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新（二）
很好。
白薇松口气，把最开始犹豫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桌子和椅子上的灰……特别多。”
苏方的嘴型慢慢从上弧线变成下弧线，然后触电似的弹起来，揪着裤子看。
白薇也顺着看过去，只见同桌灰白色运动裤的臀部部分变成了棕黄色。
左右居然还挺对称！
苏方本想拍拍灰，结果一歪头就看见自家同桌似笑非笑，眼神乱瞟。他果断控诉道：“你笑得一脸猥琐是想干什么？”
“啊？”白薇扶了扶眼镜，正经道：“有吗？”
苏方：“……”
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该怎么破？
白薇笑了笑，把抽纸推了过去。
白薇向窗外望去。
看见外面的天又蓝又远。
几缕微风吹了进来，落在脸上，轻轻柔柔的。
她听见旁边椅子再次被拉开坐人的声音，不由得笑了笑。
班主任见没来齐人，也没着急说什么，只是一边招呼刚来的同学就坐，一边和热情的家长朋友们聊天。
等人齐了，他才走进来，关门隔绝噪音。
班主任正了正衣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和电话，回过头说：“这是我的名字，杨志，事先说明一点啊，我不卖宝刀，也不管送货。”
老师幽默得很隐晦，懂了的都在低声笑，没懂的配合着也在笑。
总之，一片其乐融融。
杨志拿出班级名单，和善地说：“我们先点个名啊。“
“白薇！“
“到！“
白薇举手回答，得到老师赞许目光一枚。
名字一个个往下叫，回答却是一个跳一个地答。
她想，老师说过座位是按成绩排的，她第一个，右边的右边是第二个，说明是一好一差坐同桌的帮帮带模式。
那么，她的同桌，是这个班里的另一个第一名？
“苏方！“
“到！“
点名结束。
白薇心道：果然。
信息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杨志又抛出一个炸点：“我们班五十二个同学都来齐了……”
五十二个？招二百人，四个培优班，每班五十个。所以，是大量的成绩并列？还是有人走的后门？
再联系苏方刚才的欲言又止，白薇几乎可以断定，这人是个走后门的。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见苏方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看见她扭头，甚至还对她笑了笑。
不该有偏见的。
白薇突然对那点除她之外无人知晓的偏见感到愧疚。
“……北校区是最新盖的校区，也算是在市里的最北边了，周边也没什么房子，大家住的也都远，能住校就住校，天天来回跑也不安全。”杨志觉得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便直接问道：“咱们班没有跑校的学生吧？”
虽说是个疑问句，但杨志说出了肯定的意味。
“有！”
苏方明晃晃地拆台。
听听这近在耳侧的声音！
白薇扫视一圈，发现除了苏方，还有四个举手的。
杨志脸垮了，劝道：“跑校生早读、晚自习该上也得上！”
十八班五壮士表示没问题。
至此，住校生确定，宿舍名单确定。
老杨又唠叨了些内容，最后放大家出去各找各妈，或者爸。
白文正靠墙站着，见女儿出来，便上前道：“你怎么坐在最边上？能看见？用不用我去跟老师说说？”
“不用。”那位置，她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白薇不想老师难做人，于是脑子转了个圈，说道：“老师按中考成绩排的座位，我第一才坐那儿，别人想坐还坐不上呢。”
这话一出，白文由衷地咧嘴笑了。
其他人则是捕捉到“第一”这样的敏|感信息，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这边。
白薇：“……”
想找个地洞钻钻。
白薇正要拉着她爸火速走人，谁知面前杵过来一个人。
是之前那个卷毛女士，和……苏方？
看来不是卷毛女士，而是方女士。
白薇额头冒出黑线，不由得在内心感叹一句：“无巧不成书”真乃至理名言，诚不欺我也。
方女士笑眯眯地道：“白薇啊，我家苏方学习不好，又爱玩，你俩是同桌，平时就多教教他、管管他。”
苏方一脸苦笑地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看来就算外向如苏方，也扛不住亲妈如此贴心“着想”。
白薇也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只能尴尬着点点头，说了声“好”。
反倒是白文见多看多，笑着补了句：“同学都是互相帮助嘛，我家白薇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东西还得您儿子多照顾呢。”
好家伙，没见过什么世面！
白·没见过世面·薇嘴角抽了抽，抬头正好看见苏方冲她笑，且笑得不怀好意。
她果断送了个白眼回去。
