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同归（四）
准高三生的暑假像是水分蒸发，说没就没了。
开学之初，白薇在老师的组织下，参加了数学竞赛。
考得一点底都没有。
好在她也没抱太大希望。
杨志什么也没说，开学直接不来了。
18班的学生这才发现，班主任换人了。
新班主任是原来的数学老师，李明生。
据说，这位李主任还有一两年就退休了，没想着干班主任，还是副校长好说歹说，这才促成了李明生和18班学生的“孽缘”。
李明生虽然是被迫当的班主任，但敬业程度是相当得令人敬佩。
李老头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得天天陪十七八岁的学生耗。
早上五点多起床，督促一下早操和早读，吃饭，备课和上课，盯着自习课，晚上九点四十下班，十来点睡觉。第二天有是五点多起。
白薇见了都忍不住感叹：“也真是难为人家老头了。”
李老头是个极重规矩的人。
对他而言，衣服就是要整洁，课堂就是要严肃，作息就是要规律……
一切不合乎规矩的言行都是需要被纠正的。
所以，朱樱和沈云程被抓住交往过密后，被整治得格外惨。
先是，李明生把二人训了个狗血临头，说沈云程“身为班长不以身作则，反而带头触犯校规”，说朱樱“女孩子家家，一点也不知道自尊自爱”。
而后，李明生叫来了双方父母，当着俩学生的面聊了半天，说什么高中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年纪小，还不懂什么是感情……
总之，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你们的孩子早恋了，这是不被学校允许的，你们有责任进行劝导。
最后，李明生将这二人当作反面典型，反复拎出来在班会上、年级会上说，还特别用“某些同学、某男同学、某女同学”来代替。李明生撤了沈云程的班长一职，还让他坐在讲台旁边，那个被学生戏称为“左右护法”的位置。
别说当事人了，就连白薇这个外人看着都难受。
-
后来有天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
下课铃响了，刚好还剩下一道半的题。
李明生便道：“我们讲完再下课啊。刚好和其他班错开吃饭时间。”
底下坐着的所有人都不同意，但所有人都不敢说不。
李明生正在一板一眼地讲题，突然，虚掩着的前门被拉开了。
他闻声看了过去，整好和出现在门口的人打了个对眼。
苏方：“……”
如果知道开门会看见老师，他选择自闭。
李老头正要开口，苏方迅速反应过来，道：“老师对不起。”
说完，他立刻把门合上了。
看到他退出去，白薇这才放下心来。
可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落到底，就听见李明生不急不缓地问：“这是来找谁的？”
白薇：“……”
她真不知道该说李老头机智敏锐，还是杯弓蛇影好了。
几道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身上。
白薇看着方浩扬的侧影，如果他能帮个忙最好。如果不能，她一定得坦荡地站出来，随便编个正经理由就好，千万不能拖，时间拖越久，李老头越觉得有猫腻。
这样一想，白薇就要准备站起来。
谁知教室突然响起两道声音——
申姜：“找我的。”
方浩扬：“找我的……吧！”
方浩扬看眼申姜，又看眼白薇。
他整个人都诧异了，硬生生在话尾憋了个“吧”字。
李明生扫了他俩一眼，不急不徐地道：“找你们俩的？”
李老头说这话时，面上是一贯的冷静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白薇就是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了李老头的雷绳。
这时，方浩扬笑着解释：“那应该是找申姜的。我和苏方是表兄弟，有时候会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他是来找我的。”
申姜也道：“我和苏方约的一起打篮球，他应该是看我没出去才过来找的。”
李明生“嗯”了声，道：“坐下吧。”
申姜和方浩扬坐下来。
白薇彻底松了口气。
经此一事，李明生再回头看黑板，对讲了小半的题也失去了兴趣。
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道：“今天就到这里，下课吧。”
大家哄散而去。
几个知道内幕的，比如方浩扬，特地走过来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白薇也是无奈了。
待平静稍许，白薇看向申姜的位置，发现已经空了。
