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矛盾体

包厢的主桌旁，装饰了一束束香料和大蒜的柱子旁边，坐着一个脸颊圆鼓鼓，有着一头卷发的矮人。身穿淡绿色的背心，右手里捏着一个木制汤匙，他正不断的通过月光来观察着汤匙的表面。敲门声陡然响了起来，让那个矮人在一瞬间有点惊慌——他吓得差点将木制汤匙掉在了地上。“谁？”他试探性的问道。

        并没有回应，那让他变得警惕起来。包厢外似乎只剩下乌鸦的叫声，这让矮人有点紧张。他慢慢的走到门口，拉开镶嵌在门上的木条，使其形成一个矩形的观察孔。他将目光从观察孔投出去，但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也许只是我的幻觉……”他缩回脑袋，不禁自言自语道。

        然而就在此时，敲门声如同恶魔降临一般再度响了起来。离包厢大门如此近的矮人这一次直接吓得摔倒在了地上，这一下他手里的那个木制汤匙终于掉落在了包厢的地毯上。当他惊魂未定的站起身来再透过观察孔向外望去的时候，他仍然没有看见一个人。这使得他开始怀疑这是一场见鬼的恶作剧，于是他大吼道。“恶作剧的混蛋，等我找到你了一定会将你的皮剥下来拿去黑市贩卖！”

        木门就像是遭到了重物撞击一样轰塌，连同那个矮人一起被那个沉重的十字架砸翻在地。多米尼克和伊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前者脸上的寒意让抬起头来的矮人感到不寒而栗。“你好，矮人先生，看起来你在这里做一点特别的生意。”多米尼克蹲下来，看着矮人，冷笑道。

        “你们是谁？”矮人惊慌的问道，同时下意识的向后狼狈的爬去。

        多米尼克并没有对他的举动在意，而是继续说道。“这个嘛，如果我说是能够让你一辈子都待在公国监狱的人的话，你会怎么办？”

        “噢，该死！”矮人慌忙的站起身来，试图通过包厢里的暗道逃跑。但可惜，多米尼克不会给他机会，随着十字架的挥动，那个矮人再一次被砸翻在地。

        “够了，多米尼克。”伊薇拦住了多米尼克，后者很显然想再补一下，但他力量十足的一击很有可能将那个弱不禁风的矮人杀死。

        “好运的混蛋……”多米尼克嘟囔道，将十字架重新绑回自己的身后。

        “起来吧，矮人。”伊薇走到矮人的身旁，低声道。

        矮人翻过身来，嘴巴大张着，褐色的大眼中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恐惧。“我……我什么都没干……求求你们……”

        “神会制裁你的……”伊薇低吟道，然后伸出手向包厢外示意道。“博肯先生，可以带走他了。”

        包厢外已经等待多时的博肯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个公国卫兵立刻冲进包厢将那个矮人五花大绑。在他的惊呼声中，两人将已经被绑成麻花的他从包厢中押了出来。

        “祝你好运了，矮人。”多米尼克对着矮人招了招手，仿佛是在对他告别。这无疑是给了矮人更大的心里负担，但在他哭喊出来之前，那些总是尝试着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的卫兵就将他砸晕。以防止那个家伙惊动了周围不远处的黑帮据点和其他的黑商，这些都是公国需要逐渐处理的对象。

        “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在目送矮人被押上马车之后，多米尼克不禁开口道。

        “什么意思？”伊薇问道。

        “只要给这里的人们一点金钱，他们就会告诉我们有关的情报。不过你能相信吗？一个矮人千里迢迢的从暗黑城来到这里贩卖小孩，真是可笑至极。”多米尼克露出不屑的神情。

        “为了利益那些没有受到神眷顾的人可以做出任何丑陋，罪恶的事情，这是对神的不敬，也是对人们最大的侮辱。”伊薇低声道，她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无尽的怜悯，对这些可怜虫的怜悯。

        多米尼克冷哼一声，“哼，对他们的仁慈真是众神赐予他们的最大的恩惠。”他迈开步伐，走上了回到赫顿玛尔大教堂的道路。伊薇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中传来一声叹息。

        对于博肯提出的利用金钱来套出情报的提议，多米尼克始终是拒绝的。他不愿意和后街的这群被众神抛弃的人有太多的接触，他对于一些事情有着错误的认知，这也是时常让伊薇和歌兰蒂斯感到头痛的一点。他想要的是更直接的方式——比如说直接潜藏在他们的交易地点，然后将那些家伙们抓起来或者是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救赎。但很显然，在真正的主谋迟迟没有露面的情况下这么做是不明智的。

        伊薇没有更多的办法来改变多米尼克的想法，这也是歌兰蒂斯一直让她时常跟着多米尼克的原因。但后者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尽管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吸取其它的意见，否则冲突不可避免。

        归根结底，伊薇认为多米尼克是一个矛盾体。她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如何通过教团的测试从而成为一名圣职人员的，或许在当初有些人看走眼了。虽然她极力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想法，但多米尼克每次的一举一动都很难让她不往这上面联想。想要承认一件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很难，每个人都是如此。

        “我有疑问，歌兰蒂斯大人。”多米尼克双手撑在桌面上，向坐在桌子后面阅览着报告文件的歌兰蒂斯说道。

        歌兰蒂斯抬起头，微笑道。“说吧，多米尼克。”

        “博肯的做法并不一定是正确的，首先，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再去后街抓一个贩卖小孩的卖家，那么很有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惕。到那时候，我们再想把他们从阴影里揪出来就不容易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你怎么看呢，伊薇？”歌兰蒂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站在桌子一侧的伊薇——她正在阅读着教义，对于多米尼克和歌兰蒂斯的争论，她一般不会过多的插手。

        伊薇合上教义，然后将其塞入白色长袍上专门用来放置教义的书套里。“多米尼克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我想，他们也许不会因为几个同行被抓就放弃一直以来所经营的生意。他们可能会更加的小心，也有可能会一如既往的那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明目张胆。毕竟公国从后街抓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在那里，没有完全干净的人。”

        “你能接受伊薇的想法吗？”歌兰蒂斯将目光重新拉回到多米尼克的身上，笑道。

        多米尼克愣了愣，他在短暂的时间内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这是歌兰蒂斯惯用的方法，她的许多想法都与伊薇相同，而她也算得上是伊薇的半个引路人。“我想可以，但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我会保留我的想法。”

        “这是每个人的权利。”

        “当然，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告诉我博肯这么做的原因。”多米尼克向两人寻求着答案。

        这一次歌兰蒂斯主动做出了回答，“很简单，虽然你们调查了那条小巷，但这并不代表那条小巷就是他们固定的交易地点。而且，你们上一次去那里调查也没有发现许多有用的情报，不是吗？我想比起这种毫无效率可言的调查，博肯的想法是从那些参与过这起肮脏的交易的人的口中套出情报。”

        “我明白了，谢谢你，歌兰蒂斯大人。”多米尼克的双手离开了橡木桌子，用略显深邃的目光看着散发着五彩光芒的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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