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抉择

孩子总是易睡的。
  回去的路上，苏元再一次坐在夏若兰的腿上，依偎在夏若兰的怀中睡了一觉。
  而夏玖再一次宛若一只可爱的猫咪，蜷缩着身子，趴在了夏若兰的腿上睡了一觉。
  等两个小家伙将要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晚，车也已经驶入了乡村之中。
  路稍显泥泞，车行的颠簸，夏若兰坐在座位的中央，轻柔的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顶，她若有所感的朝着窗外看去。
  夕阳西下，微风吹拂，绿色的稻浪席卷着白色的飞鸟与红色的天际交接。
  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如此融洽而又美丽的景色，夏若兰怔怔的看着窗外，一时之间都忘记了抚摸。
  “唔....”
  感觉脑袋上似乎缺了什么，苏元顿时嗫嚅着睁开了双眼，意识从朦胧回归清醒。
  意识只是稍稍清醒，一个转身看向窗外的天宫仙女就映入了苏元的眼眸。
  微风从打开的车窗中灌入车内，席卷着稻香，吹起仙女乌黑的长发，留下几缕如兰花般淡淡的幽香。
  夕阳西下，带来了几抹霞光，那霞光将仙女洁白细腻的肌肤染红。
  忽然间，仙女似乎意识到苏元在看自己，她伸手撩起纷飞的发丝，顿时露出了一只白嫩可爱小耳朵。
  于漫天的霞光中，仙女与苏元对视着，她眼神温柔，坠入凡间，她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很美，不是吗？”
  她声音清脆，像是风铃划过耳畔。
  “确实很美。”
  苏元怔怔的回应道。
  夏若兰诉说着刚刚所见之景，苏元亦是诉说着刚刚所见之景。
  “唔——确实很美！！”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妈妈！苏元！快看那里！那里好像是老师以前讲过的诗句！！”
  夏玖指着右边的窗外，苏元与夏若兰闻声望去。
  层层叠叠的橘红色霞云之下，芦苇与柳树的深处，是一个个冒着青烟的人家。
  乡村的傍晚总是淡雅的温馨而又美好。
  但苏元与夏若兰看着这幅场景，皆是没能想起是什么诗，于是夏若兰直接问起自己的女儿。
  “玖玖想到了哪首诗？”
  “唔——就是上一次一年级语文老师说的诗句，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八九十枝花！！”
  夏玖数着手指，然后断断续续的用着稚嫩的声音背着。
  背完之后，夏玖顿时睁大着红玉般的双瞳，满是期待的看着夏若兰与苏元。
  “妈妈！苏元！我背的对不对！”
  “很对哦！我家玖玖超级厉害的哦！！”
  看着面前的夏玖，夏若兰的双目之中顿时满是笑意与宠溺，她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夏玖，将夏玖夸得双眼弯弯，眉目间满是开心。
  忽然之间，夏玖又想到了什么，她立刻又期待的看向了苏元。
  “苏元苏元！”
  夏玖大声的喊道，她趴在夏若兰的白皙细腻的大腿上，又满是期待的看着苏元。
  看着面前的夏玖，苏元忽然有种错觉，他似乎好像在夏玖的身后看到了一条疯狂摇晃的小狗尾巴。
  苏元顿时被自己的想法与错觉逗笑，他费力的伸出夹板夹住的右手揉了揉夏玖的脑袋，夏玖顺势蹭了蹭苏元的手心，就像是一只真的小狗狗。
  “夏玖超级厉害的哦！！”
  苏元也是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夏玖顿时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大大的眼睛弯起，整个人趴在了夏若兰的大腿上尽是开心的模样。
  “真好呀~”
  看着面前和乐的苏元与夏玖，夏若兰的目光中满是温柔。
  自己所追求的不就是这副场景吗？
  所以过会儿无论如何，都要把小天使牢牢的留下来！！
  夏若兰握紧着小拳头，心中满是坚决的念头。
  随即，又过了一小段路，苏元已经可以看到了四姨家。
  “姐姐，就在那里。”
  苏元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沿用着之前的称呼，毕竟，经历过一整天的历程，苏元确实打心底的把夏若兰当成了一个暖心而又漂亮的邻家大姐姐了。
  苏元指了指不远处的四姨家，夏若兰顺着手指看去，然后对着车前的司机喊道。
  “就是这里，停下吧！”
  车停在了四姨家的门口，此刻的四姨家正在吃着晚饭。
  四姨与四姨夫闻声端着碗走向了门外，陈军也端着碗屁颠屁颠的跟在两人的身后。
  夏若兰付了钱，然后带着夏玖与苏元下了车。
  夏若兰与苏元看着端着碗的三人，两人都是微微一愣，然后夏若兰径直问出了苏元难以开口的心里话。
  “已经在吃晚饭了吗？”
  看到这副场景，夏若兰顿时将小天使带回家的心思更加坚决了几分。
  而苏元则是眸光稍显黯淡，他下意识的朝着夏若兰的身后靠了靠。
  “你们还没吃？”
  四姨也是微微一愣，然后立刻脸上堆满了笑容。
  “那就过来一起吃好了，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在街上吃完回来的，而且陈军这小子一直喊饿，所以我们就先吃了。”

  四姨如是的解释着，但苏元依旧感觉心中有些堵堵的。
  他其实早在重生前就知道借宿的永远都不会和亲生的一样，甚至在后来陈军有了儿子，四姨和四姨夫有了孙子，初中再次前来借宿的苏元便更能感知到这之间的差距了。
