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擢锦院那边……有点情况
袁铮却似乎对此不甚在意,踏着月色,眸光微垂问道:“桑梓,郡主在大营中所受的伤……”
桑梓心下明白了。他袁铮手下的人再无孔不入,如无命令,是断断不敢入郡主的内室,更不敢随便打听郡主的身体情况的,所以明知会自讨无趣也只好“纾尊降贵”来问他。
他心中暗爽,故意抬高调门道:“袁统领,你也是府中老人了,不会不懂规矩吧?郡主的贵体康否,可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打听的?”
袁铮长腿紧迈两步,轻易绕到了桑梓面前,朝桑梓拱手一揖,“袁某……自知僭越,但心系郡主,如不问清楚,内心实在不安。”
桑梓险些撞上,仰头看着面前这个高他一个头的家伙不由呼吸一窒——此人语气倒是客气诚恳非常,可这样一个高大威猛、孔武有力的人忽然以不依不饶的姿态挡在你的面前,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凭谁承受得住,那架势好似不说清楚就走不了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桑梓不由得将态度放软了一些道:“你、你也不算算,从大营那会儿到现在,也一个多月了,那是道伤口!又不是抽刀断水,也不是刀劈朽木,该好的,自然就好得差不多了……还问……”手中的灯光照射出对方依旧恳切的眼神,似乎还想知道更多。他咬了咬牙,“我、我桑梓也是有原则的!郡主贵体,不能打听就是不能打听!就算你、你杀了我也就这样了!”
袁铮垂眸浅浅一笑,又一揖道:“多谢桑公公。”
“呵,这我可受不起呢!我可是什么也没说。”桑梓见袁铮态度缓和,连忙绕过他继续抬脚往前。
“并非为这个。”袁铮没有动,目光追随着桑梓的侧影,郑重道:“在大营之时,多谢桑公公拼死保护郡主。”
桑梓颇感意外地停下了脚步。
昔年,郡主开府时,以桑梓为代表的这群从宫中就跟着郡主的“老人”和开府后再吸纳的以袁铮为代表的“新人”,因为行事做派相差甚远而暗地里相互瞧不上,多赖严守信居中协调统理而一直相安无事。及至一年多前,袁铮被提拔,他所带领的近卫队伍职权范围越来越广,跟桑梓他们的摩擦更是日渐增多。面子上还过得去,但私底下却是龃龉不断。
这下桑梓被本来一直话不投机的袁铮这么一谢,反倒浑身不自在,急忙往前两步,“职责所在,用不着你谢。”
袁铮转身款款跟上,“之前,是袁某眼拙,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桑公公。经此一事,才知道桑公公原来真的对郡主忠心耿耿,危急关头可以连性命都不顾。”
袁铮之所以看不上桑梓,就是因为桑梓在袁铮心目中的形象乃是对郡主只知一味的拍马逢迎,只要能取悦郡主,从不管天道人伦是非对错;对于郡主的劣行,不光不知规劝,还要变本加厉……总之就是一个上蹿下跳、推着主子往火坑里跳的标准奸佞。而这种人往往是贪生怕死、损人利己的,只要他一日在郡主身边,就一日是个祸害。但那天他拼死绊住行刺的姬靖兰保护了郡主的事,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桑梓回了袁铮一个“你这才知道”的眼神,可内心倒是十分受用,“这还用说吗?郡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有片刻敢忘记吗?”
说起郡主的恩情,桑梓有点刹不住,“去年宫中有疾疫,我阿娘在照顾苏夫人的时候不幸感染。苏夫人得宠,自有大夫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倒是好了起来。我阿娘却被关在废宫里断水断食的等死。阿娘侍奉苏夫人多年,苏夫人没有替阿娘说过一句话,就连我阿妹偷偷去看了阿娘一眼,也被捉起来关进了废宫。
“是郡主不顾安危亲自到废宫里将阿娘和阿妹接了出来救治,旁人才不敢阻拦,一同得救的还有其他好几位宫人……幸好他们的疾疫后来都让芃母治好了……若是郡主再晚去一日,恐怕阿娘他们当日就要在绝望中被渴死、饿死在那废宫中了。”
夜风中,桑梓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本来想着能让阿娘和阿妹在郡主府中效力就是天大的恩典了,没想到郡主说……说自己府上名声不好,怕日后影响阿妹找好人家,便把她们俩安排在了建安将军那里……袁统领,你说说,郡主这样的恩情,我能不时常想着舍命来报吗?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负了郡主……啊呸呸,反正就是……唯独我桑梓不会!”
