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只为此刻
天暗淡下来，超凡驾车，告诉紫云要去最后一站。
紫云发现，竟是“温柔夜色”餐吧。透过玻璃窗，她往里探看，黑乎乎的一片，侧耳一听，也是静悄悄的。
她下意识地转身要走。超凡拦住她，笑道：“进去看看吧，没准有人呢。”紫云不肯信，仍旧想走。超凡强拉住她，朝门口走去。这样的坚持，让紫云不明所以，却因信任，任由他牵着手，传递着安心的温度。
门是虚掩着的。他们径直而入。紫云提高嗓门试探着问：“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没有回应，室内昏暗，紫云又提议，“我们走吧，没人。”超凡笑了，“着什么急呢？我又不会吃了你。”紫云痴痴地笑了起来，这话，她将信将疑。
正在这时，如梦似幻的彩灯，亮了起来。接着，是几声喷彩带的声音。彩带伴着旖旎的灯光，让紫云如置身幻境。
“超凡，你在搞什么鬼？”
超凡笑而不语，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两人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里，显得既亲昵又颀长。
他问：“你信我吗？”
她说：“当然。”
“那你先闭上眼睛，放心地把手交给我，好吗？”
紫云照做。在完全的黑暗里，她的心，反而更安了。她随着他缓步而行，或走或停，或转弯或直行，一切还算顺当。
“我现在要松开你的手，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紫云点点头，她听到了挪动椅子的声音。超凡让她坐下，然后可以睁开眼睛了。紫云有些留恋黑暗里的安心，又好奇眼前的景致。今日的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再有什么，她都不意外。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超凡正站在对面，手捧一束红玫瑰，笑容满面又略显不安地望着她。此时，灯光明亮，桌上摆好了红酒、蜡烛、各种小食。当然，最令她欣喜的是，他们的周围坐满了亲朋好友。姥姥、爸爸、妈妈，愈发温和的钱伯伯，雨姨一家，多日不见的之南，孕肚微显的乐乐、眼光须臾不曾离开妻子的何奕杰，还有田子轩一家，佟老板一家……
紫云环视一周，有些目不暇接，正要起身，一一问候或拥抱，却被大家拒绝了。因为他们不能坏了超凡的大事。
超凡朝大家感激地点头示意。终于，他缓缓地屈膝跪在紫云面前。此时的紫云，已经完全明白了。今日的一切，只是铺垫，只为此刻。她的心，开始加速跳动起来，都快跳到喉咙眼了。超凡何尝不是，他为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紫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个十全十美的爱人，但我会全心全意。我的这颗心，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愿完整属于你。我爱你，请求你嫁给我吧。”他语速很快，带着几分急切，怕她拒绝，虽然确定她爱他。他深情又忐忑地望着她，等待她的答案。所有人都看向紫云，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一秒、两秒、三秒……这煎熬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紫云便红着脸答应了他。围观者，激动不已，为他们见证了幸福的一刻。当事人，就这样许下了终身的诺言。求婚的过程，似乎是短短的一瞬。他们却走了很多年，经历过离别的苦痛，重聚的欢喜，种种感受涌上心头，不可谓不丰富。今日重走旧时路，赏到的风景，遇到的人，是他们情感的见证。为这一刻，他们等得太久，经受得太多。紫云流下了幸福的热泪，看着眼前的超凡，觉得上天对她太好了。超凡帮她拭泪，以后他将心有所依，不必再经历寻找与等待了。他觉得他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超凡从怀里掏出红色丝绒盒子，打开它，是一对钻石对戒。紫云伸出手，等待他套上它。这样的仪式感，虽然俗套，身处情感中的女人，却总是心向往之的。这一过程，超凡看得极为神圣，紫云，紫云，终于允许他，伴她一生了。这戒指，他怀揣了一天，生怕被她察觉。现在，终于能套在她手上了，而且尺寸非常合适。然后，他将另一只交给紫云。紫云颤抖着手，帮他戴在了左手中指上。一戴好，超凡便拥上了紫云，给了她一个礼仪式的亲吻。
掌声响起来了，姥姥含着热泪，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说道：“成了，成了，超凡，姥姥装了几天的病，真是值了。”原来是装病，这一刻，紫云全明白了。她帮姥姥擦去眼泪，半嗔半笑地说：“姥姥，以后您不准拿身体开玩笑。您要长命百岁！”姥姥说：“好好，我要健健康康的，我还等你们给我添个小重孙呢。”这话一出，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除了姥姥，叶远和吴桐最为激动。叶远说：“你俩都是我最心爱的孩子，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一生的路要走。但只要不放开彼此的手，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所有艰难困苦，都将迎刃而解。但记住，爱要对等。对等的爱，不是谁依附谁，而是各自发光，彼此照亮。记住了吗？”紫云和超凡，不住地点头。这一番教诲，句句肺腑，期盼殷殷。吴桐挽着丈夫，满脸含笑，眼神温和又喜悦。
