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霞凌阁
大运河连通大华南北,贯通京城东西。在京城内,大运河有一条向北的支流,名曰——御水河。御水河东岸的街道名曰——临水道。御水河连着内城护城河,可直通内城与皇宫内部,既是京城一景,也给城内运输带来了诸多便利。
御水河最宽的地方呈正圆形,宛若一片小湖,京城人称这片小湖区为——御水珠。霞凌阁就在御水珠正中心的小岛之上。小岛几乎四面环水,只有一条仅能供五六人并行的小道从京城最繁华的临水道横穿御水珠直达小岛,如同御水珠的圆心拉了一条细线到边缘。这座小岛的名称自然为——霞凌岛,而小道名称自然为——霞凌道。
霞凌道两侧水岸边每隔两丈种着一株柳树,柳树上挂着雕花灯笼,既不影响行人观赏水景,又能在夜间提供足够的照明,还给霞凌道染上了红绿相间的色彩。马车轿子皆不可上霞凌道,只能停在临水道上专门的马厩轿棚内,客人步行通过霞凌道走至霞凌阁。
钟承止一行到达霞凌道时已是黄昏,天色转暗,落霞映水,华灯初上。霞凌道上柳絮飘扬,笼光摇逸,影影绰绰,煞是好看,从中行走而过真有一种踩霞凌霄的不实之感。
钟承止初次来,心悦于眼前美景,兴致勃勃地左右观赏。平安不知何时落到钟承止肩上,被钟承止带着往前走。重涵早已来过多次,看得习惯了,但见钟承止开心,自己也不由满心欢喜。
走到霞凌岛上,重涵拉了拉钟承止,手指向路旁一座巨大的石碑。这座石碑不但高耸,且十分宽厚,其上刻的正是——霞凌四榜。
霞凌四榜尽管每年更新,但相邻两年往往变化不大,不变位的人名会予以保留,要改动的人名则磨去一层,再向内雕刻新人名上去,于是石碑便深深浅浅凸凹不平。有些人名比较凸起,即意味着此人已在榜多年未变,也是一项殊荣。就如重涵大哥重熔,曾在冠玉榜首八年不变,下面第二名就足足凹进去一寸有余。不过近几年的石碑倒是较为平整。一代新人换旧人,世事沧桑,唯变不变。
钟承止较感兴趣的却是披靡榜,他摸着下巴仔细看了披靡榜的十个人名,对一旁景曲说:“没有幽冥名册上之人。”
景曲回:“册上之人应不屑此榜。”
“幽冥名册是什么?”重涵听到他俩的对话问道。
“也算一榜单,应该比这个靠谱得多。”钟承止笑了笑,“走,进去吧。”
霞凌阁是一座六层楼的圆塔形建筑,尽管为塔型,但宽高近乎相同,从下往上逐层微缩。此时阁内灯火已全部点亮,由内向外透出六圈金黄的光晕。站在霞凌岛上望去,整阁金碧辉煌,雕栏画栋,仿佛湖中贝阕由水底升起,雍容而大度地浮于御水珠正中。
霞凌阁的一楼与二楼皆有通常楼层的两层之高,故大门异常高耸,人行走入其间顿觉自身之渺小。大门后是一条两壁天顶皆雕满繁缛花叶鸟纹的甬道,花蕾与鸟眼之上镶嵌着各色螺钿明珠,在灯火照射下流光溢彩奢华至极。
钟承止一行走进大门,穿过长约五丈的甬道,立刻别有洞天。这座六层建筑居然是中空的,中间区域直通屋顶。屋顶往下高低不一地挂着数不清的灯笼与一些零散的木块。四周每层皆有栏杆,可在楼层内向中空观看。每层边檐下又挂着满满一圈灯笼,站在一楼向上望去,五环叠合,灯火灿烂,宛若万花筒中七彩仙境,如梦如幻,虚实难判。这份奇景之中,又透着威严雄伟之气,让寻常人丝毫不敢随便造次。
一楼中心靠北有一座圆形舞榭,舞榭四周为凸沿,沿内灌了浅浅一层薄水,在灯光下泛着色彩缤纷的潋滟。舞榭下摆着一些桌椅,已坐了个半满,只是无一桌上了正菜,客人们都在闲聊,似乎正等待着什么。
学子聚会在二楼南面正对舞榭的大阁子里,有专人领着钟承止一行从一侧的楼梯上到二楼。
一边走,重涵一边向钟承止介绍:“霞凌阁与寻常酒肆一样,优伶在表演之余亦可佐酒侑欢,甚至共度良宵。但不同的是,在霞凌阁里,不管你权倾天下还是富甲一方,都须得优伶首肯才能招其为伴,绝不可强求。霞凌阁红牌的眼光甚高,非常人可入其厅室。前几年韩玉看上了闭月榜第二的繁斐姑娘,就是霞凌阁的红牌之一,可求了人家多次也不愿出面,连我也只叫得她在三楼侑酒而已。”
重涵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钟承止与景曲,继续说道:“这里五六楼为优伶住舍,寻常优伶住在五路,大红牌们住在六楼。五六层无明梯可上,这些优伶若愿作陪,都是由专人抱着从五六楼跳下来,回去时再踩着这些吊着的木头跳上去。到晚上有多人上下之时,就如天人下凡,十分好看。另外霞凌阁有一条出名的规矩:若有客人能自己从一楼跳上六楼,不管哪位红牌都不能拒绝该客人的任何要求。所以嘛……”
