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杏榜放
次日,下起了春雨,一昼一夜,润物无声。
后日,三月初五,杏榜放榜。本以为春雨会连绵不绝,霏霏无期,却好似为上榜学子们庆贺一般,万里碧空,风和日暖。
杏榜之所以被称为杏榜,自是因为放榜之日正是杏花绽放的时节。
京城内城,各座深宅大院的里外都种有杏树,近日早已开得满城馨香,红明映天,仿佛无处不是飘渺着粉霞绯雾的琼台楼阁。
魏老一大清早就派下人去看了榜单。重涵刚睡醒便听到道喜:“恭喜!二少爷与钟公子都高中杏榜!”
自己中榜前日就已得知,钟承止上榜则是今日才确定,重涵乐不可支,一个咕噜跳下床,匆匆忙忙地洗漱穿戴好就往钟承止的跨院跑。因为前日说好今日一同去看榜,钟承止早就起床在院子里等着重涵。
一夜春雨,满地杏白。
钟承止一袭白衣负手立于院中杏花树下,右手拿着一枝带花的断枝,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落杏飘随,环若蝶飞。
薄渺的晨光如半透的纱网垂亘眼前。纱网后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被朝霞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在金黄之中,在杏蝶飘舞之下,在满园遍地如云如雪的花瓣之上,白衣少年,微微一笑。
重涵刚进院子便呆然而立。
澹然闲赏久,无以破妖娆……
钟承止见重涵不动,便拿着断枝走到重涵身前,笑着问:“怎么?发什么呆呢?不是去看榜吗?”
“……”
重涵直愣愣地盯着钟承止,什么都没说。
钟承止不解,以为是自己拿着一根长长的断枝有些奇怪,说道:“这个,昨夜打落的,可放在屋里。”说着即把手里断枝递给重涵。
重涵没有接过断枝,而是一把抓住钟承止拿着断枝的手:“没……没什么。魏老一早叫人去看过榜了,我们都中了。”
钟承止依然浅浅笑着:“那还去吗?”好像自己上榜就如再普通不过的事一样,毫无波澜。
“当然去的……走吧。”重涵一手接过断枝交给下人,要其放到自己屋里,另一手与钟承止十指相扣。两人手拉手同景曲一起出了门。
杏榜张贴在贡院大门外的院墙上。钟承止几人到达贡院时,榜前已密密麻麻围了成堆的人,把整个贡院前广场站了个满。广场外马车轿子停了长长一溜,其实富家子弟肯定早派下人来看过榜,还坐着马车轿子前来的,多半是榜上有名,携家带口来凑凑热闹。
景曲个高,一眼便在人群里看到了李章明、张海云和韩玉。几人好不容易才穿过人堆凑到一快,互相一问,张海云果然也高中,而韩玉满面的春|色丝毫不亚于满城的杏花,那自然是榜上有名。重涵与张海云在一旁不停地揶揄,这绝对是爱情的力量。李章明则位列第六,确实是前十的上好成绩,很是高兴。
几人边聊边走到榜前的人堆外,想看看自己在榜上的大名。李章明第六很容易找到,其他几人就不是那么容易找了,主要是太远看得模糊。
正都在摇头晃脑找个不停,景曲直接将几人名次读了出来:“第三十一名,张海云。第三十九名,重涵。第四十八名,钟承止。第二百八十七名,韩玉。”
其实魏老找人看了榜,怎会不知道名次?只是重涵既然要亲自来瞧瞧,魏老便留了点悬念,没有明说。
重涵一听,喜不自胜。若殿试也按这名次,不单除了韩玉其他四人都能进二甲,而且与钟承止的赌约便是自己赢了,那……
重涵想着就乐上了天。若非此时一脑子都是赌约,重涵定要与张海云打闹一番,居然比自己名次还高。而韩玉基本是榜上垫底,但对他来说已足够,没到最后一名还算是大大高于预期。
几人商量了下,干脆一起去霞凌阁吃饭,顺便庆祝一番。
白日,又如此好天气,重涵几人不顾韩玉的强烈反对,还是坐在了外场六楼。外场座位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小曲,轻轻悠悠。
酒菜上桌,几人先碰杯一轮。
李章明放下酒杯,说道:“再要准备殿试了,你们说今年会出何样之题?”
张海云:“现在国泰民安无外患,便不会提及外交战事,必是内政。这两年又没什么水旱之灾……”
重涵接道:“排开这几样无非就是民生、税赋、人事、土木。”
张海云:“先帝变法成效斐然,如今国库充盈,又无战事,应当不会在税赋理财上有大的变动。”
李章明:“陛下登基两年多来,除了这次北征,未见有好大喜功。加之京南官道算劳民费财的大工程,才竣工两年,近几年应不会有大的土木之兴。”
重涵:“不过无灾祸之年才为兴修水利的最好时机,等真有干旱洪水也就晚了。此为一小问亦有有可能。”
张海云:“内务腐败近年更胜。”
李章明:“若考二三问,民生人事应逃不掉。”
……
重涵、李章明、张海云就如此讨论着天子心事,猜测殿试策问会出何题。韩玉对这种讨论无甚兴趣,从不插嘴,尤其这会儿他人虽在霞凌阁外场,心早飞到内场去了。
钟承止未发一语,只微笑着聆听三人讨论。李章明发现钟承止一直没说话,有些奇怪。会试前每日在重涵家温书时,钟承止并不寡言,反而常有高论,李章明便对钟承止问道:“承止认为如何?”
钟承止笑了笑,没多说:“我也认为是人事。”
重涵在一旁抱怨:“新帝登基第一次科考最难猜,都不知皇上喜好,我们就撞上了。别说题目,就连卷子上是该当忠臣言辞凛冽,还是该当佞臣溜须拍马都不知道。”
李章明哭笑不得:“你小点声,天子喜好可不是随便能猜的。”
重涵摇摇头:“错了,当官一半不就是猜天子喜好?是不能明猜,要在心里闷着猜。”
这话说得不错,无以反驳,李章明只能摇摇头,举起酒杯,再来一巡。
几人随意地吃着聊着,没过多久话题便岔到了别处,又开始了一贯的揶揄戏谑,嬉笑打闹。
从霞凌阁六楼往外望去,整个京城都被杏花的薄红覆盖,仿佛用眼睛就能闻出清香流动。
少年登科,前程一片,正如春日花开,如繁似锦。可谁又知春花落尽便是热火与秋凉。
……
下午回到重府,府里来了不少重家的亲戚与好友,都是来为重涵道贺的。重绥温与重熔也特地提早回到家。晚上重夫人设了家宴,再次为重涵与钟承止杏榜提名庆祝了一番。
之后几日,同会试前一样,重涵又每日把李章明叫来,三人一起读书讨论作文章。
殿试只排名,不黜落。故只要杏榜题名,就保了同进士出身,其实对于权贵子弟,到此一步便已足够。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仕途能否一帆风顺,往往除了才华还需要很多其他东西。可即使背景再深厚,若无进士的身份也很难攀上高峰。毕竟在人才济济的朝堂中,一个连科举都过不了的人,如何能压得住别人?但一旦金榜题名,以重涵几人的背景,又如此年轻,约莫往后不是一帆风顺,而是乘风破浪了。
所以,若非有与钟承止的约定,重涵此时估计连书在何方都不记得,决不会在杏榜到殿试的这短短十日间,还读书?还作文?还如此认真?
这下不只魏老,连重夫人与重绥温都不禁感叹:看来儿子终于长大了。
殿试之前,还有一个简单的复试。其目的是核查有无靠作弊中榜,实际作起文章来文理荒疏的人。
之后三月十五,殿试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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