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对你,其实是对亲人……呃,或者祖宗那样的感情
“哎,你……”洛泱泱这下是在是无话可说了,她酒劲上来,开始有点口不择言,“你说我脱你裤子他也不合适不是?……哎,你别这样看着我不说话。好,好,我承认了,我就是垂涎你的美色,想趁着你酒醉,一亲芳泽。但是呢,我这不是想起来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所以、所以我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了。我真的只是就看了一眼,碰都没碰你,真的……”
周围又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进退维谷,安静得让人抓狂!
片刻后,姬靖兰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郡主为我做了许多事,就是为了能如此,是吗?”他的语气透出一丝凉薄。
这道是非题到底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说“是”显然不符合事实;可要说“不是”,那还得想别的词儿来圆。洛泱泱犯了难。
姬靖兰缓缓站起身来,一股压迫感隐隐袭来,逼得洛泱泱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几寸。
“如果今晚,我让郡主如愿以偿,郡主可否收回你所有的好,我们相互再不拖欠?”姬靖兰的声音里没有忍辱负重的压抑克制,没有壮士断腕的凄绝悲壮,反而是透着更深的凉薄,让洛泱泱跟着心头一颤的凉薄。
“……啊?”她失声惊叫出来,女流氓滤镜碎了一地。这是要以身相许的意思?凛若冰霜、守身如玉的姬大公子,居然主动提出对于她的好要、要肉偿?!难道……他刚才佯装醉死,就是故意要给她可趁之机?这是要变天了呀!
面对洛泱泱的惊疑,对面的少年没再说话,任由空气安静得瘆人。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的洛泱泱,终于看清了少年的双眸,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双眼上,好像是在认真地等待她的一个答复,看得她直想逃。
“你、你、你……”巧舌如簧的某女流氓遭遇了滑铁卢式的结巴,“你说你……咱俩都那么熟了,你整这么客气干啥呢……这事儿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是有言在先的,我、我是个讲诚信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就践踏自己的诺言。”
洛泱泱一边说,一边仓皇转身,掀开纱帐抬脚就要逃。厢房内不知道哪扇窗户没关严,帘子刚掀开,一股凉风灌了进来。洛泱泱进屋时本就脱掉了斗篷貂裘,刚才还被吓得冒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被凉风照着领口一吹,激得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继而十分丢人地浑身上下猛烈颤抖起来,两眼跟着发黑,额头和太阳穴迅速开始发热发胀了。
不行,不行,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来不及思考已经本能地“嗖”一下就把帘子重新拉上,转身再次面对着姬靖兰,上下牙关猛打着颤道:“外、外面太冷了,借你的被窝一用。”
她本想说完这句话就立马鼠窜到榻上,拿厚厚的棉被把自己裹起来再说。结果她身子站不稳,又逃跑心切,一脚踩在了垂在地板的帘子上,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了过去。
她惊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压上了一个坚实温热的所在,然后跟他一起倒在了榻上。
倏忽间,她的目光已经正对着少年月白色的深领,嘴唇几乎要亲上领口处露出的凌厉的锁骨和喉结。可不过片刻,她忽然感到一阵移山倒海,自己已经变成了仰躺在榻上的姿势,被男性沉重的躯体压在身下,少年俊美无俦的脸庞近在咫尺!
