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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话 渐渐迫近(9)


之后的一段时间阮父因着工作加班,连续几天晚上都不曾回家。

        少年也一直在阿袁家里吃饭。那段时间阿袁每天一下课就赶着往家里跑,纷丽的世界对他失去了吸引力,好似只有少年在的地方才有漂亮的色彩。

        再度熟悉了之后,少年偶尔也会同他说话,问他考上了哪里的中学,成绩怎么样。

        这些生疏而客套的对白就好像给彼此间建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阮袁想问少年现在住在哪,他还想要他的电话,想着平日没上课的时候还可以去找他玩,他想少年大概是刚来这座城市不久,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去过。

        可是少年却不肯说,只是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耳垂,笑着问他:“还没吃够教训?”

        阮袁马上就想起了当年的事,可再要细问,却被少年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一直到那顿饭结束,阮袁还记挂着少年的话,他借口要去倒垃圾,趿着拖鞋跟在少年后面亦步亦趋。

        楼道里黑漆漆的,感应灯又坏了。只有楼外路灯微弱的灯光,自镂空的墙面零散地透进来,星星点点,像是一只只飞不起来的萤火虫。

        隔壁在播着新闻联播的片头曲,楼上的孩子在弹钢琴,支离破碎的音符激起了另一户人家的狗吠,汪汪的声音很快又被楼下人家的争吵声覆盖了过去。

        无数嘈杂的声音从单薄的墙体中透出,拥堵在狭窄的楼道里,又被黑暗酿成与世隔绝的沉寂。

        阮袁是耐不住这种沉寂的,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挑着重点问少年:“哥,你现在住哪呢?”

        少年道:“住宿舍。”

        阮袁又问他:“哥,你现在在哪所学校读书呢?”

        少年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去找你玩呀,”阮袁嘟了嘴,委屈道,“你怎么防我跟防贼似的,问你什么都不肯说。”

        少年倏然停住了脚步,阮袁三步并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哥?”

        “阿袁,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少年侧过头来,光影将他清隽的脸分割成了两半,浸在昏光中的一半表情寡淡,而另一半溶在黑暗里像是咧出了狰狞的笑,他轻轻道,“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阮袁有些被吓到了,他后退了一步。少年伸臂从他手里拿过那袋垃圾,又用空出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阿袁乖,回去吧。”

        阮袁没再说话,他只是站在楼梯上,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弭在黑暗之间。

        隔日阮袁仍是一下课就跑回了家,然而他左等右等只等回了不用加班的阮父。

        青菜稀粥,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阮袁几次想要开口,又被两个大人的沉默给生生憋了回去。

        他只有趁着吃过晚饭后母亲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跑过去问:“妈妈,妈妈,以后哥哥还来吃饭吗?”

        阮母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阮父怒气冲冲的斥骂:“你叫谁哥哥?”

        那是阿袁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母吵得那么凶,他被妈妈赶回了房间锁在了里头,只能通过缝隙听着外面的争执。

        “你拿家里钱补贴他吃用上学,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也罢了!你还把他带到我们家里!你以为我是有多宽宏大量能忍这么个杂种成日在我眼皮底下晃!”

        “别一口一个杂种!他也是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无辜?是!他是无辜!他爹也是无辜的!”

        “……”

        争吵升级到了砸摔东西。

        哐啷啷的巨响,砸得墙摇地晃。

        阮袁躲在房间里捂着耳朵,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选择那个时候跑去问母亲,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憎恶他的哥哥,就如同当年村里的那些人一样……

        他还太小,大脑还无法处理更加纷杂的信息。他只是直觉自己大概又要很久之后才能见到他的哥哥了。

        这个直觉让他的情绪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见到哥哥,是他刚上高一那年寒假。

        父亲外派到外地一段时间,加班到夜半的母亲领回了他的哥哥。

        哥哥现在应该算是青年了,只是他看起来比少年那时还要瘦弱。凛凛寒冬他仅裹了一件单薄的披风,手里捧着一杯阮母端给他的热牛奶,熏腾的热气衬得他脸色青白。

        彼时阮袁正在房间里打游戏,听着母亲的声音慌忙关了电脑,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开门探头出来看,他的目光甫落在沙发上那青年身上就呆住了。

        “——哥?”他难以置信,一瞬间忘了伪装,推了门几步跑到青年的身边。青年眼里覆着浓浓的倦意,抬眼望向他时,双目有些无神,看起来就像空有躯壳的人偶。

        阿袁一时只觉嗓子被甚堵住了般,开口的同时,声音沙哑得像哭了般:“哥!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阮母打电话的脸色很是难看,等挂了电话后才丢来一句重磅炸弹:“你哥他差点出了事故。”

        阮袁抓住他哥僵冷如冰的手吓傻了,嘴里喃喃着:“怎么……怎么回事?”

