下。
只那一眼，她便看见了那人怀里露出的一根箭|矢，那箭簇太过熟悉，她一眼就看出了，是上九军造的箭|矢。
“追上他！问清楚那根箭。”
林雾侧身拍了一把游麟，游麟回眼看了一眼远远坠在后面藏匿踪迹的飞翰，便飞身而出去追那道仓皇奔逃的身影了。
明知着应是调虎离山的一个饵，却是林雾不得不咬钩的一个饵。
远远地目送着游麟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林雾才匆忙打道回府，今日不宜在外面久留了。
迎面便是冷厉寒芒闪过，林雾凭借着多年训练出躲避刺杀的本能侧身躲过一击。
那人反手又是一刺，直直逼向林雾的脖颈，林雾后退不及，抬手握住刀锋。
还来不及感到疼痛，那人迅速抽回手中刀刃，血花飞溅而出。
太快了。
刹那间已下了两次死手。
又是一刀直刺林雾心口。
“铛—”地一声利器格挡撞击之声骤起，飞翰已至。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林雾迅速退出了战局，见几招之间飞翰已占了上风，便不打算出手添乱。
林雾隐约听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和人声嘈杂，越近越像官兵预备围捕何人。
显然那人也听到了这种声音，他不再恋战，欲抽身而逃，正在这时，为首的官兵冲向了此处，直直攻向飞翰。
眼见飞翰欲还手攻击，林雾出声喝止：“放肆！这是官兵！”
这一打岔，那人立刻逃窜而出。
而官兵无意去追。
见状林雾立刻就明白了：这两帮人是一伙的。
这一帮人要围捕的，正是自己。
林雾回眸看了一眼飞翰，飞翰立刻抽身而逃，官兵欲追，却追不上。
很快，那一帮人马便已经到了林雾眼前。
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只为了抓自己一人，林雾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
为首的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雾，颇为轻蔑地大声喝道：“大胆！竟敢当街与人械斗！吾乃大理寺卿李呈，有人状告你勾结叛军，煽动民众，谋杀朝廷命官！兹事体大，即刻捉拿到大理寺候审。”
林雾费尽力气将先前收着的糕点剥开，又握在手中，假意惊讶掩面，实则敲敲将糕点送入口中，随后顺从地跪下，盈盈一拜，将口中糕点咽下。
待到被押至公堂，林雾抬眼打量四下，第一反应竟然是平南国官员闲情逸致颇多。
高座上的主审官是大理寺卿李呈，和刘赫是一丘之貉。他身侧站立着的是大理寺丞卜言，仍是熟悉的正直模样。
而那侧边坐着一个面色温和，笑意爽朗的翩翩君子，恐怕就是当朝宰辅刘赫。他泰然坐在一旁，只有眼下难掩的乌青，昭示着他这几日也不得安眠。
侧边左侧便是一个身形纤瘦，一派仙风道骨，却面色郁郁，隐约透露烦躁之色的儒生贺审。
林雾低眉敛下自己的神思，跪在原地一派柔弱温良的模样。
刑部尚书卢林，刘赫的故交，姗姗来迟。
刘赫起身作揖，手里盘着的佛珠被带着晃了晃，他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卢林兄…”
卢林草草回礼。
公审正式开始。
“岚雾阙林雾，有人状告你煽动民众，蓄意谋杀朝廷命官，你可之罪？”
林雾安然叩首，朗声答道：“民女不曾做过，不能认罪。”
“传人证。”
上前的是个林雾不认得的男人，那人高声道：“这几日，岚雾阙四处寻找愿意谎称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的刁民，蓄意诬告当朝宰相草菅人命。”
那人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做痛心疾首状，抬手指着林雾道：“百姓间早传了个遍，草民不忍宰相这般正直之人被人坏了名声，这才鼓起勇气揭露此人面目！”
林雾心中冷笑，人证不经推敲，强权压下倒可以治自己的罪。
但如今高堂上四人，各分两派，势均力敌。
