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可调和

　　“劝我回去就算了，我不会回去！”周光说。

　　“我没那么闲，是你的慈母，怕你在外边日子过得苦，托给你带张卡。”

　　周光听到母亲，鼻中酸涩，他低下眼帘，说：“你还给她吧，我日子过得去。”

　　丁东点头：“看起来是过得去，饿不死。不过老人牵挂你，你这做儿子的连个电话都不打，就有些过分了。”

　　周光不语。离家多天，为了让自己狠下心来不回去，他拒接家人的电话，也包括母亲的电话。母亲是慈母，他却是个残忍的儿子。

　　“话我带到了，卡要还你自己还，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走到门口，他站住对龙菲说：“你要住在这里吗？”

　　龙菲正吃着饭，听丁东这么问，忙摇头。

　　“那还不走？”他就站那等着。

　　龙菲放下饭碗，对周光说：“那我先回去了。”

　　周光说：“我送你。”

　　“我送她，你往家里打个电话吧，可能这会儿阿姨正在家里哭呢。”说完丁东前头走了。

　　龙菲便说：“那你自己洗碗吧。”周光抿着嘴，笑不出来。

　　到了楼下，仍有些放心不下周光，龙菲不禁抬头去看他的窗口。

　　“怎么，刚下楼就舍不得了？”丁东目视着她，逼得她不敢直视。

　　她觉得相东未免凉薄，摊摊手，说：“你作为他的好友，一点都不担心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没吃过苦，现在离家又离职，心情得多糟啊！”她这样想着，面上泛起愁容。

　　“所以，你就打算以身相许，帮他渡过难关？”

　　她结巴着说：“什么以身相许……你不要乱说……”

　　“周家门不好进，如果你真愿意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帮你。”丁东眼神真挚，嘴角戏谑。

　　她觉得自己被嘲弄，气鼓鼓的说：“你是神经病！”

　　他却笑了：“我是神经病，你倒是个正常人！就是从来不说真话。”

　　好久不见，剑拔弩张。她没想到这样的情形，她不希望他们变成这样，不如打住，她说：“我在这就下了，就送到这吧。”

　　他知道到她家还有一段距离，她要提早下车，是真生气了，他有些后悔。

　　他没想和她吵架，他知道她无意与他，早已不想勉强。在周光的朋友圈，隐隐约约看到她的影子，他有过低落。另一方面，他也认为她和周光很合适，他们一样活泼好动，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们在一起总是很快乐……他甚至想过，有一天周家会怎样难为她，他该怎么帮助她……然而当看到他们同一屋檐下做饭，或许是不甘心作祟，他想确认，才能死心。而她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她越是这样，他越想逼她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

　　讽刺吧？自己的退缩，她要提前下车就威胁了他，使他缴械投降。他冷静下来，说：“我不对，你别生气！”

　　他的道歉这么迅速，逼得龙菲不得不撤回自己的计较，那样才显得大度。龙菲整理了思绪，说：“虽然我们现在不在一起工作，毕竟相识一场，我想着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是经常吵架的话，就做不成朋友。”

　　丁东见她认真的模样，点头称是，他问：“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的那种朋友？”

　　“可以是可以，不过是普通朋友那种，不能说暧昧的话，也不能有暧昧的举动。我这可是说的心里话，不掺假的。”

　　丁东的眼睛闪亮，将笑意深深掩藏，正色说：“必须得这样。”

　　友谊天长地久嘛，分别时，他们可以友好说晚安，这种朋友，多多益善，龙菲很满意。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他问自己还要确认吗？他了解自己吗，他们也了解自己吗？

　　周光在一周后，成功的在本市一家医院找到一份工作，这一回不是管理岗位，是做他本专业的工作——一名小小药剂师。虽然比不上他自家医院的收入，应付基本的开销是够了。

　　他给母亲打电话报告了这个消息，母亲听了虽然安慰，却还是希望他能够回到家里。他坚持己见，一定要靠自己。比起以往的生活，难免会觉得辛苦，每当这个时候，他会对着那幅在下山村买来的飞天木雕发呆，他思索着“自由”与“辛苦”这两个词，现在才明白他们之间相互依存的联系。

　　周光收到第一个月的工资，超出他预想的兴奋，这是他凭自己双手赚来的。拿着这笔钱，他给母亲买了条丝巾，转了半天，又买了盒茶叶。他挑父兄不在的时候，回到周家。周妈见到儿子，直说儿子瘦了，见到他带了礼物回来，更是百感交集，不禁流泪。

　　周光陪母亲说了会儿话，他看了时间，担心碰到父亲回来，说：“茶叶是给爸买的，他爱喝就留着，不喝就扔掉。”说着起身就要走。

　　周妈苦留不住，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儿子照顾不好自己。没想到，没等周光踏出家门，周爸竟回来了，见周光要走，便说：“吃了饭再走吧！”周光只好留下。

　　漫长的沉默之后，周爸先开口了：“工作还适应吗？”

　　周光低头说：“开始不熟悉，慢慢就好了。”

　　周爸点头：“你能脚踏实地，我很安慰。”

　　周光动容，没想到自己只是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找份工作糊口，周爸竟觉得宽慰。看来还是自己不学无术，才让家人失望，他对父亲的怨意瞬间消失。

　　须臾，阿姨将饭做好了，喊他们父子过去吃饭。周妈看到父慈子孝的画面，心里舒了一口气。

　　“光光，还是回家住吧，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你看你在外面还得自己做饭，工作又那么辛苦，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周妈仍不放弃劝儿子回家。

　　“妈，我现在挺好的，再说轮到晚上值班，也没时间回来吃饭。”家里舒适生活的诱惑，常常让人产生无力感，那是可怕的。

　　“一个男孩子，在外面吃点苦，不算什么！”周爸说，“你既然下定决心要靠自己，吃苦也是历练。不过，那个美美断了之后，怎么又来个龙菲？咱们家的孩子就算是出去工作，娶回来的媳妇也得门当户对！”

　　周光停下筷子，问周爸：“您还在查我吗？”

　　“只要你是周家的人，父母就有义务帮助你走正路！”周爸放下筷子，严肃地说。

　　“找个喜欢的姑娘谈恋爱，叫走歪路？”周光强压住自己的愤怒，质问周爸。

　　“总之，龙菲不行！”

　　“您这是不讲道理！”

　　周爸拳击饭桌：“父母说什么，什么就是道理！”

　　周妈见父子俩刚缓和的关系，又变得紧张，慌得不知所措。

　　周光站起：“你们保重！”说着便摔门而出，身后传来一阵碗碟触地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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