        阮母看了眼青年,语气缓了许多:“袁袁,今晚让你哥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阮袁自然连声应好。

        阮母自去忙活后续。阮袁拿着新的换洗衣物,领着他哥去浴室洗了热水澡。又看他哥状态不好,便在浴室外边陪着等。

        全程对方都一言不发,面上亦殊无表情。阮袁心里忐忑,一直等两人洗漱完毕一起上床熄灯之后才敢说话。

        阮袁握着青年冰冷的手,低低地唤:“哥?”

        青年回握住了他的手似在回应,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汲取着热量。

        阮袁担心他的反应,大着胆子轻声问:“哥,你是怎么了?”

        青年凑过来了些,他的呼吸喷洒在阮袁的脸上,森冷得不似个活人。

        阮袁有些奇怪,明明方才泡了那么久的热水澡,可对方的手足怎么还是如冰窟里捞出来般,冻得被窝都阴潮了起来。

        阮袁忍不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到桌边去翻出抽屉里的热水袋,插上电源后,站在桌旁等着充热。

        对楼照来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的脸上,阮袁看着玻璃窗上印出自己的脸,被窗外的光一照,惨白得吓人。

        却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青年闷沉沉的声音,他问他:“阿袁,你看到他们了么?”

        阮袁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瞳孔缩收间,恍然有数不清的人影在玻璃窗上辗转出现。它们目光呆滞,面上却含着笑,笑容撕开了它们半张脸。它们沉默地站在那,好像距离很远,又似乎近在咫尺。

        它们全部来自他的身后——

        阮袁猛地回过了头去,他身后空空如也。床上隆了一团人形,那是他的哥哥。

        热水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充电的红灯跳掉了。阮袁抱着热水袋连滚带爬溜回被窝里,将热水袋往青年的怀里一塞:“哥,你抱着这个就不会那么冷了。”

        青年一手接过热水袋,连带着他也一道搂进了怀中。

        热水袋隔着衣物贴着彼此的胸口,尽忠尽职地驱散着寒冷。

        阮袁把一半的脑袋都埋进了被窝里,抽了抽鼻子,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哥,你遇到什么事了?”

        “阿袁,是它们,”青年终于愿意开口了,他低沉的声音似叹息般充斥着难言的无奈,“它们一直缠着我,我受够了。”

        “谁?”阮袁脑海里空白了瞬间,耳边恍然间灌入了无数的声响——女人的哀泣并着孩童的嬉笑,钝器磨过硬物发出刺耳的尖锐声,男人的怒吼被淹没在其中,最后是水声,嘀嗒——嘀嗒——

        不,也许那不是水,而是从断裂的脖颈间汩汩流出的鲜血。浓稠的鲜血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凝固干涸,嘀嗒声也渐渐消弭,归于一片静默。

        这一刻,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荒废的洋楼里。

        满园枯败的植株,电闪雷鸣与倾盆大雨交织出屋内的阴森。他们缩在方寸之地,瑟瑟偎依。无数的鬼影在他们周遭徘徊哭嚎,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彼此的存在。

        隔着厚厚的被子,阮袁感觉有人在看他,那视线充满着怨气,对生者、对鲜活的世界,那是来自冤死之鬼们的憎恶——

        “哥,”他忍着牙关的颤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安慰,“不怕,有我在。”

        青年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阮袁的后背,像是安抚着一个婴孩。

        渐渐地,阮袁有些犯困了。所有的恐惧在缓慢地离去,他嗅着青年怀里的气息,只觉得无比安心。在正式踏入睡梦之中时,他似乎听到青年的声音,像是在说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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