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九州清晏
“你呀—”江无尽无奈嗔怪道，她倒不在意林雾如此行事，她如今功高震主，不怕树敌，反而怕帮手。
多一分明面上的助力，都会让帝王平添忌惮。反倒是她放浪形骸，才能使帝王放心。
“姐姐娶我吧…”林雾嘴巴一扁，撒娇道：“你要是不护着我，我迟早被他们弄死。”
江无尽又一次沉默了。
但她很快用玩笑岔开了话题：“谁敢把你这样爱骗人的小狐狸精娶回家呀？”
“你才不怕我骗你。”林雾委屈地反驳，随后便一把掀开了被子，跳下床铺，欺身压近江无尽，骄横地抬眼瞪她：“你从来没信过我，那你还跟我走那么近做什么？不怕我杀了你。”
两人默契地用笑闹包裹住猜忌和试探，玩笑的外壳下，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质问。
这样问题的答案，只能是另一句玩笑。
所以江无尽低眉打量林雾的风姿，那眸幽瞳最终凝视住了林雾的眼睛，双眸倒映着林雾的面庞，放荡风流地笑对：“可能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雾不知道江无尽怎么能把这样一句风流玩笑，道出承诺的郑重之意。
硬生生地让她相信，如果有朝一日林雾真的用刀口刺破江无尽的胸膛，江无尽仍然能坦然接受。
林雾败下阵来，伸手抱住江无尽，把下巴搁在江无尽肩上，喃喃发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与我结亲？”
你明明很孤独。
江无尽没有答话。
江无尽曾经跟着齐六回过他们家。
齐六远远地便认出了自己家门口劳作的母亲和妻子，他情难自禁，不由得大喊着打了声招呼，抛下江无尽向前奔去：“娘！媳妇儿！”
但江无尽无法判断齐六在叫谁。
因为视线范围内的所有妇女几乎都回过了头，停下了手中的劳作，望向了江无尽的方向。然后几扇门推开，有妇人们走出来张望。
多半失望而归。
甚至有几个妇人向江无尽走来，眯着眼睛努力打量着江无尽，想要辨认，这是不是他们久未归家的亲人。
她们都失望而归，江无尽不希望林雾也那么失望。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能走到如今，总是侥幸。”江无尽闻见林雾身上的香气，不由得细细嗅闻了会儿。
“我不管。”林雾突然后退半步，一双眼瞪着江无尽：“可以是任何理由，不可以是这个。”
江无尽笑了起来，眉目舒展，大气又温柔：“我可不着急结亲，不过…”
“你都二十二了，别的小姑娘十六岁就结亲了…”林雾小声地埋怨：“你可以着急一点…”
江无尽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一边继续说道：“过几日，姜国派遣的来使就应当到了，届时会有一场国宴。”
姜国来使。林雾心中错愕，她没有提前收到信，父王崩逝后，继位的是谁？
但她面上不显，仍是一派委屈模样，看着江无尽。
“因是和平邦交，使团又是因清晏公主和亲一事而来，在京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夫人参礼，你可愿和我一起？”
“我又不是你夫人。”林雾不看江无尽，低头去戳手上的痂。
“可他们都觉得你是。”江无尽无奈极了，握住林雾的手腕：“别乱动。”
“我告诉你，江无尽，我要定你了。”林雾反手握住江无尽的手，一瞬间变得坚定而不容拒绝：“不是现在，就是将来，不是你娶我，就是我娶你。非你不可，你听明白了吗？”
江无尽有些错愕，任由林雾动作，只是不解的看着林雾，微微皱着眉头笑问：“非我不可…为什么？”
林雾被问住了。
或许是她早已习惯了，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即使几日后便会弃之如敝履，也一定要得到。
所恪守的不过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强人所难。
就是这么一个犹豫，便被江无尽揪住了，她仍用着一贯的纵容口吻，耐心地问着：“你觉得结亲是什么，嗯？”
“我知道结亲是什么…”被江无尽当个不懂事的小朋友，林雾也有些恼。
“人心易变，”江无尽手搭在林雾的后脖颈上，随手将她绾不上的碎发绕在指尖：“过个两三年，你兴许就看不上我了。”
林雾真的想不明白，江无尽哪里来的这些自厌想法，但她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得先退让了一步：“好。那我们就三年后再说。”
“宴会是什么时间？”林雾又问。
“七日后。”
“好。”
许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江无尽问道：“你在姜国留得就一些，可听过清晏公主和亲的事？”
林雾哑然，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说：“知道。四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在姜国，不过后来和亲之事为何不了了之…我便无从得知了。”
