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团建真开心
关桃那句“非常自由”所言不虚。
宁河在工位上坐下,左手边就是郭新彦,这倒霉孩子自由自在得很,堂而皇之地在电脑上看电影,声音外放那种。
他一边看一边还开了一盒百奇,友好地递过来:“新同事,吃不?”
宁河摇头拒绝,他也不以为意,转头递给对面的同事:“韬韬,来一根?”
谭韬韬脸长得嫩,厚重的齐刘海盖在脸上,非但没显得土,还和洋娃娃迷之神似。此刻她头也没抬,只是摆摆手,不知忙些什么。
郭新彦也好奇,站起来伸脖子去看,嘴里连连卧槽,满脸不赞同:“你居然在玩游戏?”
他叼着一根百奇,语气颇为不屑:“抽卡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吃鸡啊,王者荣耀啥的不香吗?”
谭韬韬的回答是一对死鱼眼。
郭新彦受了冷待,不再自讨没趣,开始在办公区里溜达。见熊齐沉迷于修视频,便上去拍人家的肩膀,跟递烟似的递过去一根百奇:“兄弟辛苦,来一根?”
熊齐习以为常,一口叼进嘴里。郭新彦满意了,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看电影,嘴里嘀嘀咕咕:“零食就是要分享才香。”
宁河默默收回视线,盯着电脑的默认桌面,陷入了深思。
而此时的陆鸣洲,还坐在家中的沙发上,面色不好地刷着信息。他昨天群发的那些消息就没一个有回音的,平日里吃喝玩乐一叫秒回的狐朋狗友们,现在鸦雀无声。
要不是其他消息能正常接收,他还以为自己断网了呢。
陆鸣泊前段时间忙得要死,今日得闲没去公司,去厨房弄了杯现磨咖啡,出来正好看到自家三弟一脸恨恨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好笑。
“怎么,开展业务碰壁了?”
陆鸣洲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心里想些什么他清楚得很,猜都能猜出七八分:“你那些朋友,要么手里头没资源只会玩,要么搭着家里的东风,就算手上有资源,也不是你一个刚开张的小公司吃得下的,不回你很正常。”
陆鸣洲自己也清楚这点,但这并不妨碍任性的三少爷生气:“没良心的家伙们。”
陆鸣泊失笑,无奈地摇摇头,旧事重提:“你那家小公司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你要真想往这方面发展,可以来映华……”
“不去!”陆鸣洲一口拒绝,“我才不要去给你打工!”
陆鸣泊被驳了面子,也无所谓,只淡淡一笑:“随你吧。”
他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三弟,对金融和管理的知识也只有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那一点,大学学的电子信息工程,还总是吊车尾,差点没能毕业。可想而知他心血来潮弄的这家小公司,会有多少波折和困难。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坏心眼的二哥想,年轻人嘛,不撞南墙不回头,让他先撞撞也挺好。
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陆鸣洲看了一眼来电人,面上多云转晴,当即接了起来:“喂,颜析,你玩回来了?”
陆鸣泊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失去了听下去的欲望,端着咖啡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颜析,陆鸣洲的发小。两人从小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有糖一起吃,有架一起打,每次闯了祸两家打孩子的节奏都几乎是一样的。这两个家伙凑到一起,就像狗头军师开了挂,歪主意一套一套的,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这次颜析给陆鸣洲来电话,估计也是看到了他朋友圈里的广告,赶着来助阵的。也不知道这回他会给三弟带来什么主意,但那个小破公司多半能再撑一阵子。
陆鸣泊叹气,可惜了,本以为能把三弟拐来映华,看来还要再等等了。
颜析前段日子去海边玩冲浪,带了好几个肤白貌美的网红共同戏水,这照片还上过娱乐小报头版,被舆论一顿好批。但颜析混不吝惯了,压根没当回事,一下飞机刷了刷朋友圈,恰好看到陆鸣洲新鲜出炉的广告,顿时乐了,赶紧约人出来出谋划策共商良计。
两人约的是一家常来的中餐馆,这馆子没有卡座只提供包厢,主做川菜,味道一流,对得起它昂贵的标价。
颜析刚见面就给了陆鸣洲一个熊抱,然后拍着胸脯表示“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公司既然开了就往好了整”,被阳光晒黑了好几个度的俊脸还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然后那笑容在陆鸣洲介绍自个儿公司的情况后,慢慢消失不见。
“哎不是。”颜析不能理解,“洲子你放着你大哥二哥的人脉不用就算了,好歹砸钱请个精英团队啊,你这不是瞎……白手起家吗?”
陆鸣洲愤愤不平:“他们说我没有经验,给人脉也是浪费,非要我去他们公司里打工。呸!我才不去,我自己搞也能搞好!”
颜析有点懵,他接触家族企业比陆鸣洲多一点,知道人脉和资金的重要性,陆鸣洲这番操作,虽然花的是他自己的零花钱,但和外边那些创业公司有什么差别吗?
