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挑衅（二）

莫少璃抬头看去，见面前站着一个穿杏黄色织金长褙子，淡黄色撒花裙的姑娘，容长脸，淡眉毛，梳着百合双髻，簪花点翠，打扮得十分精致，看着有些眼熟。

        但此时这姑娘神情却不大亲切：“莫七，你不是不会作诗联句么？怎么竟也敢接了老侯夫人的帖子来桃花社？”

        “何姑娘此话何意？侯府的帖子上并未有写着，又有谁说了不作诗就不能来桃花社？”韩明兰站起身来神情不悦地对她说道。

        莫少璃听韩明兰叫“何姑娘”，便就想了起来。面前这位她看着有点眼熟的姑娘，正是吏部尚书何有道的嫡女何梅。去年腊月在威远侯府，何梅听明兰说自己是莫七姑娘时，就曾经对她表示过鄙夷不屑。

        这会儿这位何姑娘看起来更是来意不善。

        莫少璃其实不大明白，自己会不会写诗与别人有何相干？要她这样巴巴的来质问？

        但她却也懒得搭理这样莫名其妙的挑衅。

        她今天来长宁侯府不但目的明确，更打定主意要行事低调。无关紧要的事，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莫少璃并不把恼意带在脸上，站起身来对何梅淡淡地说道：“何姑娘，明兰姐姐说的对，侯府帖子上并没有写明不会作诗就不能来桃花社，我又为何不能来？何姑娘要是有疑问，不妨这就去问问老侯夫人。若老侯夫人说正是如此，莫七离开回府便是。”

        她说此话时虽然神色淡然，语气温和，却隐隐露出锋芒，何梅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哟~没想到莫七姑娘诗不会写，嘴巴倒挺利索！听这一句一句呛的，是要欺负我们这些性子温厚，笨口舌的吗？”何梅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尖细高亢的声音，随着声音走出来个穿月白色衣裙高瘦姑娘。

        莫少璃也认得她。户部尚书曾章的嫡女曾静怡。她似乎和杜若衡关系也不错，在威远侯府和何梅一起鄙视过自己。

        本来莫少璃和何梅声音都不大，旁边人也只当她们在闲谈，并未注意她们在说什么。但曾静怡过来尖着嗓子这么一嚷，众人的目光便不由地都向这边看了过来，有人互相小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莫少璃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何况还是为着这样无聊的事。

        她抿了抿嘴角，正想要说话，转目却瞥见隐在人群后的杜若衡一脸看好戏的神色。那神情不仅仅是幸灾乐祸，倒更像是乐在其中。

        莫少璃目光在何梅曾静怡和杜若衡之间转了两圈，就有些了然了。

        她和何梅曾静怡只有一面之识，话都没有说过两句，哪有什么恩怨让二人如此当众咄咄相逼。

        倒是杜若衡……

        从第一次见面她似乎就对自己不大友好，上元节那次更是浓浓的敌意。

        如果自己感觉没错的话，眼前这闹剧应该是那位杜大小姐在幕后操纵的吧？

        眼前这两位应该不过是被人家拿来使的枪罢了。

        莫少璃顿时失去了战斗的兴趣，拉明兰坐回椅中，微微笑道：“不与愚者论短长。明兰姐姐，随她们自去。”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是愚者？”曾静怡见自己竟被什么都不是的莫七轻视，不由尖声叫道。

        何梅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许子敏的声音：“姐姐们，我们这就去桃花坞罢。”

        莫少璃站起身来对何曾二人一笑：“我要去看桃花，两位姑娘请自便。失陪！”说着神态自若的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何梅和曾静怡望着她的背影，面皮气得青紫。

        杜若衡见她们不但没有拿住莫少璃，反而被僵在当地，脸色沉了沉，冷哼了一声，起身跟着众人离开。

        何梅和曾静怡呆了半响，方回过神来，忙匆匆追了出去。

        长宁侯府是先朝王爷的府邸，府内占地极阔，园子的桃花林虽说不上是春风十里，却也有五六里之广。因为桃花林中间有溪水相隔，东边便被称作东坞，西边称作西坞。

        每年桃花社这日，应邀而来的男宾会被安置东坞，女宾则在西坞。

        但因为西坞桃花开得比东坞好，因而公子少爷们总会先去西坞观赏一番。而后再去东坞桃花林中，或饮酒，或作诗，或看风景，一切随君自便。

        等他们从西坞离开后，小姐姑娘们就会来到这里，吟诗作对，拼字斗画，争选桃花魁首。

        两坞隔水相望，既能隐约看到听见对面动静，又不至于男女混杂在一起，十分的别出心裁。

        此时东坞桃花林中，宋恬问阿九：“……这么说她们已经开始了？”

        阿九道：“老侯夫人已经给了诗题，定下一炷香为限。这会儿姑娘们有的在看花，有的在观鱼，有的在说笑，有的已经开始写诗。”

        “表妹在做什么？”宋恬几个月来净顾着打听莫少璃的事了，当然知道他表妹“草包”名声在外，半句诗墨不通。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事，却很担心表妹在众人面前出丑。

        要是给气哭了怎么办？

        宋恬想想就觉得揪心，便派了阿九潜入西坞打探。

        “奴才刚才回来时，莫七姑娘和韩姑娘正在水边看鱼。”

        “又看鱼？”宋恬道，“她不是吃了威远侯府的鱼，又想要吃长宁侯府的鱼吧？”

        “大概也许是吧？奴才听莫七姑娘在对韩姑娘说什么‘……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这时候是鳜鱼最肥美的时节’。大致是，莫七姑娘又想吃鱼了。”阿九说道。

        “那么，你去问长宁侯要鱼竿来，我要钓鱼！”

        阿九：“……”

        自己这位爷，向来说风就是雨。

        上次莫七姑娘就说了句想吃鱼，王爷就砸了人威远侯府的冰。这次莫七姑娘不过是去看了看鱼，王爷就要钓人家鱼。

        宋恒正和沈策从宋恬身后桃林中走出来，只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便问道：“无缘无故的，你又要鱼竿做什么？”

        沈策有功夫在身，听力比常人灵敏，却把宋恬和阿九的对话听了个全部。

        因为……沈三公子近来总会有意无意，不由自主地关注莫家七姑娘，所以他理所当然也听说了莫七姑娘在京城里盛为流传的名声。

        但沈策却一点儿也不为莫少璃担心，他不认为连“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这样的诗句都读过，说起常平仓来头头是道的莫小七，会是别人口中的“草包”。

        “当然是钓鱼喽！不然要做什么？”宋恬翻了宋恒一个白眼，带着阿九摇晃着走开。

        宋恒对张景道：“跟上去看看，莫让他惹事。”

        沈策却猜到宋恬是怕有人欺负莫小七，打算混进西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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