周遭安静得可怕,洛泱泱的耳朵里只回荡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她也知道,这一翻身只是姬靖兰出于防卫的本能,但是丝毫不妨碍她的魂魄也跟着天旋地转。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发涩干哽,尴尬地哼唧了几下才发出还随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声音来,“靖、靖兰……你、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把持不住了……哎?不会是连你也信了,我救辛卫是因为看上他了吧?然、然后,你就怕失宠,要……要自荐枕席?呵、呵呵……你放心,我跟他说了,他只要好好保护你,就是对我最好的报恩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占便宜的话一出,面前这个洁身自好的谦谦君子应该已经飞快跟她拉开距离,恨不能自剜双目、自断双掌、以死明志……然而当下,这如玉君子却坚如磐石纹丝未动,深邃的目光就这样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看得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平心而论,面对着姬靖兰这样一个几乎找不到瑕疵的帅哥,保持着这样暧昧的距离和姿势,是个正常女性都架不住起生理反应好吗。但是刚才被冷风一激,洛泱泱已经冷静了不少,思绪也没那么紊乱了。
她忽然垂眸,笑了,“靖兰,我明白。你觉得如果不对我偿还彻底的话,你怕将来有机会手刃我的时候,不忍心下手?哦,不对……怎么会不忍心呢?”她无声地自嘲一笑,“你是怕有违天理良心,是怕自己有丝毫犹豫。”
闻言,姬靖兰的眸光微微一颤,然后如洛泱泱所愿,“嗖”地起坐,就像被说中了什么关窍。洛泱泱也连忙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几下深呼吸,勉强止住了身体的颤抖。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轻薄的,我实在是太冷了。”洛泱泱克制住牙关的打颤讪讪道。
烛光晦暗,寂夜沉沉,两人又都刚喝了点酒,对彼此的戒备没有平日里那么多,似乎正是适合敞开心扉的时候。
洛泱泱缓缓道:“其实,我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要博取你的信任,然后与你如何。我对你,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是,我总是说些不着边的话来逗你,可我那都只是一时嘴贱,不是诚心的。我没办法逗你开心,就只能逗你生气,只有你生气的时候让我觉得,这才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才觉得你似乎活得没那么辛苦……我对你,其实是对亲人——就当是对自己亲弟弟……”面对姬靖兰侧过头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洛泱泱怂道:“哎,不爱当我弟弟……或者……当自己家祖宗也行……反正就是那样的感情。”
洛泱泱又开始念经,“对自己家祖宗供着、捧着,那不是应该的吗?你看,谁家的祖宗不是每天好酒好肉、四时花果地供奉着,可是到头来风调雨顺、民丰物阜、出师必捷、国运昌隆……哪一件事是真正指望他们出力啦?还不只是图个理所当然。所以,我也没想着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你也别觉得不安,别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相信我,你绝对比那些祖宗都强多了,你会对得起我做的一切的。”
是啊,将来你就会席卷天下,一统江山,建立百年基业,给天下苍生起码百年的太平日子,这才是值得捧着、供着的“祖宗”啊!
“为何?”姬靖兰的声音再次沉沉响起。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疑问,长久以来一直困扰姬靖兰,以至于成为他的心疾了。如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要如何去理解她,如何去面对她?
洛泱泱不打算再说假话来敷衍他这发自心底的一问,但是自然也无法和盘托出。
“其实,我想帮你并不单单是为了帮你,我想帮的是更多的人,千千万万的人。乱世,让多少本该厮守的人分离,又让多少本无仇怨的人相残至死;什么英豪仁杰都只是砍向无辜的屠刀,什么谋臣智士都不免沦为争夺利欲的工具;多少平民百姓为苟且多活一日尝尽炼狱之苦……但这个世界本该不是这样的,这一切总该有人来终结。”
姬靖兰沉吟片刻,冷哼道:“你身为公侯之女,再不济也可保锦衣玉食,不至颠沛离乱。黎民疾苦与你何干?”
洛泱泱笑了笑,看向姬靖兰:“同样的话,我也问你。靖兰,这一切又与你何干呢?如果你不是胸怀天下、心系苍生,那么,将你的才智用来隐忍蛰伏、阿谀讨好,还不够你当个富贵闲人,衣食无忧吗?何至于因为屡有安邦定国之论、展露才能抱负而遭人嫉恨,被人视作威胁?那开言堂、三顾馆,说是为父亲寻觅贤才,可你也知道,是为你而开的。如果你不是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为何对此感兴趣,乐此不疲?”
姬靖兰愕然。
洛泱泱身子往后靠上了檀木插屏,抱着被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再开口时,恍如梦呓,“幼时读史,只是钦慕书中的英雄、圣人。为叱咤沙场、战无不胜的猛将称快,为决胜千里、算无遗策的谋士叫好,为同仇敌忾的同袍之情激越,为生死相托的君臣之义震动;至于什么斩首数万、斩首数十万,什么‘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什么‘死者叠叠,蔽野塞川’、什么‘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全都只当做天人交锋中激起的绚烂火花,不过是彰显了英雄豪杰的丰功伟业和战火燎原的浪漫。就好像……在鲤鱼化龙的壮观中,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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