  但早上和正午四姨的温柔却让苏元产生了错觉，一种重生后，更为乖巧的自己在四姨和四姨夫的眼中或许能和亲生的相提并论的错觉。
  自己始终是一个借宿的过客，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苏元眸光暗淡，他下意识的朝着夏若兰的身后躲去，并且将自己被夹板固定的手臂严严实实的藏在了身后。
  现在的这里，大概是苏元唯一感受温暖的地方了。
  时刻将注意力放在苏元身上的夏若兰自然没有错过苏元的表现，她抿了抿嘴唇，然后收回了视线，随即对着四姨露出了一抹独属于大人的冰冷而又礼貌的微笑。
  “不了！我在街上确实订好了餐馆，只是回来想和你们商量件事。”
  “什么事？”
  四姨不解的问道。
  “就是苏元手臂不是被我家女儿弄受伤了嘛！我之前还向您保证过我们母女两会负责苏元在此期间的一切费用。”
  “嗯，怎么了？”
  四姨不解的接着问道，忽然间，四姨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她连忙问道。
  “对了！苏元的手臂怎么样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用目光找寻着苏元，最后她在夏若兰的身后找到了将双臂藏在身后，整个人埋着脑袋宛若鸵鸟一样的苏元。
  “啊？！苏元你手臂这是骨折了？伤势重吗？”
  四姨端着碗急忙走到了苏元的身前。
  “还好，只是轻微裂缝了。”
  苏元低着头，低声回应着四姨。
  “轻微裂缝呀！那不碍事！这谁给你看的！轻微裂缝需要弄什么夹板！让你四姨给你炖点骨头汤！过些时日就能好的！所以过些时日让村前那家伙给你拆了这夹板！而且弄这个夹板！你吃饭睡觉之类的也不方便呀！”
  四姨夫端着碗吃着饭，拿起筷子对着苏元指指点点，高谈阔论的诉说着自己的观点。
  “嗯。”
  苏元低着头，低声的回应着四姨夫。
  四姨夫总是如此，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在他的眼里都是小事，直到后来他腰扭了不以为然的又去工地干活，结果摔下来腿跌断了差点截肢，在医院躺了几个月，四姨夫才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事。
  说教无益，折断的骨头才是最好的课本。
  这无疑是四姨夫最真实的写照，因此苏元对于四姨夫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反驳。
  当然，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反驳四姨夫的话语。
  “那我改天买点圆骨。”
  四姨也同意了四姨夫的话语。
  他们旁若无人的讨论起什么时候上街，买多少圆骨，他们三言两语之间便决定了苏元的命运。
  无论自己是否同意。
  不！应该说如果自己反驳，四姨夫和四姨一定会说，他们是为了自己好。他们吃过的盐比自己吃过的饭还多！他们还还能害自己不成？！
  根据着重生前的经验，苏元心情低落的想着。
  只要他们还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就永远反驳不了他们的话语，无论自己重生多少次。
  “可以先停一下吗？”
  就在苏元已经有些认命的朝着四姨和四姨夫的方向走去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一左一右，一大一小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他的双手。
  “嗯？”
  四姨和四姨夫疑惑的看向了夏若兰。
  “我之前说过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吧！”
  “嗯？怎么了？那件事难道不是你要带苏元去吃晚饭吗？带去吧！只要苏元愿意！不碍事的！”
  四姨夫挥了挥手中的筷子，毫不介意的说道。
  “不是的！我想和你们商量的事是，因为苏元的手臂是我家女儿弄伤的，之前不知道是骨折，所以我说的是，在此期间的费用由我们母女两承担。”
  “嗯，然后呢？你不会是想说，你们钱不够给苏元看病的吧！”
  四姨有些疑惑的看着夏若兰，四姨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四姨脱口而出的说道，然后四姨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难色。
  “那我要先和苏元妈妈商量一下。”
  四姨话中有话的说道，如果是真正小时候的苏元肯定听不懂四姨话语中的意思，但可惜的是现在的苏元体内是一个重生的灵魂。
  所以他听懂了四姨的话语中意思，言外之意就是，我们现在也没什么钱，急需钱的话，需要找苏元的妈妈要一下。
  自己真的像是一个名为麻烦的皮球，每个人都不想皮球落在自己的脚上，所以踢来踢去的。
  苏元自嘲的想着，随即他用了用力，他想挣开夏若兰与夏玖的手，早些结束这场让自己不断失望的闹剧了。
  苏元朝着远处看去，夕阳西下，远处的天空泛起了一抹黯淡的漆黑，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至于夏若兰之前说的让他们母女两照顾，自己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而且早些拆开夹板也挺好的，挺好的.....