其他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福。餐吧的空气里，弥漫着玫瑰花瓣的味道。乐乐一直躲在人群后，等待所有人散去，才走上前来。若是平时，她们定会热情地抱在一处，转几个圈圈，再大喊大叫几声，庆贺这幸福时刻。只是如今，乐乐身子重了，紫云不敢造次，只是缓缓抬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她那鼓起的肚皮。乐乐凑到紫云耳旁，低语了几句。紫云红着脸，说：“你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之南是近几年陪紫云最多的人，懂她的纠结与爱恋，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除了深深的祝福，别无它求。“你能出现在这里，我很意外，也很高兴。之南，谢谢你！”紫云抱着之南，絮叨着分享幸福的热望。之南朗然一笑，如云南的斑斓色彩，丰富了紫云的心。她们，不仅是密友，还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紫云告诉她清风胡同的计划，之南的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
晚宴过后，上了岁数的，怀着宝宝的，大都散去了。剩下了，嚷着要去什刹海上滑冰。夜场的好处，在于人数渐少，伴着岸边的灯光，感受夜的浪漫。只是，BJ的冬夜，寒风刺骨，也有不尽如人意处。但刚刚见证了幸福的时刻，人们热情正高，便嘻嘻哈哈地玩乐起来。直至疲累，才各自散去。
驱车回家的途中，紫云照例睡着了。超凡停好车，正要抱她上楼，她却醒了。“今天你也挺累了，我自己能走。”超凡低语道：“我的紫云，这么快就懂得疼夫君了？”这一句戏谑的话，透着柔情蜜意。紫云心里甜丝丝的，娇羞地低语道：“好啊，既然这样，就请夫君……夫君，抱我上楼吧！”有些词汇，紫云说得很是含糊不清。这含糊不清里，带着撩人的热情，超凡不禁醉了。
快要进门时，超凡又说：“闭上眼睛。”紫云便听话地闭上眼睛，朝他怀里倚了倚。“别动，不然，我怕……”超凡逗她。紫云真怕他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毕竟是在门外，被别人撞见，总是羞死人的事。她便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怀里，其实这也是极不雅的，紫云却忽略了。有人说，恋爱中的人，情商为负数。看来是有道理的。超凡见她闭着眼，红着脸胡思乱想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轻吻了一下。
紫云正在想，一会儿睁开眼，不知又是什么样的情景。说实话，“温柔夜色”餐吧的求婚，她很感动，也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但这只是出于爱，只要是她的超凡，无论什么情况下的求婚，她都会如此选择。只愿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她的爱情观。超凡，便是她的一心人。她很笃定。所以，即便设计得有些常规，甚至有些俗不可耐。但他那颗爱她的真心，想要给她安全感，得到亲朋祝福的做法，是不容质疑的。所以，尽管有些遗憾，她还是很快乐的。
“睁开眼睛。”超凡温柔的声音，如同魅惑的夜色。
紫云照做。只需一眼，她的心就融化了。顺着红烛小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清雅的手书条幅，以狗尾巴草和梧桐小筑为背景。紫云抚摸着这些图案，后将手停留在“青梅竹马”四个字上，并喃喃说着“这是我的超凡亲笔写的”。
顺着狗尾巴草小路，他们到了第二幅条幅前，以雨桐茶社和江南古镇偶遇为背景，紫云看着相牵的手，想起那次的尴尬，不禁脸微微一红，“超凡，我当时很傻，对不对？”超凡摇摇头，“这一牵，我就不想放手了，你可知道？”紫云说：“我才不信呢？那时候，我还只是你的紫云妹妹吧。”“不知道，或许已经不是了。”“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超凡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不知道，或许很久很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忘了。”这话，紫云爱听。她看着他手书的字，“执子之手”。紫云默念了好几遍，她更喜欢后面的一句，“与子偕老”。
再往前行，两边是茶树盆景，绽放着零星的鹅黄色茶花。然后，她看到了第三幅条幅。这张条幅，是以月色下的什刹海为背景。紫云想起那温柔的夜晚，甜蜜之后，他们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离家出走。他经历变故，又重新开始。几年的分离，伴随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伤痛之余，是绵绵不绝的思念。紫云心一紧，心疼起她身边的男人，“超凡，对不起，你最难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超凡说：“傻瓜，你一直没有逃离我的视线。即便分离，我在独享等待的幸福。因为，我知道你就在那儿。对我而言，最难的时光，是失去你们消息的那些年。”他竟情深至此，紫云觉得只有用余生的陪伴，才能弥补所有的遗憾。她读着条幅上的字，“陌上花开”。紫云脸更红了，“超凡，这几个字，好像不太恰当呢。”超凡说：“你是指我们当初的关系吗？在我心里，就该如是的。”“算了，不跟你争了，反正，你就要如愿了。”紫云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柔情。