她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
18班门口，白薇和苏方终于会和了。
苏方看着李明生走远，这才迎上来，道：“同桌，李老头也拖堂吗？”
白薇有气无力：“一般不。今天讲试卷，刚好还剩了一道半的题没讲完。”
苏方：“哦。”
两人默契地往楼梯走去。
上上下下的都是穿校服的学生，没有老师的半点影子。
白薇道：“如果以后再碰上拖堂，你也别上来找我了，在你们班门口等我就行。”
1班在一楼，且紧挨着教学楼的侧出口。
平时为了方便，都是白薇直接到一楼1班，和等在门口的苏方会和，再一起结伴去吃饭的。
“没事儿。”苏方还以为是同桌心疼他多跑这两步，浑不在意道：“这几级台阶根本不算什么，我就是顿顿上来找你都行。”
这话说的，白薇都给气笑了，道：“我谢谢你啊。你没事，我有事儿啊。”
苏方讶然：“？”
白薇长话短说：“你出去后，老师问‘这是来找谁的’，我都吓死了，还好方浩扬和……站起来说是找他的。托你的福，老师最后一道题也没兴致讲了，直接让下课了。”
苏方：“这样的吗？”
他关上门后，就躲远了，等李老头走了才过来的，故而也没听见班里面发生了什么。
白薇：“对啊。可吓人了。那一瞬间，我连被老师抓包的后事都想好了。”
苏方笑了笑，吐槽道：“李老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警觉了？”
白薇一声叹息：“估计是朱樱和沈云程那事闹的吧，李老头已经杯弓蛇影了。”
“啊？他俩被抓现形了？”苏方啧啧两声，“我就说嘛，开门的时候怎么看见班长了，那可是讲台边的vip座位啊。”
白薇：“你才知道吗？李老师已经在年级会上说过好几回了。”
苏方：“我也没想到‘某些同学’是熟人啊。”
两人感慨万千。
连干饭都失去了很多快乐。
回来的路上，苏方道：“同桌，你说万一哈，咱俩要被逮了，你怎么办啊？”
“我？”白薇想了想，道：“那得看老师怎么办，我说了也不算啊。”
苏方撇撇嘴：“哦，好吧。”
他想起李老头在年级会上说某些女生不够自尊自爱的言论，又道：“同桌，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被抓吗？”白薇笑着看他，“怎么，你怕啊？”
闻言，苏方哼笑一声，爽朗道：“我当然不怕了。这不是担心你嘛，看李老头那架势，被抓会很惨的。”
白薇点点头：“确实挺惨。”
“那……”她歪着头，笑看着他，问：“我要是害怕，你打算怎么做啊？”
苏方被问傻了。
怎么做？好像也不能怎么做。
他既不能帮助同桌斩断交往过密的关系，又不能规劝李老头接受高中生交往过密。
苏方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打算提高警惕度，尤其是和你走在一起的时候。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我负责拖住老师，你负责跑。”
这货怎么傻啦吧唧的。
白薇逗他：“那要是我没跑成呢？”
苏方特豪迈：“那也没事。到时候你就把错推我头上，什么我诱惑你啊，威逼利诱啊。同桌你要坚信，你就是无辜的好学生。”
遇到老师就跑反而说明心虚，不如径直上前问个好，还有他说的那些破理由，得有多天真的老师才会信啊。
白薇是这样分析的，可却不是这样说的。
她搡了他一下，笑得合不拢嘴：“你傻不傻啊。”
苏方凑了过来，道：“同桌，我说认真的。”
落日余晖下，宽阔道路上，满是三三两两的人影。
同学情，师生情，友情，爱情……什么都好，只要是最珍贵、最纯粹的情感。
-
两人从教学楼侧门进去，旁边就是1班。
白薇摆摆手，道：“你到了，我就先上去了。”
“……”苏方苦笑，“同桌，咱俩身份错乱了吧？”
白薇：“怎么了？”
苏方：“你想啊，每次饭点，都是我在这站着，等你跑下来找我。然后饭吃完了，又是你把我送回到门口，再自己回去。同桌，你不觉得，你把我的活都干了吗？”
白薇思索片刻，笑了：“好像是哈。”
看着她笑，苏方是好气又好笑。
白薇宽慰道：“你别想太多了。我们这样，单纯是因为我教室在4楼，你教室在1楼侧门口。一切都是为了节省路程。”
苏方好气啊：“我为啥在一班啊。”
白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满脸认真地道：“同学，如果无法改变，那就坦然接受吧。明天早饭，等我来接你。”
苏方：“……”
错乱感+1
白薇冲他挥挥手，道：“这回真走了啊。”
苏方笑了：“好。”
错乱感+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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