江无尽皱起眉：“我只听说她风华绝代，是姜国有名的绝色佳人，又通诗书礼易，懂琴棋书画，能与平南国人沟通自如。是个厉害角色。”
“和亲公主，总归是要母仪天下的，不说得好听点这么行呢？”林雾稍显不屑：“十六岁的清晏公主都能与四十岁的平南帝王结亲…”
江无尽哭笑不得，把林雾揽进了自己怀里，万般无奈地温声哄道：“阿芜…”
“哼。”林雾发出一声鼻音，倒没有不开心，转头便用鼻子蹭了蹭江无尽的脸颊。
“清晏公主应该是在平南境内出了意外，不然平南国不至于在两国邦交上一直被动。”江无尽猜测道：“这几日，京城也该戒严了。”
窗外已到了暮色四合时，江无尽便将屋内的烛火一一点上，随后便盘腿坐在塌上，又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林雾也坐下。
“话说回来，徐家且罢，怎么又把陈家给招惹了？”江无尽染着疲倦的嗓音略显沙哑，坐姿随性，却也保持着挺拔，她抬手用木簪松松地挽了个发髻，好好的袍子翻领穿着，显出一股恣意放肆的味道。
林雾难得被美色蛊惑，盯着江无尽玉雕般高挺且精致的鼻梁，和充满生命力的浓眉长睫，走神想着，江无尽应是无需描眉的。
直等到江无尽投来了迷惑目光，才怔怔地问：“什么？”
江无尽笑了。
林雾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稍显痴傻，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声。
从记忆中翻了江无尽的问题，才叹了口气，略带忧愁地答道：“今日遇上个求救的姑娘，是木家的，被陈家使了手段弄去配阴亲…我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咯，这不就把人给得罪了吗。”
这事林雾要说一点都不愁，那是假的。只不过在岚雾阙众人的面前，她是主心骨，必须坐怀不乱。
但上九军是通过为人伸张正义的手段来网罗人脉的。虽然只有比较的核心人员知道岚雾阙与上九军的关联，如果今日坐视不理，核心人员的如果心生嫌隙，也是将来的隐患。
上上之策便是把陈家除了，再将其势力蚕食吞并。
只是，如何施行这个上上策，便需要再行策划：“有一事想请姐姐帮忙。”
“说。”江无尽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雾发愁的样子。
“别由着徐家和陈家弄死阿芜。”见江无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林雾也是无奈至极，别的倒还好说，大可徐徐图之，若他们任何一家，痛下死手…。
不过见江无尽将这事当个乐子看待，林雾也放心了不少，想必经过陇南一役，江无尽的地位又超然不少。
江无尽随手拿了案板上的红枣吃了，顺手递给林雾了一个：“甜的。”
林雾就这江无尽的手，叼走了那颗红枣。
“他们倒不至于敢随意伤你性命，最多搞垮你的生意…”江无尽看着林雾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红枣，又慢慢地咽下去，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很是可爱：“生意的事，不用我帮忙？”
“没有核诶，好甜，还要。”林雾从岚雾阙走到镇国将军府，嫌自己手上染了风尘，便厚着脸皮向江无尽讨吃的。
又舔了舔嘴唇，颇为挑衅地挑了挑眉看向江无尽：“生意的事儿，你帮得上忙吗吗？”
江无尽一时噎住，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别人商帮做到一定程度都要捐个官来当，你反倒质疑我能不能帮上忙？”
“之前有人找你买官啊…”林雾身子一斜，倒入江无尽怀里，抬手点了一下江无尽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那你卖吗？”
江无尽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卖。”
“那不就得了。”
“但我也不想西北部的票号都落到陈家手里。”江无尽俯身轻吻了林雾的额头：“要让你的飞羽帮和陈家分庭抗礼才好。”
林雾瞳孔地震，刹那间外露出的丝缕情绪都被凑近的江无尽看在眼里。
又被诈出来了。
林雾气急，分明笃定江无尽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明面上查到自己与飞羽帮的联系。
最多只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些许。
“飞羽帮果真是你的。”江无尽神色有些得意，笑得放肆极了。
“你怎么回事？”林雾绷不住了，气急败坏的坐起身子：“能不能用些光明正大的方式，老是使诈算什么…天天搁我面前使美人计呢！”
江无尽便笑着将林雾揽回了自己怀里：“你瞒着我这么多事，还想与我结亲，难道有道理不成？”
林雾自知理亏，只能把脑袋埋进江无尽怀里，拱了拱：“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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