哦,有的,小少爷更看不清楚形势。
但这绝对不能说,说了陆鸣洲得气得跟他绝交。颜析兄弟社交第一要义:站亲不站理,甭管兄弟想干的事有多离谱,搞就完事!
于是他犹豫不到两秒,又继续拍着胸脯要和陆鸣洲同甘共苦:“嗐!小事一桩,你知道微网剧不,成本小,多平台播放,收益高。前段时间我一朋友搞这个,赚了不少呢!”
陆鸣洲听得心动,拍板决定:“那我们也来搞这个!”
颜析跟他数:“导演我们可以请,拍摄团队也可以请……但我们拍网剧总需要本子啊,你公司里有能写剧本的人不?”
陆鸣洲立刻想起了宁河:“有!”
颜析大喜过望,和他碰杯对饮了一罐啤酒,觉得前途光明:“他写过剧本?还是说编导专业毕业的?有经验没?”
陆鸣洲觉得那都不是事儿,心情轻快地夹菜吃:“没,他汉语言毕业的……不过他说他啥都能写。”
“这么牛?”
颜析咂舌,他没实际参与过网剧拍摄流程,一听也就信了,但转念一想剧本现写时间太长:“哎要不我找我那朋友顺一本半成品剧本来?你让那人改改就能拍了,现在写太费时间了。”
陆鸣洲觉得也是,再一想发小这么尽心尽力,简直和那些石沉大海的消息形成鲜明对比,顿时大发感慨,追着要敬酒,不醉不归。
颜析知道发小那酒量,喝到最后,铁定是他不醉,陆鸣洲醉得归不了,到时候送他回去又少不了陆二哥的一顿削,赶紧把酒都撤下场,把重点放在陆续上桌的菜品上。
两人边吃边聊,等吃饱后一看时间,也才下午五点,颜析问他要不要转场,去打打斯诺克之类的。陆鸣洲挥手拒绝,打算回公司一趟。
他方才喝了两罐酒,已然有些微醺,朦胧的醉意放大了他内心的兴奋。公司有单子可做,是个喜事;今天有新人入职,也是个喜事。
这叫双喜临门,得好好庆祝一番。
这番逻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陆鸣洲觉得真对,兴冲冲跑回公司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今晚团建!
百无聊赖了一天的员工们集体欢呼,但宁河傻眼了:不是,刚来第一天怎么就团建了呢?他还打算早点回家来着,上班八小时对着同事已经很窒息了,为什么下了班还要遭这样的罪!
关桃敏锐地发现了他脸上流露出的不情愿,走到他身边悄悄提醒:“老板高兴要搞团建呢,你就当去白蹭一顿饭,再说明天就是周末了,开心点。”
宁河无奈,但想到周末放假两天心情平衡了一些,低头揉揉脸,再抬头,总算露出个不那么僵硬的微笑来,和周遭其乐融融的氛围相称了几分。
一伙人准点下班,兴高采烈地杀去夜市,热热闹闹吃了晚饭。陆鸣洲在餐桌上又喝了点儿酒,更加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一行人又转场ktv。
宁河觉得自己好似一只提线木偶,跟着同事们左右晃荡,没有灵魂。
周五的ktv不预定几乎没有空厢,转了几家,才在某一家碰巧赶上了一个退定的小厢。
小厢其实不算很小,但是六个人一进去,多少显出些逼仄来。桌上放着骰子和桌游牌,服务员询问过陆鸣洲的需求,开始陆陆续续上茶水和零食。
陆鸣洲兴致勃勃,霸占了点歌的位置,刷刷就点了好几首歌,拿着话筒开始酝酿情绪。昏暗的包厢内,舞台灯的光点从他的脸上缓缓转过,好像给他盖了一层艳丽的面纱,又亲手掀开。
他长得是真的好看,尤其是安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气质干净又深邃,像偶遇的朝阳潮汐,叫人陶醉。
但他一开口,宁河就只想捂耳朵。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唱歌却这么难听啊!
身边的同事嘻嘻哈哈,魔音灌耳却神态自若,郭新彦甚至拿起了另一个话筒,和陆鸣洲对嚎,硬生生把演唱事故转化成了一次小高潮。其他的同事很上道地在旁边欢呼鼓掌,好像身处在什么歌王的演唱会现场。
宁河面如菜色,只想夺门而出。
郭新彦自嗨不已,甚至把话筒往宁河嘴边递,怂恿道:“来来来,你也来一首!”
宁河忙不迭把话筒推回去:“不不不,我不会。”
郭新彦不肯放弃,活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来嘛来嘛,害什么羞啊真是,出来玩的,放开点。”
“不不不……”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唱得难听也没什么,我们又不会笑你。”
“我不会……”
推搡之间,不知不觉歌声都停了。宁河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他和郭新彦争执的对话都被话筒收了音,扩音之大还盖过了陆鸣洲的歌声,全包厢的人都盯着他们。
宁河一下子涨红了脸,觉得莫名羞耻,好像被公开处刑似的。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陆鸣洲,只见老板摩挲着话筒柄,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是在认真听他们争执,还是觉得不高兴了。
但下一秒,陆鸣洲却抬头露齿一笑,拿着话筒对着他说:“那个……叫宁河对吧?来来来点一首歌,没事儿我也一起唱,不会也带会你。”
老板都发话了,员工们立刻给力地起哄,口哨欢呼鼓掌纷纷响起来,口号都越喊越齐:“宁河,来一个!宁河,来一个!”
