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融合（二）
朱樱吃瓜未遂，转而道：“一会集合你去吗？”
“不去。”白薇贫血，估计站一会又得晕，“我头晕，等教官说我我再去吧。”
朱樱点点头，羡慕道：“我是没理由待在这了。”说着，她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子，挤在手背上，递给白薇，道：“你也涂点吗？”
白薇接过，闻了闻，挺香的，“这什么呀？”
“防晒霜呗。”朱樱边涂抹边随意道：“我妈专门给我买的，得多涂点，这十天过完，指不定黑成什么样呢。”
白薇心里梗了一下，突然有种村姑进城遇到富家小姐的无措感。
她学着涂了一点，没有说什么。
苏方是卡着教官喊集合的点回来的。他把水杯放在地上，见白薇伸手要拿，还说了句“有点烫。”这才匆匆混进队伍。
武教官十分善良，没有强制要求白薇归队训练。
她摸鱼摸了大半个钟头，最后在饭点和大家赶去吃饭。
快解决完午餐时，白薇问：“许安，你有防晒霜没？”
“有的。”许安想了想，补充道：“挺便宜的那种。你要用吗？”
“你说超市有卖吗？”
“有吧。”许安不太确定。
“那我们一会去看看吧。”
白薇想得明白，与其哭哭唧唧忧虑格格不入，不如主动适应。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是可以向着集体趋同的。
军训过半，渐入佳境。稍息，立正，敬礼，跨立，齐步走，跑步走等基本动作已经勉强能入武教官的眼。
记得刚接触齐步走时，大家都迈不齐步子，整个队伍松松垮垮，两排之间的距离宽得能再塞个人进去。
武教官随着队伍走，气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距离产生美吗？”他紧急叫停，说教道：“我就不明白了，前排同学的后背是戳钉子了吗？啊？缩小距离会掉肉吗？……好，全体都有，齐步走！”
白薇全身肌肉绷紧，每个步子都迈得十分小心，生怕把前排姑娘的鞋给踩掉了。然后……她就被人踩了。
呵呵，缩小距离不会掉肉，会掉鞋。
心咯噔一下过后，她本能地勾住鞋子，放小脚部动作，确保鞋不会踢飞出去。
终于，路走到头了。伴随着武教官一声“立正！”，白薇迅速下蹲提鞋，起身时刚好赶上“向后转”的命令。
对于这次危机处理结果，白薇保守地给自己九十九分。
休息时，“踩鞋凶手”特意找她说：“同学，那个……刚不好意思啊，把你鞋踩掉了。”
白薇摆摆手，大方道：“没事。我会瞅准机会踩回去的。”
“啊？”男生表情有些呆，显然是没预料到事情走向。
很少见这么木讷的男生，白薇笑了笑，“开个玩笑。没事的，训练嘛。”
男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白薇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所以主动介绍一下：“我叫白薇。”
“我知道。”男生当然知道班里的第一名，也吃瓜过她pk班主任的事。
他道：“我叫申姜。”
白薇点头，表示了解。
休息时大家都不拘小节，席地而坐。申姜和白薇面对面坐着，该说的都说了，就没话说了，空气都变得沉默。
他想着直接走不太好，说话又不知说什么。正发愁着，听见白薇问他：“你叫申姜是不是因为你爸姓申你妈姓姜啊？”
“不是。”申姜回答，“我妈说，生我那年门前种的生姜长得特别好，就取了个谐音。”
白薇喝了口水，笑道：“我还以为这年头流行父母姓氏组的名字呢？”
申姜内敛惯了，和女生交谈总是局促不安。就比如此刻，大脑内细胞多去分泌激素了，也没精力纠结这个“都”字指的是谁。
最后的会操表演教官是不能参与的，这就需要有一个命令下达者。
本来武教官让苏方这个体育课代表来指挥的，可几遍流程走下来，这个种子选手就霉了。
武教官原话是这样的：“指挥得还不错，就是表情不够严肃，声音也不够有力量。那这样，班长出来试一下。”
班长这一出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白薇两相对比了一下，苏方总是笑嘻嘻的，走路很轻快，说话语气都是上扬的，给人的感觉就很漂浮；沈云程恰好相反，皮肤较黑，表情严肃，多年身居要职，做事一板一眼，沉稳可靠。
如果她是武教官，也会选择班长这样的人来做指挥官吧。就是不知道苏方怎么想，被拎出去又扔回来，丢了脸面，又掉了工作。
后面训练这几天，白薇都记得带水杯。太阳很晒，补水十分必要。苏方常帮她接水，有时是没注意水就满了，有时是苏方跑到跟前，问需不需要。
为这事，她已经被朱樱调侃过好多回了，连周兮兮、许安都开始笑得意味深长。