桑梓十岁开始跟随风妤,当初其实也是凭着职业本能和自小锻炼起来的圆滑的处世之道侍奉讨好,只求不出错而已。直至母亲在宫中出事,他虽然素来知道郡主薄情,但只能苦苦央求。洛泱泱的行事作风自然与风妤有天渊之别,二话不说就入宫救人了。经历了去年这件事,桑梓是真正对洛泱泱死心塌地,现在简直是让他叫一声“娘”他都甘之如饴。
袁铮点了点头,坦率道:“这件事,袁某当时也知情。实话说,当日郡主若是跟我商量,我是断断不会赞同郡主冒这样的风险的……但如今桑公公能如此投桃报李,自然当得起袁某这样同样为郡主效命之人的一谢。”
桑梓听着这话,虽有不中听之处,但耿直率真,不奉承做作,而越是这样的人的致谢越发显得金贵。他不由心头一软。
他方才估摸着袁铮的语气,也猜到他是在对当日在大营中的事自责。沉吟片刻,便故作无所谓道:“那日的饮宴属于两国交通的场合,规矩大得很,别说你的那些近卫,就是建安将军这样的都没能安排进去……谁曾想那样的场合底下还能发生这样的事……还有,你别再‘桑公公’、‘桑公公’地叫我,一这么叫我的人,准没好事,慎得慌。”
袁铮无声地一笑,承了桑梓这份情,“那桑梓,改日,我叫上我的几个弟兄,请你在鸿鹄楼饮宴一场,你可不能推辞。”
桑梓板起要笑不笑的脸,清了下嗓子,“且看吧。”
这天早上,洛泱泱是在芃母气急的话音中被吵醒的,尽管已经刻意压低,却像梦魇一样萦绕不散。
她缓缓睁开双眼,居然觉得周围的光线刺眼得有点难受,下意识地抬手要挡一下,才发现自己浑身都酸软无力。再看清窗外的日头时才知自己竟睡到了将近午时。
芃母的声音是越过偌大一间卧室隔着屏风传来的,一并不时入耳的还有桑梓委屈的认错的声音。
“郡主的身体什么状况别人不知道,可你是最清楚的。她在陵州伤了元神,身子还没养回来,一路上又舟车劳顿……你居然还与她去将军府喝酒?还说服了严管家一并瞒着我?若不是郡主今天发病瞒不住了,你是不是就当我死了?”芃母那声音一听就知道带着周身的低气压。
“芃母,桑梓错了……可那都是几天前的事了,应该……”
听见桑梓试图辩解,芃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天前的事又如何?几天前的事就赖不到你头上?那我问你,一口大缸破了个洞,里面的水过了几天才流干了,你能告诉我不赖那个破洞吗?能不赖那个在缸底凿洞的人吗……”
外面的聒噪还在继续。身边伺候茶水的婢女觉察到洛泱泱醒了,马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郡……”一个字没喊出口却被洛泱泱挤眉弄眼地阻止了。
直到桑梓彻底骂不还口了,才听得芃母道:“我开的这剂九转固本金汤,一日两次,你务必自个儿紧盯着郡主一口不剩地喝下去。但凡有一点儿错,我拿你当药引!”
桑梓连忙唯唯道:“错不了,错不了。哎,芃母,郡主还没醒,你去哪里?”
“求见建安将军。”芃母的声音已经离远了。
“哎!芃母……”桑梓弱小无力地喊了一句,转而又将声音压低,“你,去抄便道快马驰报建安将军,晚了来不及了!快!哎,别叫芃母发现!”
桑梓走进来的时候,洛泱泱已经从塌上坐了起来,婢女正伺候她喝了口水。
“哎哟,郡主,您终于醒啦?”桑梓匆匆跑了过来,“快给郡主上点粥,吃了好伺候郡主吃药。”婢女答应着忙跑了出去。
“桑梓,你怎么去招惹她?”洛泱泱一边要站起身来,一边道:“我不过是起晚了一点,犯得着传芃母吗?还把喝酒的事都捅了出来。”
桑梓忙扶着洛泱泱,不让她这么快起来,“不是,郡主,我原来也以为您只是昨晚歇息晚了,贪睡一会儿,要不是严管家来有事要禀,都没发现您怎么叫都叫不醒,可吓人了。”
洛泱泱也就觉得自己不过比平常累一些,并没有那么严重,是身边这些人太小题大做了,她便倚着暖枕道:“无妨。你刚刚说严管家有事要禀,那就把严管家请来,寻常事他也不会无端来报。”
片刻后,严管家到了。请过安后,严守信跪坐在洛泱泱赐他的坐榻上道:“禀郡主,擢锦院那边……有点情况。”
擢锦院,不就是姬靖兰现在住的地方所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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