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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遭刺杀


“你们这些公子哥可真够精神的,车马劳顿一整天,晚上还要去风流快活。”钟承止掀开车帘看着车外的夜色说道。

        “哈哈。”重涵听了一笑,“就是车马劳顿一整天才要去快活。你看韩玉今日那半死不活的鬼样,等到了霞凌阁立马变得生龙活虎。对了,承止可是第一次来京城?”

        “算是,上次来还小得很,没见着什么就走了。”钟承止放下了车帘。

        “那今日一定要去看看御水边的盛景,不然就要等天子诞辰或明年过年时才能见着了。”

        “那就……”

        钟承止话还没说完,突然神色一凛,快速向重涵扑去。双手猛地将重涵紧抱在怀,侧身带着重涵往地上一滚。

        车内外同时响起了金属相撞与马匹嘶吼的声音。马车被马拉得左摇右摆,晃来晃去。

        钟承止一手紧搂着重涵,另一手撑着地面快速转换了数个姿势,但始终把重涵护在身下。

        小小的马车内被穿顶射入了好几只铁身长箭。虽然全被钟承止避过,但无奈车内空间实在太小,又要护着一人,钟承止背上被划过两条长长的伤口。一滩血色染红了纹锦棉袍。

        钟承止趴在重涵身上重重地喘气,鲜血从背上顺着脖子流下。重涵这才反应过来是遇到刺客了。

        车外响起一阵乒乒乓乓武器激烈碰撞的声音,须臾过后,变得鸦雀无声。

        重涵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但望着趴在自己身上鲜血直流的钟承止,又不敢乱动。

        钟承止气息越来越粗重,湿热的声音打在重涵耳边:“受伤没有?”

        “没……没有。”重涵不知所措,只觉得心蹦蹦直跳,就快要跃出来了。

        “小伤也算……箭……有毒。”

        “没……多亏你,完全没事。”

        “那就……好。”钟承止说完便晕了过去。

        哐当——一声。

        景曲打开车门,长苑与景曲钻进车内,马车里空间对这两人的体形来说实在太过狭小。

        “二少爷有无事?”长苑看了一眼情况蹲下问道。

        “我……没事,承止他……”重涵有些慌张,抬头望着长苑又低头看着身上的钟承止,丝毫不敢乱动。

        景曲矮身单腿跪地,用手指沾上钟承止留出的鲜血在鼻下闻了闻,接着一把横身抱起钟承止,并让其胸贴自己,不至于背朝下,对重涵说道:“你家在哪?带我去。”

        重涵一时还有点愣神。

        “快!”

        景曲中气十足地一吼,重涵终于反应过来,几人立刻起身跳下马车。

        马车周围一片狼藉,两个车夫都倒在血泊之中。另一辆马车被乱箭穿透,马已倒地,残木满处,车身下一滩鲜血。且还有血从车内往外缓缓流溢,想必车里的下人没一个能活。

        而重涵这辆马车无多损伤,正停在一旁。拉车的马也好好地站在路边,时不时踏一下脚。马车不远的地上,乱七八糟散着不少折断或弯曲的箭矢。这些箭矢与射进车内的一样,都是粗长的铁箭,只有被强力劈砍过,才能弯折至此。

        重涵望了一眼正抱着钟承止身形笔直高大的景曲,方才片刻时间马车外发生之事已能大概了然。看来定是有人及时劈落了大多射来的箭矢,并稳住车马。故少数射进车内的箭矢才能被钟承止护着自己完全避过,马车也不至于翻倒。听方才声响,刺客不只一人,如此短时间就被全部打走,加上前面这些,绝非长苑一人可为。

        就重涵对长苑的了解,比起砍落箭矢再与刺客交锋,应更倾向于破车而入救人逃走。这一切更像景曲所为。而今次箭矢的数量,又岂是长苑破车而入能救得万全的?如此一来,假若没有一时兴起带着钟承止回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们,骑马。”景曲用头指了指黑色汗血马。

        重涵点点头,翻上黑马,对景曲问道:“你呢?”

        “快,去你家。”景曲声音浑厚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重涵也不疑惑,拉起马缰就往重府驾去。长苑解下了拉马车的马,随即跟上。景曲抱着钟承止徒步跟着马跑了起来。

        汗血马名不虚传。尽管在巷道里无法全力奔驰,也能见速度极快,寻常马根本无法企及。这没多少路,长苑已被甩开一大段。但景曲仅靠徒步奔跑还抱着一人,居然能一直不近不远跟着重涵毫不落下。

        出事地离重府不远,转眼功夫便到。重涵前脚下马,景曲后脚就跟了上来,长苑没过一会也赶到了。

        重府的守门见到重涵,立刻开门。府里迅速向内传声道:“二少爷回来了。”接着一群下人出来迎接。

        重涵急冲冲地往府内跑。一位管家打扮的老者迎了上来,看了看重涵身后几人:“二少爷,怎么回事?”

