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宋诲儒却早在太康二十八年已经死了
经袁铮这么一提醒,洛泱泱的确记得有过此事。然而这事在史书上语焉不详,所以一直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追问道:“所以……宋诲儒一族也受太子谋逆的事牵连?”
袁铮点了点头,“正是。宋氏一脉与太子关系密切,太子谋逆之事虽然并无证据证明宋氏参与其中,但很快也被今上寻了错处抄没了家产,宋氏从此败落四散。但是——宋氏被抄没家产发生在继圣四年,也就是惠帝驾崩的四年后;而这个宋诲儒却早在太康二十八年,也就是南樛太子谋逆当年就已经死了。”
洛泱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死了?!”
袁铮看着洛泱泱再次慢慢点头,“当年他二十岁,留下血书说恨无力为太子伸冤,自缢家中。当时与他新婚燕尔的妻子受不住打击,也投井殉情了。”
洛泱泱惋惜了片刻,疑惑道:“那如今这宋诲……?”
袁铮自然知道洛泱泱想追问什么,他接着道:“耐人寻味的是,我们还查到,当年据说有一物、一人也与宋诲儒的死几乎同时失踪了。”
洛泱泱立马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袁铮凑近,压低声音道:“那失踪之物,乃是原本藏于太子府中的太子宝印;而失踪之人,乃是南樛太子刚出生的公子。”
洛泱泱更惊讶了,“当年南樛太子已有子嗣?”
袁铮道:“此事确凿。但也有说这位小公子当年不是失踪了,而是刚生下来就夭亡了。然而太子一门已被诛,事实再无人确知。”
洛泱泱凝眉沉思了片刻,玩味道:“袁铮,你说……人死又怎么可能复生呢?”
袁铮会意,沉吟道:“属下也认为此事有蹊跷。属下大胆猜测,当年的宋诲儒是知道太子被祸,自己作为南樛太子的近臣、总角之交,肯定不能幸免,于是用了一招瞒天过海之计脱身。这样一来,既不牵连家人,又能暗地里行秘密之事——比如说带走南樛太子宝印和他的遗孤逃匿。”
洛泱泱也觉得袁铮这样的猜测顺理成章,但是,“在那样的风口浪尖假死……真的能躲得过层层盘查吗?另外,还有一点说不通——既是逃匿,应该隐姓埋名,恨不能隐匿于乡野山林,为何要出仕于妫国?妫国并非偏远之地,且妫子还是与天子同姓的宗亲,这样‘大隐隐于市’实在太冒险了。除非——”
袁铮的眉宇间也满布凝重,斟酌着道:“郡主是否也猜测……那南樛太子的小公子就在妫国?”
洛泱泱越是往下想,越发觉得自己浑身的毛管都竖起来了。她没料到顺着宋诲儒这跟藤摸出的背后的秘辛竟会如此牵连巨大;隐没在史籍平铺直叙的文字底下的真相竟是如此盘曲浩大。
她凝眉道:“我记得,南樛太子乃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尽管早些年皇后有罪被赐死,但是一直没有动摇过南樛太子的地位,他依旧深得惠帝信任。他已是太子,惠帝又病重,登基是水到渠成的事,根本没必要在那个节骨眼谋反。
“如果你查到的这些往事都确凿,这些推论也成立的话,且不论太子遗孤是如何变成妫国公子的,那宋诲儒从京畿到妫都,从妫都到陵州……半生追随不舍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已故南樛太子的遗孤。倘若当年南樛太子谋逆之事有冤的话,那这个人才是当今应该坐在天子之位的人!然而,这也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刀山火海等着他。”
袁铮按下那个已经心照不宣、呼之欲出的名字,沉吟道:“正是如此。”
洛泱泱眉头微颦,“而这些往事,他是不是也已经知晓?他是什么时候得知的呢?他所爱的母、他所敬的父亲都并非亲生,而亲生父母早在他刚出生时已经去世,而且很可能是遭陷害蒙冤……这恐怕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洛泱泱的思绪百转千回,她忽然很想回到姬靖兰身边,看一看他总是不愿意流露任何情绪的双眸,听一听他冷静自持得令人发指的声音,哪怕不能做些什么,也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在心里自嘲起来。她如果贸然出现,甚至忽然对他说些什么奇怪的话,那才会徒增他的苦闷吧。也许两人相互不见面的这段时间才是他来了郡主府以后最自在的日子,自己什么都不做,他已经要烧高香了。
洛泱泱叹了口气,才凝神道:“可是,如今这一切均已无从考证。”