  可惜，夏若兰和夏玖抓的很紧，苏元一时之间没能挣开她们的手掌。
  甚至感受到手掌微弱的挣脱感，夏若兰顿时猜到了什么，她抓的更用力了。
  小天使总是如此，为他人着想，为自己悲伤。
  而苏元这种早慧成熟的借宿小天使，心思就更为敏感了！
  至于夏玖？好朋友当然要抓的牢牢的！怎么可能放手嘛！至少在妈妈放手前！自己绝对不可能放手！！
  “不！不是的！我已经付完了苏元看病的所有的钱。”
  生怕手中的小天使再胡思乱想些什么，夏若兰连忙否定了四姨的想法。
  “不过确实要和苏元妈妈商量一下，因为我想在苏元手臂康复之前，或者更长久的收养苏元。”
  “而且在收养期间，我可以不要任何的钱。”
  夏若兰站在四姨家的门口，她看着四姨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的说道，是说给四姨与四姨夫听，也是说给苏元听。
  四姨和四姨夫听到夏若兰的话语皆是一愣，他们下意识的询问着夏若兰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后夏若兰再一次重复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语。
  四姨和四姨夫顿时端着饭碗商量了一下，随即对着夏若兰说了一句先去打电话给苏元妈妈了，然后就匆忙去往了屋内。
  而听到夏若兰话语的苏元，他则是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夏若兰。
  于夕阳下，夏若兰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她格格不入的站在了四姨家的门前，她腰杆挺直，满脸自信，宛若一个从天上掉落凡间的仙女。
  时刻注意着苏元的夏若兰自然注意到了苏元在看自己，她于夕阳下低头，宛若天使的垂眸，随即对着苏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没事的，交给我就好了，小天使。”
  夏若兰低声的对着苏元说道，苏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苏元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他立刻脸色微红的转过了头，然后他和夏玖满是开心之意的目光对视上了。
  “对的！没事的！都交给妈妈吧！苏元不要不开心了！我把我的开心给你一半！”
  夏玖拍着胸口对他说道，脸上满是大大的笑容。
  虽然夏玖不知道妈妈说的都交给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夏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现在心情低落，有些不开心了！
  夏玖不知道该如何让苏元开心起来，但是夏玖知道好朋友之间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分享的，所以夏玖要把自己的开心分享给苏元一半！
  看着面前满脸笑容，弯着红玉般双瞳，拍着胸口说要把开心分他一半的女孩，苏元微微的发愣。
  “苏元苏元！好不好嘛？”
  眼看着苏元没有立刻回复自己，夏玖顿时抓紧了苏元的小手，有些着急的问道。
  “好！”
  苏元露出了一抹笑容，他重重的吐出了那个字。
  “好耶！！”
  听到苏元的答案，夏玖顿时开心的挥舞起了小拳头。
  苏元微微一笑，他别过头，然后又一次遇上了夏若兰含笑的温柔双眸，那眸子似乎会说话。
  她在说，小天使~！真可爱！！
  苏元脸色微红的躲闪夏若兰含笑的目光，见到苏元红着小脸躲避的模样，夏若兰目光中的笑意顿时更盛了几分。
  四姨和四姨夫很快就回来了，因为是座机电话，所以他们喊了几人去往屋内接电话。
  因为苏元妈妈说想和夏若兰单独聊些东西，所以苏元与夏玖被夏若兰送往了门外，在送到门口时，夏若兰还特意对苏元眨了眨双眼，然后伸出手摸了摸苏元脑袋笑着说道。
  “没事的！相信姐姐！都交给姐姐好了！”
  夏若兰摸完了苏元的脑袋，不等苏元反应，便立刻窜进了门中，独留下苏元一个人在门口发愣。
  夏若兰和苏元的妈妈聊了很久，苏元牵着夏玖的手站在门口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过好的，也想过坏的。
  无一例外，都是对未来光景的想象。
  因为是重生前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所以苏元对于这件事的心情很是忐忑。
  不过好在有夏玖陪着他，时不时摇着苏元的手，向苏元诉说着自己以前幼儿园的经历，所以苏元倒也没有那么忐忑了。
  直到四姨和四姨夫吃完饭，陈军被赶去洗澡，夏若兰才打开门将苏元与夏玖招呼了进去。
  “你妈妈想和你说两句话！”
  夏若兰递过话筒，苏元有些忐忑的接过话筒。
  “小元，你真的要住在你夏若兰姐姐家里吗？”
  妈妈崔梅的话语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苏元微微沉默。
  因为妈妈并没有问他想不想，而是问他要不要。
  想不想和要不要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因为想不想只是一种态度，而要不要则是一种抉择。
  自己真的做好改变命运，住在夏若兰姐姐家里的准备了吗？
  苏元抬起头来，夏玖与夏若兰皆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至于四姨与四姨夫则是站在了门口，他们也在看着他。
  苏元低下了头，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或者说早就有了答案。
  “嗯，我要住在夏若兰姐姐家里。”
  苏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是回应了夏玖与夏若兰的期待。
  “好耶！！”X2
  不愧是母女，在听到答案的瞬间夏若兰与夏玖没忍住的统一挥舞着小拳头高呼了起来，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几百万的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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