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话 四口之家（2）
“——阿袁，阿袁！”
声音像是夜风里的蒲公英，从远处传来，随风飘飘忽忽落在耳畔。
阿袁猛地往后挣去，一屁股摔落在地。疼痛驱散了他噩梦里残留的惊惧。
他捂着屁股呲牙咧嘴地由着身边的人将他扶起，听见那人说：“你怎么在这里都能睡着。”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阿袁挠着头左顾右盼，还是那条街，还在那栋洋楼的花园外，只是月亮躲没了影，只剩不远处一盏路灯施舍来了一些光。
他的板车还挨着他并没有停进去。
“谢谢你啊，”他抬头想看清那叫醒他的人，然而下一刻，他如火烧屁股般猝然退得老远，“你你你——怎么是你！”
眼前站着这人，竟然是刚才噩梦里那个掉头的男人！
那男人有些莫名：“我——我怎么了？”
阿袁惊惧地盯着这男人，看了半晌确定他暂无异样后，才小步凑近了些，伸出手摸了摸他脖颈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头还在你脖子上？”
尽管才见着这男人第二次，可阿袁总觉得这男人说不出地熟悉。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他那句话，只道：“你醒了就好，快回去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要进去了。”
说着他推开了花园的门扉，往里走去。
“等等！等等！”阿袁丢下板车几步追了过去，拉住他，“这里不能进去！”
“嗯？不能进？”男人停了脚步，从兜里掏出手机，划屏解锁，亮起的灯光照得男人的脸蓝幽幽的，他一字一字念着，“祥——舟——路——2——9——7号，难道不是这里么？”
阿袁愣了一愣，仔细回忆片刻：“确实是这里，你——”他看了看男人映着屏光的俊容，“你……是这里的住户？”
“当然不是啊，”男人笑起来，嘴角旁有浅浅的梨涡，看着稚气也带着几分狡黠，“我是来这相亲的。”
“相亲？！在这？！”阿袁瞪大了双眼，愤然道，“是哪个人骗你来这的！”
男人忽然道：“前两天半夜我做了一个梦。”
阿袁心头一紧，瞪着他：“梦到你的脑袋掉下来了？”
男人莫名瞅了他眼：“梦里有一个男人给了我一张女人的黑白相片，说他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我，然后给我了个门牌号说了地点，让咱俩见见面。结果我醒来后就看到这条短信了。”
阿袁凑过去看手机，显示在屏幕里的是未知电话，短信确实只有一个门牌号，突兀诡怖。
“你不能进去，”阿袁不想看着这个男人去送死，他坚决道，“你要走趁现在，快走！”
男人不应声，只问他：“那你呢？你怎么就能进去？”
“啊？”阿袁被他问得发蒙,“因为我是卖馄饨的呀。”
男人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阿袁觉得这个男人应该是知道的，但他还是应道：“我叫阿袁。”
男人道：“你没有姓么？”
阿袁被他问得有几分恍惚：“我姓……我好像姓阮？不对不对，”他回过神来肯定道，“我没有姓的，我是卖馄饨的阿袁。”
男人倒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道：“我姓常，叫常安在。”
“常——安——在，”阿袁鹦鹉学舌般念着他的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常安在笑弯了眼：“是见过，见过很多次。”
阿袁抓了抓头发，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他回想很多事都像在回想上辈子一样，能有一些浅略的印象，然而这印象还没具象化，就随着百转的思绪烟消云散。
但他不想让眼前这个男人难过，于是临到嘴边，话变成了：“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常安在倒并没有追究，因为他的手机响了。叮铃铃的铃声回响在空荡的街头，期间还串着嘶嘶的杂音，听着像是一部卡壳的老式电话。
他低头看手机，阿袁也凑过去一起看，亮着的屏幕里显示的是一个未知号码。
“你不要接！”阿袁倏然紧张了起来，他紧紧抓着男人的袖子，明明正值炎夏，他竟浑身发冷乃至牙齿打颤，话里全是哆嗦的气音，“你快趁现在走，别再管什么电话了，这房子闹鬼！根本不会有人住的！你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会没人呢，”常安在浑然不惊，他抬手指了指隐在花园后的小洋楼，“你看，这灯不亮起来了吗。”
阿袁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脸色在微光的照耀下煞白一片。之前始终漆黑一片的矮楼在这一刻竟灯火通明，亮光晕落，栅栏间的白蔷薇与花园里的枯败地，褪色成了黑白照片里的黑白两处。
“你别进去，他们在诱骗你。这里死过很多人，”阿袁不知道“他们”是谁，他强压了内心汩汩涌冒的恐惧，“报纸都有报道，前不久才从里面抬出过四个冒险的学生。”
常安在微低了头，认真地看着他：“你是怕我出事？”
阿袁用力点了点头。
常安在又笑了起来，他看上去非常开心：“那你就陪我一起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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