宁河骑虎难下,又不擅于应对这样的场合,最后还是点了一首慢节奏的老歌。因为紧张,他开口的时候起音高了,当即就破了音,听起来有些滑稽。
身旁的郭新彦扑哧一声,想笑,却被关桃拍了一巴掌,赶紧老老实实把跑出去的笑声吸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宁河的心定了定,又听着伴奏酝酿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稳了很多。陆鸣洲虽说要和他一起唱,但一直都没有出声,包厢里只有宁河自己的歌声在回荡。
他很快找到了感觉,越唱越好,关桃和谭韬韬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打起了拍子,熊齐和郭新彦都望着他笑,就连陆鸣洲也诧异地挑起了眉。
间奏的时候,陆鸣洲笑道:“你这唱得不是挺好的嘛,大老爷们要自信一点啊。”
然后他拿起话筒加入了合唱,歌曲的调一下子就找不到了。宁河试着拉回节奏,无奈一来没陆鸣洲大声,二来没他激情,只能跟着迷失在陆氏唱腔里,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一脸迷惑,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
郭新彦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边笑还边举着大拇指,跟着节奏摇摆。
一曲唱罢,谭韬韬上去也点了两首,关桃也跟着点了首最近很火的网□□曲。但不管是谁唱,永远有一只话筒在陆鸣洲手里,而且该麦霸还很没有自知之明,什么歌都要蹭上两句,哪怕不会唱,也要倔强地哼出调子。
于是很快,大家就对唱歌失去了兴趣,开始摆弄桌游卡牌。
“玩狼人杀吧,这个可是出了名的社交游戏。”关桃从盒子里挑出来一副卡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语气别有深意,“据说对增加同事情谊有着强有力的效果,刚好我们来了新同事,六个人,两人两狼两神,差个主持我们叫个服务员进来就好啦。”
郭新彦率先附和:“这个好,那我出去叫人。”说完,一阵风地推门出去了。
谭韬韬和熊齐都无异议。宁河有些踌躇,他没玩过狼人杀,这个游戏最火的时候,他正因为现实里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只听过几耳朵,大概知道是个你骗我我骗你的游戏。
这样的游戏,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细心的关桃很快发现了宁河的异样,善解人意地做了解读:“没玩过也没事,这游戏不复杂,天亮大家发言盘逻辑票狼人,天黑狼人杀人,神牌有自己的技能……”
宁河听得云里雾里,愣愣点头。那头的陆鸣洲自己拿着话筒唱,很快就没了兴致,挤到了宁河的身边,哥俩好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有啥好解说的,玩两把就会了,你说得越多他越迷糊。”
宁河不习惯有人靠这么近,但也不好推开,身体不自在地绷紧了,僵笑着点头称是。
郭新彦很快拉了个男服务员进来,几人快速地围着桌子绕成了一个圈,彼此之间留了一定的距离。宁河前三把都是好人牌,眼一闭一睁,就有人死了,发言轮到自己也不知道要说啥,只干巴巴地说我是好人。
就这样,居然也每次都留到了最后。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鸣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三把都是被首刀,女巫还不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玩。
但陆鸣洲作为老板,脾气是真的好,都这样了,居然还不生气。好在第四把大家没再坑他,团建毕竟是老板请客,游戏体验要给到位才行。
这一玩就是几个小时过去,熊齐中途出去接了个女朋友的电话,回来就告辞走了。关桃和谭韬韬是女孩子,太晚怕路上有危险,很快也结伴离开了。
就剩下陆鸣洲、宁河和郭新彦三人,狼人杀是玩不了了,包厢的时间还没到,只能玩玩猜大小消磨时间。
这回是由宁河做荷官,陆鸣洲和郭新彦猜,输了的人喝酒。
可能是陆鸣洲之前麦霸的行为太败神明好感了,运气差到不行,回回输给郭新彦,喝酒喝得晕头转向。
郭新彦一看这不行,再喝该不省人事了,连忙说不玩了不玩了,跟宁河扶着陆鸣洲到大厅坐着醒醒酒,还好账之前就付了,不然这会子也不知道他还拿不拿得稳手机。
郭新彦打了个酒嗝,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了,转头问了宁河一句:“哎,新同事,你有驾照没?”
宁河点点头。
郭新彦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今天就你没喝酒了,你把老板送回家吧,就开他那辆保时捷,钥匙在他兜里。”
宁河再次点点头,于是郭新彦放心地走了。
宁河坐在大厅里又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对:他不知道陆鸣洲家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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