再向前，紫云看到了腊梅花枝。本以为又是绢花，谁知凑近一看，竟闻到了清雅的香气。紫云对他说：“这些花，我很喜欢。”“我知道。”紫云又去看第四条条幅。这次以茶山客栈和蜡梅雪景为背景，上书“暗香归来”四字，紫云兴奋道：“超凡，这几个字，写得真好。”超凡笑问：“是字好，还是香好？”紫云含糊道：“都好，都好。”超凡见她如此，不禁哈哈地笑起来。
接着就是紫云的房间了。超凡推开门，紫云笑着进来。浓浓的玫瑰花瓣的香味，扑鼻而来。这间屋子，以淡雅的白玫瑰装点。她惊喜道：“这花是小白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超凡得意地微微一笑，“我就是知道。”紫云看着满屋子的花朵，如同置身仙境，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了。
在她痴醉的时候，超凡短暂离开，再折回来时，手中多了两杯“红酒”。他带着情意绵绵的声调，问：“此时此刻，能饮一杯无？”紫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当然，此时不饮，更待何时？”紫云正要一饮而尽，超凡说：“不对，要这样饮，才有味道。”紫云听凭他安排，等动作完成，她才意识到，这是交杯酒的姿势。她的脸，更红了，如诱人的红苹果。“超凡，你怎么也学坏了？”超凡耳语道：“是吗？你不喜欢吗？”紫云被他一撩拨，就有些难以自抑了，心里有千万头小鹿在乱撞，“你还喝不喝？”超凡说：“当然要喝。”他们便一起饮。饮毕，紫云笑了，“你骗人，这分明是普洱嘛！”超凡见“奸计”得逞，忍不住笑道：“你呀，真傻。酒后乱性，懂不懂？”这话紫云当然相信，超凡醉酒后，真可能做出格的事。
“你就不想看看最后的条幅么？”经他提醒，紫云才想起来。她开始欣赏起条幅来。“超凡，这背景，我怎么没有印象了？”超凡笑了，“傻紫云，这是……我们的未来。”紫云难掩心中欢喜，便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他顺势拥住她，“害羞了，嗯？”“才没有。”她挣脱他的怀抱，以证没有。超凡便随她，带着宠溺的表情。
紫云又看起条幅来。“超凡，这‘吃茶之约’，何意呀？”超凡笑道：“古意。既吃了我的茶，就要做我的媳妇。”紫云想起来，这是《红楼梦》里的典故，超凡真是的，骗她吃了他的茶。不过，那茶，是难得的佳品。她含情脉脉地，微笑道：“那我岂不亏大了，只吃了你一杯茶，就要……”超凡接过她的话，“就要做我的媳妇，是不是？”紫云见他越发油嘴滑舌，便趁机遛出了房间，朝客厅专辟的饮茶区奔去，“茶还有吗？我要吃够本！”
超凡也随她出来，“有，想吃多少，有多少！”超凡爱上了捉弄她的乐趣。他们便开始吃茶。刚才的茶，超凡是早就煮好的，就等那关键的一瞬。茶是他珍藏的老茶，很是温和，不会因多吃几杯就影响睡眠的。即便如此，良辰美景，他们怕也无心睡眠了吧。
见茶色淡了，紫云便问：“超凡，是再坐一会儿，还是现在就睡？”超凡坏笑道：“你这么急吗？现在就……睡？”很显然，他们俩说的睡，并不是一回事。紫云撒娇道：“超凡，你真的……变坏了。”超凡觉得逗她，真是人生乐事。以后便可常常如此了，想及此处，他不禁有幸福爆棚的感觉。
“把你的好茶，再拿一泡出来，我们继续围茶夜话。”紫云见他毫无休息的打算，也是兴致不减。超凡取了茶来，“你看看，这茶可认识？”紫云笑了，“我又不是神人，光看干茶就能断定？”超凡连连致歉，说他因沉浸幸福，没了智商。紫云笑着不理他，只管一心事茶。泡好后，她先吃了一盏，紫云知道了，这是六堡茶。超凡点头肯定，也吃了一盏。就这样，他们又享受了许多曼妙时光。
夜深沉，超凡挪了挪椅子，让紫云倚在他的肩头。这样的亲密，竟是如此美妙。超凡说：“我想做件坏事，紫云。”紫云立马抬头，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你……你……你，你要干吗？”超凡笑了，又把她拢在肩头，“傻瓜，你是不是想入非非了，我只是，想……”然后，绵密的吻落下，直至两人觉得天旋地转，不能呼吸，才稍稍抽离。这次，他们很是忘情。
他们又喁喁而语起来。紫云问了很多问题，超凡一一回答。她搞明白了许多事：戒指尺寸合适的事；姥姥配合装病的事；何奕杰、田子轩等一帮哥们，帮忙出主意布置求婚现场的事；为了完成此处，他几天几夜，忙到深夜的事……后来，紫云不禁眼泪盈盈，幸福地说：“谢谢你，超凡。”
超凡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温柔夜色’的布置，但是，这也是必要的。因为我要向所有人宣布我的爱，亲朋在场，热闹俗气，却最合适。而这里，是我只向你述说我的爱，只是为你。无论怎样辛苦，我甘之如饴。紫云，我们有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景下，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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