        “遇到刺客!快!请大夫!客房收拾好没?”重涵焦急地喊道。

        老管家点头:“已收拾妥当。”

        老管家吩咐了一位下人去找大夫,自己领着重涵一行人走过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东边跨院的厢房。房内早已生好暖炉点好灯,进房便感到一股温暖环绕。

        景曲将钟承止背朝上放到床上,又将钟承止的头轻轻侧搁在枕头上。

        “剪刀。”景曲浑厚果断的声音再次响起。

        “快!剪刀!”重涵心急火燎,对着老管家重复。

        老管家显然是经验丰富,已要下人准备好剪刀、手巾、温水与薄棉布,并把油灯与蜡烛端到床边照亮。

        景曲直接把钟承止衣服剪破,将上衣全部脱下,随后拿手巾泡水拧干小心地避开伤口擦掉周围的血渍。

        “怎么样?”重涵在一旁帮手递东西,忧心忡忡地问道。

        “伤口不深,但有毒。”景曲手不停,头也没转,面无表情地回答。

        重涵看着床上的钟承止。伤口确实不深,血已有些止住,但还在渗出的血非是早前的鲜红色,而是乌暗发紫,伤口周围的皮肤也往外晕着丝丝青黑。

        钟承止身形清癯,长相秀美如女子,寥寥几眼看去会是一种弱不禁风的书生印象。此时脱下衣服,却发现其全身肌肉紧致,分块清晰可见,但又不似寻常武人的刚健精壮,而是带着些许少年般的柔和温婉。在暖黄的烛光下,起伏有致的线条,白纸若曦的皮肤,有一种刚柔相济的妖异美感,即使这长长的伤口,也丝毫不掩其瑜。

        重涵看得颇有点口干舌燥,大冷天的硬是渗了一背的汗。感觉焦躁不安的心情里混杂着一些初次感受到的东西,挠得自己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堵得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景曲将背上的两个行囊放到桌子上,打开小的那个行囊翻了翻,拿起一个小盒。盒里有几个药瓶,还有些针线,但与平常绣花用的针线完全不同。

        景曲将其中一个药瓶内的药膏倒出于棉布,轻轻涂抹在钟承止伤口上。接着穿好针线,将伤口缝合,又把另一个药瓶里的药泥涂抹在伤口外,再包扎好。

        这时,重府请的大夫才匆匆赶来。大夫看了看伤口的处理,点点头,再给钟承止把了把脉,然后对重涵说道:“所受外伤无碍,但伤口毒|药已渗往体内,现在全身脉象渐转疲软。这位公子身体底子甚好,换寻常人早已毒渗全身而亡,但即使是这位公子,若不快些找到解药,也挺不过明日。”

        重涵只觉得心头被重重一击,双手紧紧抓住大夫的手臂:“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大夫摇摇头:“实不相瞒,这类武家的毒,千奇百怪,即使能通过毒性调出解药,也需花时日细致研制,非是一两日可完成的事。”

        “那难道没救了?!”重涵抓着大夫的手更用力了。

        大夫似乎被抓得吃痛,眉头皱了皱:“老夫只能开些活血护心的方子,让毒性发作稍慢,再取点血样回去尝试调配解药。拖延的时间里能抓住刺客要到解药才是最好。”

        旁边老管家上前一步,半鞠身,抬头直视大夫被抓住的手臂:“想周太医贵为御医,专为天家与重家看诊,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必会竭尽全力而为。目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二少爷请稍安。”

        重涵顺着老管家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放开周太医手臂,鞠礼道:“那请周太医尽快,方子所需药材也请吩咐,晚生叫人去配。”

        “有些药材约莫只有宫里才有,要劳烦重少爷请人入宫一趟。”周太医回。

        重涵看向一旁的老管家:“魏老亲自去。”又转回头对周太医说,“周太医请赶快把方子写了。魏老马上就去。”

        周太医便立即写好方子交给魏老,再走到床边那堆被剪下的衣服旁,挑了几块浸着钟承止血迹的衣布,与魏老一起行礼告退。

        待两人走远,重涵出到屋外,大声喊道:“长苑!长苑!”

        一袭黑衣的长苑悄无声息地走到重涵身前。

        “今日到底是什么人?!怎一个没抓住?!”重涵没好气地对长苑问道。

        “共有三人,其中两人负责放箭。放箭后,有两人跳下屋顶,随即被我与钟公子书僮挡住。对方发现不敌后,三人一起迅速逃跑。当时我未能确定少爷安危,不敢追去。”

        “那现在赶快去追!去找解药!还有究竟怎么回事?居然敢在京城内城动手!还动到我们重家头上了!!”重涵手往门上重重一拍。门板啪啦一声,撞到后面又弹起来。

        长苑点了点头,片刻之间消失在黑暗中。

        屋内屋外,顿时一片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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