重涵又睨了一眼钟承止,满是悻悻的语气:“你们俩!倒是很适合来这儿显摆,哪个红牌随便挑。”
钟承止不禁笑了出来,懂了重涵昨日所言之意,再转头望向楼内中空。这时,正好有两名健壮的男侍,从头到脚一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双目,各自横抱着一女乐一男伶踏上栏杆,从六楼直坠而下,在空中悬挂的木块上蹬了几步,落到三楼。女乐与男伶身下垫着长长的锦布,空中跳跃时长锦飘摇飞舞,在满楼光影流彩之中,确实宛若天仙,美不胜收。而男侍因为全身漆黑,在不太明亮的笼光里难以得见,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钟承止看了看那两名黑衣男侍的步伐,小声对平安与景曲说:“这里定是霞融派圈钱的地方,要易云那家伙好好学学。身为阎王,成日叫穷。”
平安叽叽喳喳鸟叫着回了几声。
钟承止几人被带到了学子聚的大阁子,里面已坐了不少人。重涵一进去,几乎全场的人都立刻起身见礼,不少人上前攀谈。
李章明、韩玉、张海云都早已入场,此时便走过来跟在重涵身旁。而钟承止一从重涵身后出现,果不其然,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然后在下面窃窃私语。
重涵左右望了望,发现李宏风坐在最内栏杆旁,便有意无意地往那方向走,一边与旁人见礼打招呼,一边向大家介绍钟承止。
钟承止身世不足为道,重涵向人介绍都是此乃自己义弟,才学卓越,少年乙榜,同参加此科会试。
重涵义弟的另一种解读,即为重家义子,于是没人敢怠慢钟承止,全都一一见礼,自报姓名,再互相客道几句,也算就此结识。
重涵近日看惯了钟承止懒散戏谑的模样,这会却见钟承止换回了温文儒雅的举止,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说话娓娓动听,礼仪周全得当,让来搭话的所有人都一脸赞叹。重涵突然觉得,这厮约莫比自己还会哄人。
走到李宏风桌旁,重涵便特地去向李宏风见礼,并煞有其事地介绍钟承止。接着重涵回头对钟承止说道:“承止,李公子可就是方才门口石碑上冠玉榜榜首的京城第一美男子。昨日你们匆匆一见未曾好好相看。今日再见,否觉得李公子更是俊俏了?”
“对啊,李公子容貌在京城可谓是无人能比,无人能及,无人能望其项背。”张海云深知重涵心意,立刻在一旁应和。
“像我们这些人每每看到李公子的潘安之貌,就觉得实在自惭形秽啊……对吧,承止。”韩玉也不落下风。
李章明向来不懂揶揄戏谑,但也从不反对重涵的玩闹,每次就站在一旁表示阵营。此时李章明心里想的估计与钟承止相同:……真拿重涵这家伙没办法。
若是重涵与李宏风,也真说不清容貌究竟谁上谁下。但今日有钟承止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嘲弄之意,围观者只得低头讪讪做笑。
李宏风自然也清楚得很,但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礼数,还不得不回礼,脸色可谓十分精彩。看得重涵、张海云、韩玉那是喜乐溢于言表。
阁子里陆续有人到来,大部分是未届而立的国子监监生,加上一些从江南来应考的各书院学生,约莫六十来人,坐了近十桌。
年轻的监生,不是权贵子弟便是学富五车。其他书院学生多是与在场监生沾亲带故之人。这些人即使不能金榜题名,也总能混个一官半职。大家互相介绍攀谈,能多一条人脉总是好事。
重涵几人当着众人面戏弄完了李宏风,便坐到栏杆旁的另一桌。钟承止、重涵、李章明、韩玉、张海云,再加上景曲,一共六人,桌子上还空着两个位置,但却没别人敢坐过来。张海云与韩玉本对景曲入桌颇为惊讶,但见重涵与李章明都毫无不悦之色,还对景曲十分客气,便也不多过问,反正位置空着也是空着。
这时,霞凌阁内响起洪亮的钟声。中空内与每层楼檐下的灯笼开始缓缓旋转,笼火时明时暗,阁内顿时光彩陆离,斑斓交错。
接着不同乐器的声音由小及大,层层叠起,逐渐织成一首优美的乐曲。舞榭背后络绎走出窈宨舞者,随着乐曲翩然起舞。此时曲声婉转悠扬,舞榭中舞姿翾风回雪。每位舞者踏在水上泛起阵阵潋滟,却不带起一滴水珠,仿佛祥云浮水,如诗如画。
——霞凌阁晚场表演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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