略微酝酿情绪，再一抬眼，便是满脸惊讶无辜，美目一眨，两滴清泪滑落，端的一张无辜冤屈的脸。
林雾一抬手，扯开已经结了层薄痂的伤口，强压着嗓子压出哭腔：“求青天老爷明鉴，今日状告民女，乃是奸贼早有预谋！”
鲜血滴在地上，林雾颤抖着手哭诉道：“今日民女才刚出门，便遭歹徒袭击，幸而官兵赶到，歹徒逃遁，民女才逃此一难。”
“原以为是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没想到是他们想要一个死无对证！幸而老天有眼，让民女得此对簿公堂的机会。”
泪眼婆娑间，林雾见李呈面色不善，略带谴责地看了刘赫一眼。
然而刘赫不做表示，表情仍是得体，眼神却涣散。
这时仵作已看过了林雾手上的伤口，问道：“你当时是怎样握住的刀刃？”
林雾抬手比划了一下。
那仵作便起身回话道：“属实。且刀伤伤及经络，不似作伪。”
高堂上几人相互交换了视线，林雾高声道：“民女倒是要状告当朝宰辅刘赫，欺名盗世，戕害同僚！”
字字铿锵，一旁的衙役窃窃私语。
“臣…”林雾激动之下险些岔了口：“民女得知廊南使节陈辅之的身亡并非意外！”
刘赫的眼神终于动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贤德良善的面容。
“使节陈辅之遇难当日，与其一同身死的马车夫左肩上有刘家的烙印！”四下哗然，李呈示意仵作前去验证。
而林雾则将人证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一一道明，衙役随之前去传唤。
不久，仵作便回身禀报：“情况属实。”
李呈惊诧不已，不由得望向刘赫的方向。
而刘赫也难再端坐，而是站起身直呼：“不可能。家纹烙印乃是朝廷惩处重犯的手段，烙上了即一声不可脱奴籍，此等家奴，刘府也不多见。”
刘赫眼底锋芒毕露，终于逼视着林雾警告道：“此种家奴，刘家至始至终只有十五人，从未减少。我劝你收起那些歹毒肮脏的心思，认罪伏诛吧！”
不等林雾分辩，刘赫便怒而振袖，转身跪地请求道：“我且请一看已逝之人，看看他究竟与刘某人有何干系！”
李呈准许。
刘赫刚走，人证便被衙役押来。
他一字一句将刘赫是如何许诺他们兄弟来日的富贵前程娓娓道来。
又说刘赫是如何暗中操作，将他弄出奴籍，随后又是如何步步紧逼，几番追杀灭口。
卜言立刻又派遣了一个仵作前去验证烙印一事。
林雾仍跪立在原地，人证供述和物证查处具为顺利，她才微微放松了心神。
膝盖上的寒意早已窜遍了全身，但她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冰凉，身上的衣衫也无法带来一点温暖。
手上的伤口叫嚣着疼痛，镣铐则磨得她脚腕脖颈都蹭出了血花，林雾低眉看了眼血肉模糊的手掌，一瞬间眼前发黑，胃里泛上酸意。
疼得她头晕，很想躺下休息。
丝塔和枫香她们怎么还不过来…
胃里也开始绞痛。
这时刘赫随着仵作回来了，林雾狠了狠心，指尖掐进伤口，一瞬间剧痛刺激的她神思清明不少。
“那人根本不是刘家家奴，烙印也是死后烙上，定是这刁民预谋多日，以求今日诬告事成。”刘赫大步走上了公堂，作揖行礼后直指林雾。
似乎又觉失态，重新将双手拢在身前：“这一出先告状、后刺杀，最终不得不告状的戏码，恐怕也是此人一手编排。”
卜言看向了刚刚委派的仵作，而林雾看见那仵作慎而又慎地颔首。
中计了。
林雾却没心思细想，她大口喘息着，却仍然觉得无法呼吸。腹中绞痛，头上冷汗直冒，终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要救我，不然就全都完了。
林雾失去神识前最后一眼落在了卜言身上。
要流泪。林雾告诉自己。
好在她很痛，难受得满眼泪水，不必再努力，只消一闭眼，就是大颗泪珠滑下。
“断不可让犯人死于公堂之上！”卜言大声吩咐道：“请大夫。”
一阵手忙脚乱，林雾如愿听到了一句：“她中了断肠狼毒！”
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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