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井水不犯河水
贺琼华似笑非笑的眯着一双眼，仔细打量着身后的光头和尚。
同是少年抽了条儿的身高，却比方才的裴家公子高出半个头来。
不似寺院中的住持老僧那般穿得华服袈裟，一身简单素净的青衣在他身上却被衬托出了其妙的富贵感。
狭长如狐狸般犀利的眼眸在浓郁的剑眉和高挺的鼻梁的衬托下，非但不妩媚，反而多了些男子的英气。
周身的气派加持着这张脸，怎么看都不是个做扫地僧的料子，反应该是个贵家公子。
“咳姑娘，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他突然出声提醒道。
贺琼华回过神来，笑的灿然。
“明镜小师傅年纪轻轻记性就不好了？还是说睡了一觉将昨日在后院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若是小师傅对本姑娘的做法有异议，我并不介意帮小师傅回忆一下恐惧！”
她扪心自问，自己从来都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善男信女。
在家中藏拙俯首做小，那是生存环境迫不得已而为之。
出了贺家那扇大门，便没有了条条框框的限制。凡有人触及到她的利益所在，定不顾一切的反击！
明镜低眉，紧紧的抿住嘴唇，未曾言语。
右手袖中的那串念珠，在不经意中被他攥的紧。
“不必了！昨日礼数不到，未曾重谢，今日再给姑娘谢上一礼，你我二人也算的是两清了！”
瞧他那副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贺琼华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明镜是真的不愿意和自己有过多接触。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人家先开了口，她也没有不饶人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便两不相欠，你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待我修炼够日子后便会自行下山，还望明镜小师傅高抬贵手，不要公报私仇，刻意刁难我一届弱女子！”
说罢，她盈盈一俯身，笑若桃花。
明镜被这赤兰山上许久不曾绽放过的春意迷了眼，乱了心。当下神志不受控制的乱了乱。
察觉到异样后，他猛然合上了双眼，暗暗定了心神，颔首点头，毫不犹豫的转身快步离去。
说是来山上修行，实际上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也并没有人来故意刁难贺琼华。
直到临走那天，才再度见到了慧光住持，贺琼华主动上前同他拜别。
“这段日子承蒙住持照料，小女别无可赠，唯有这一份手抄的法华经赠予住持，聊表谢意！”
瞧的孩子实在心肠，慧光住持没有推却，而是大大方方的手下，慈眉善目的笑着。
站在远处手拿着扫帚的明镜，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倩丽背影，毫无波澜的心绪中，第一次生出莫名的堵塞感。
他捏了捏衣袖下的念珠，浓眉紧蹙不开。
贺琼华上山赚了二百两的事情，给谁都没有说。
就连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两个丫头，也没有察觉。
荣氏听闻贺琼华今儿从山上回来，心中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却还是嘱托下人们和厨房里的婆子，都准备的妥帖一些。
贺琼华合着眼睛坐在马车中间，左右两侧坐的是著叶和翠羽。
没有来时爬山的疲累，但脑海中思量的是该如何将这笔钱财收管好，莫要被府中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摸走了去。
半天后，只听见耳边有人轻语道，“姑娘，到家了。”
贺琼华走下马车的一瞬间，心中闪过一抹怅然若失之感。
没有高门大户的气派门楣，更没有电视剧里演出来那般欢喜雀跃全家相迎的盛大场面。
映入眼帘的是潮湿狭窄，石缝中长满了青苔的幽暗小巷，和那扇陈年腐朽，风一吹就吱吱呀呀犹如鬼嚎的小木门——身份低微的庶女，是不可以走正门的。
白穗一早就站在角门处等待了，只待敲门声响起，她立刻去开。
“四姑娘回来了！这几日姑娘在山上受苦了，瞧着又清瘦了”白穗皱着眉，满眼心疼。
抬手抚了抚贺琼华的肩膀，锐利的骨骼感传到掌心，她眉宇间的沟壑变得更深了。
反是贺琼华扯出一记宽慰的笑，轻语安慰道：“姨妈莫忧愁，琼华好的很，没有饿着！”
白穗沉默着点了点头，抬头道：“好，姑娘先去给大夫人请安吧，大夫人一早就命人在花厅备好了饭菜，只等着姑娘回来一道用饭。”
荣氏有心，哪怕贺琼华回到家中的时间过了饭点儿，也没有丝毫的怨怼和不满。
何怀瑾和贺琼露二人，也安安静静的坐在荣氏的下首等待。
当那抹瘦弱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时，众人脸上是不约而同的笑意。
“是琼华不孝，临走时未曾来及与母亲道别琼华给母亲问安！”贺琼华看到自己要抱的大腿，竟然如此隆重的等待着自己。
内心的惶恐和局促督促她快步上前，给荣氏请安。
一连带着给两个嫡兄嫡姐也分别问了安。
荣氏就欣赏她这般听话，又机灵懂事的孩子。
“好孩子，回到家里不用这么拘着自己了，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肚子饿了吧，快坐下来用饭！”
贺琼华抬眼快速扫视了一圈，确实没有贺琼莺和蕙姨娘后，她才放心坐下来。
荣氏待她极为热络，又是添饭又是夹菜。搞得她惶恐万分，只能连连说谢。
反观贺琼莺坐在饭桌上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个菜不吃，那个菜不和胃口了。
荣氏忍了又忍后，终于憋不住低声叱骂了两句，才是消停了。
贺琼华看着贺琼莺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又生了好许羡慕。
有娘亲在身边真好
没娘的孩子像棵草
她这颗孤独的草只能吃完饭后，一个人窝在小小的房间里，清点着那细细碎碎的二百两银子。
“十两五十两六十两”
原本赚了钱挺高兴的一件事，此时却有些犯愁。
没上山之前，攒在她手头的银子也不过零零碎碎十多两。
这一下凭空出现了二百两，万一被人发现了，还真是不好交代。
那两个丫头是大夫人派来的不错，可谁也不能保证她们没有吃里扒外的异心。
让大夫人知道她的私房钱虽然不会出什么大事，却容易导致荣氏对她生出防备之心
脑海中一万结果扑面而来，有些窒息的压抑。
最终贺琼华决定将这笔银子分成了四份，分别藏在四个不同的地方。
狡兔三窟，她可不傻。
“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
那声音尖锐凄厉，隔着这样远都能隐隐听得清。
贺琼华立刻藏好银子，推开窗户，好奇探向窗外，疑声问道：“翠羽，外面是什么声音？有谁在吵架吗？”
“奴婢也听不大清不过声音倒像是从睦元堂那边传过来的！”
睦元堂？
睦元堂离掬月阁也算是上有些距离了，怎么会将声音传的这样远？
难不成
“翠羽，你快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几乎在一瞬间，她心里便咚咚打起了鼓。
不妙，非常不妙！
仔细算算日子，这个月该是二房孝敬睦元堂的时候。
这才没两天，就闹的这般鸡飞狗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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