袁铮深吸一口气道:“眼下看来,的确如此。当年南樛太子一门上下已经被诛,宋氏众人除了宋诲儒也不曾参与其中。目前所知一切都是由不经之论拼凑,没有确凿实证,也没有当年经事之人可作证。或许宫中尚有人知晓些什么,但如今怕是再难深入。”
洛泱泱点头道:“不错,不可以动作太大,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还有,你查过的这条脉络……”
袁铮会意,“属下明白,此事无论如何不能传扬,不论虚伪,若为有心人查出,难免对姬公子不利。所以,提供情报的各人,我等皆以重金封口,令其改迁埋名。”
洛泱泱赞赏一笑。“如今我们能够够得着的线索,恐怕就只有这宋氏两兄弟了。”
袁铮道:“真正的宋知儒到底下落如何,我等已经在查。只是宋先生下山后第二天,他山上所住的房子就被山火烧没,很多线索都断了。至于那在大公子府中的‘宋先生’……”
洛泱泱接道:“他既然半生追随旧主遗孤,那定然是位忠贞不二的纯臣。一个纯臣,自然不可能对我这种敌我不明的人开金口。不过……他总要将往事告诉姬靖兰——他们两人都已到陵州多时,说不定早已私下接触。此事,定会有眉目。不过,眼下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断,还不能完全确认他的身份和图谋,我还得再想办法探清虚实才行。”
袁铮沉吟了一下,沉声道:“郡主,此间水深且浑,我们确实要追查下去吗?”
洛泱泱轻轻扣了扣桌面,“不深、不浑的水,我还不稀罕蹚。所谓‘拨乱世,反诸正’,说的不正是这样吗。”
袁铮颔首抱拳,干脆道:“是。”
洛泱泱又舒展眉目,看向袁铮道:“此事你办得扎实稳妥,我自有重赏。你连夜兼程赶回,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袁铮连忙谦让道:“使命必达,是属下的职责,也是属下的荣幸。岂敢再向郡主邀功讨赏?属下日夜赶路,不过是想早日回到陵州,护卫郡主左右。今日不得已在这南凤楼打扰郡主雅兴,郡主不怪罪已是开恩。”
洛泱泱笑道:“袁铮,我们之间不讲那些虚礼。我这儿正好厢房还有几个,你要是不嫌弃,也别回府了,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等晚上起来还可以陪我鉴赏一下这里的伶人新编的歌舞。”
袁铮连忙郑重跪拜道:“谢郡主之恩。可宿在这南凤楼,属下……”
洛泱泱哈哈一笑道:“知道你不好此道。也是,这要传出去,恐怕你手下的兄弟看你的眼神都变了。哎,不过你平日这么照顾他们,说不定有个把向你表白的。”洛泱泱把自己逗乐了,笑了一阵才道:“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去歇着。”
袁铮略低下微微发红的脸道:“其实……属下斗胆,想请郡主早些回府,莫再流连此处……是为郡主安全考虑。”
洛泱泱轻笑一声,调侃道:“你是心疼你那些弟兄了?现在靖兰那边多派了人手,我逗留在外,他们的任务又重多了。这花楼,除了出入口和房顶有近卫布控,我身边也时时贴身有人傍着。只是他们都知趣得很,总有办法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什么时候该现身,什么时候该透明,切换得极其灵活。”
袁铮一愣,忙解释道:“岂敢?能够为郡主效命,哪怕披肝沥胆也在所不辞,岂敢贪懒懈怠。只是……郡主在此既然不为寻欢作乐,何必徒增好事之人的话柄?不如早日回府,府里的人照顾得还周到些。”
这里贴身护卫洛泱泱的都是袁铮的人,袁铮略一问便知这十几天自家郡主都没有宠幸任何面首,只是把该在府中处理的事搬到了这里来处理,左不过也是听听曲,看看舞蹈舞剑,行行令,下下棋……虽然每夜都有面首相陪过夜,但并未有亲密之举,郡主都是独自安歇的。
洛泱泱站起身来,踱步到房中浴池前,蹲下来逗弄一只养在旁边摆景处的几只小乌龟,“这好事之人啊,什么时候闲下来过?我后院一空,朝堂坊间各种猜测我病入膏肓、我修炼邪术、我改好女色……实在是聒噪。我这又开始卧花眠柳了,一干饶舌之人说不定反而才觉得太阳又从东边升起了,乖乖把嘴巴闭上。就算有不怕死的去父亲那里参两本,那也只是他们又把心安回肚子里的表现。只怕父亲和我那两个哥哥也会因此安心些。”
事实似乎的确如此。袁铮听罢,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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