在苏方被委婉撤职的当天，白薇瞅准机会，对他说：“同桌，我觉得你指挥得挺好的，武教官肯定眼神不好。”
这是……安慰？苏方顿了顿，忽地笑如春花开：“我没事。本来也没打算当指挥，让班长上吧。”
白薇笑了笑：“那就好。”
苏方又说：“同桌，你是觉得我抑郁了吗？”
“不是。你这人大大咧咧的，只要不精准踩雷，生气难受的概率很小。不过……”
“不过什么？”苏方好奇地问。
白薇歪头对着他笑：“关爱同桌，人人有责嘛。”
苏方哈哈地笑，眼睛都笑没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越来越感受到紧迫感。
军训会操的评分标准已出炉，被贴在一进教学楼的展板上。
白薇还去凑热闹看了两眼，流程很熟悉，给分依据也可以理解，只是架势之大是没想到的。除了学校领导、军队指挥官，还来了市里的几位领导。
这天下午，太阳光已然温和。
正常休息，三三俩俩的人围坐着讲话。
白薇和舍友们聚在一起。
周兮兮发愁道：“姐妹们，你们知道吗？隔壁十九班唱个军歌还分了三个声部？”
白薇第一次听说，好奇道：“竞争这么激烈的吗？”
“那可不。”朱樱是文艺委员，负责辅助五音不全的班长，深有体会道：“我和班长这几天都快烦死了，咱们班具体演唱曲目到现在还没定，其他班都练了好久了。”
周兮兮道：“军歌都差不多，随便定一个吧，重要的是多练练。”
“我们二十个班级呢，重复率太高。”朱樱考虑的方面很多，“我跟班长有点倾向于男儿当自强，是个粤语歌，挺有气势的，唱的班级少。你们觉得呢？”
周兮兮皱眉：“粤语歌唱不奇吧，评委也不一定能听懂。”
这话结束，周围就沉默下来。
白薇看看许安，有些发愁：许安和大家在一起时，总是安安静静，也不和大家说话。可以说，只要没有点到她名字，她就是个无声物体。
白薇关切道：“许安，你说呢？”
许安一怔，有种溜号被抓的无措感。她想了想，说：“其实……都还好吧。”
周兮兮点头：“确实都差不多，定个好唱的，赶排练才对。”
“我也这么觉得。”白薇思考一番，略微组织下语言，“我觉得唱军歌根本不用整什么花样。唱歌只是整个流程的小部分。那会操标准上也写，评分员是校长，年级主任，市里的官，教官总指挥之类的，根本没有专门的音乐老师。这些人听不懂粤语，也欣赏不了三个声部。他们只会看这个队伍是不是声音大、断字清、唱得整齐……”
白薇说嗨了，等回过神，发现三位舍友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有些诡秘。她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说错。”是爽朗的男声，且从身后传来。
白薇猛地回头，发现教官和班长正杵在后面，木头人似的。
武教官在旁边蹲下，顶着一张严肃脸：“你接着说。”
白薇忐忑道：“……声部多了显得很乱、没气势，舞蹈动作容易做不齐。我觉得唱大声，唱整齐，每句收尾都干脆点，稍微扬头凸显气势，也可以带个白手套之类的，不过那得格外注意手部动作。”
武教官十分认可地点头，又围坐着说了会话，不过大多时间是和沈云程交谈。
等两尊大佛离开，白薇终于松了口气。
一旁的朱樱打趣：“白薇你挺厉害啊！”
白薇捂脸：“这教官不怒自威，吓都吓死了。”
周兮兮站起身，笑着说：“行了。走去集合吧。”
四人走向队伍。
简短的仪式后，2018级军训会操演练正式开始。
沈云程代表18班抽取序号，是第十三个，在下午。
二十个方块队伍有序排列，椅子摆得规整，所有人正襟危坐。
队伍秩序也是评比的一部分。一个上午，白薇都保持着一个坐姿，动也不敢动，等到中午，已经麻木了。
紧张的吃饭午休后，直接集合，候场。
沈云程整理好队伍，再次把注意事项说了一遍，末了道：“过去十天大家都很辛苦，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这份幸苦白费。我们十八班，是最棒的！”
不得不说，再怎么不苟言笑的领导者也是有一定煽动力的。听班长一席话，同学们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白薇深呼吸几次，紧张感下去那么一点。
“……下面请十三号选手入场。”
播音腔落，台下掌声响起。
一支朝气蓬勃的队伍，正以最昂扬的姿态走来。
跑步入场，喊口号。整理衣冠，敬军礼。稍息立正，左右转。齐步跑步，唱军歌。最后退场。
流程结束了，少年人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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