双方大人显然没注意到孩子间的把戏，他们完全沉浸在相互吹捧的话语中，无法自拔。
受不了了！
白薇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插缝说道：“爸，我们去宿舍放东西吧，晚了该选不到好床位了。”
“那你们先去。”方女士十分体贴地说。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白文笑着道。
终于，漫长的对话结束。
下楼后，白文突然笑着说了句：“这家长真能说啊，说不完了都。”
白薇：“……”
那爸你倒是停啊，我看你很享受别人的彩虹屁的好吗？
去宿舍根本不用找路，跟着人流走就对了。
上午的接触多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白文较为随意地开口：“你住几楼？宿舍人多不多？”
“107，应该是一楼。”白薇又说，“老师说培优班多少有点特权，每个宿舍就四五个人，我那个宿舍是四个人。”
为人父母总是习惯把孩子的骄傲等同为自己的骄傲。白文忍不住地笑，眼角的皱纹叠了好几层，“要跟同学好好相处，有什么矛盾好好解决，说开了就好。”
白薇点点头：“我知道。”
进宿舍楼时，迎面走出来两位漂亮女生，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像是春日骄阳，后面跟了两对父母，外加一个小朋友。
这才是青春年少啊。
白薇对耀眼的事物缺乏抵抗力，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带个小阳台。
白薇进去时，三张床都铺好了，只剩正对门的那张床位。她不喜欢爬上爬下，索性选了那张。
宿舍只有一个女生在铺床单，挺安静的，这使得尿素袋哗啦啦的声音显得格外响。
收拾得七七八八后，白薇说：“剩下的等我一会再收拾吧。”
白文点点头：“行，那我就先走了。”
白薇点头，送爸爸出去。
出宿舍楼门口，白文忽地停住脚步，问：“钱够不够？”
“够了。”白薇说。
白文还是从钱包掏出五十递给她，叮嘱道：“你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不用给家里省钱。”
白薇心说，我想吃燕窝咱家也买不起啊。
可不知怎的，胸口突然堵了一下，眼眶就热了。
不好，有冒汗的趋势。
她只好别扭地接过，嘟囔道：“我知道了。”
白文又说：“那你回去吧，收拾收拾就和舍友吃饭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白薇“哦”的一声，目送爸爸大步走开。
再次回去时，不知名舍友还在鼓捣东西，她只好上前道：“那个……我叫白薇。”
女生愣了一下，然后柔声道：“我叫许安。”
“一起吃饭吗？”白薇问。
“好啊。”许安点头。
简单的友谊就此建立。
餐厅就在来时的路上，很好找。
生人之间的安静是很可怕的，也许双方表面都淡定的一批，但内心可能同时在嗷叫：“啊——好尴尬啊。”
看对方比自己还沉得住气，白薇主动道：“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啊？”
许安回答：“市十三中。”
沉默。
白薇：“……”
姐妹，你就不问问我是哪个学校的吗？
白薇忧郁地看向许安，发现对方正偷偷抬眼打量她。
两个人秒懂了彼此的心理活动，友好地笑了笑。
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解决掉口腹之欲后，两人又漫步回来宿舍。
白薇一开门就瞧见两个女生在一起说话，确认过面庞，是她几十分钟前欣赏过的人。
又一轮自我介绍和简单寒暄。
白薇大致明了：长头发女生叫朱樱，学生头叫周兮兮，俩人都是传说中的初中部出身，已然十分熟络。怯生生、比她还不爱说话、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美丽疙瘩痘的是许安，她的发展中朋友。
人是群居动物，总是想有个伙伴的，白薇也不例外。
午休过后，白薇和许安自然而然地结伴去教室。
上课铃响，班主任也没来。
白薇无聊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无意中看见同桌展开的书，是数学册，上面全是她没见过的符号。
她突然想起上午那个沉甸甸的书包，低头一看，只见苏方桌肚里摆了好厚一叠书，纸边泛黑蓬松，显然是挨页做过的。
白薇：“……”
兄弟，你真的是倒一吗？你真的没有在扮猪吃老虎吗？
眼神太过赤|裸，苏方无法视而不见，“你看我干什么？”
白薇朝数学册努努嘴：“这是高中数学题吗？”
“对。”苏方挑眉，戏谑道：“怎么？你有意见？”
白薇看着那快翻到底的页码，心说：有意见，意见大了去了。
她有些蔫巴：“你都会做？”
“还行吧。”苏方补充道，“补课班老师都讲过，题也不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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