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这几日没再听说羏国的使者进宫，估计是被祝沅晞带着游览京城去了。现在宫里看似一片平静，除了张贵妃来安慰一番叫她放心外，没人再和她提起羏国求亲这事，但瑾安心里实在踏实不下来。
干脆去找祝熠瑄要个痛快话吧。
正纠结着去不去，什么时候去，庆云就走到她旁边说：“殿下，永福来了。”
瑾安纳闷：“她来干什么？”
“许是谢恩？”庆云道，“殿下不是让婢子给她送过祛疤痕的药膏吗，可能是为这事来的。”
瑾安点头，拿起茶润润喉：“叫她进来吧。”
“殿下万安。”永福与记忆中有些不同，说不上来，好像不大精神，恹恹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脸受伤的事情吧。
瑾安叫她起来，问道：“你的脸，可好些了？”
永福点点头，侧过脸让瑾安看。虽然伤口有些长，但疤痕已经变浅，只留一道浅粉的痕迹，周围也不肿了。“永福有心谢恩，特来为殿下解忧。”
“解忧？本宫何忧之有啊？”
永福笑起来，牵动着那道疤痕，有些骇人。她的表情只差说，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就别装了。“殿下，和亲之事悬而不决，那羏国使者还没离京，殿下可有何打算？”
瑾安心道，暂时没有打算，就是有也不能和你说啊。“看你这样子，是有主意了？”
永福微微低下头，那疤痕又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了：“殿下只要许了人家，哪还有会这种烦心事来招你呢？”
……这是憋了几天想出来的馊主意啊。瑾安看着永福，笑自己傻，还真想着能从这她这儿听到什么好点子？
“算了，你回去吧，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就算现在许了人家，不还是得看皇兄是否同意。又不是已经有了婚约，不能取消。
永福又道：“是婢子思虑不周，或许殿下可以去问问太后的意思。太后的话，皇爷想必不会不听的。”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瑾安确实需要长辈来指条明路了，应该去问问老人家的意思。
等永福走了，瑾安收拾一番，换了身更素净的衣裳去见太后。
瑾安这些日子本就见瘦，现在穿着这衣裳更有些形销骨立的味道了。她只略施脂粉，未佩钗环，出现在仁寿宫门口的时候，直把仁寿宫的嬷嬷看得一阵心疼。
不住地叹气，这可怜见的长公主啊。
“殿下来啦。”嬷嬷迎着“愁容惨淡、柔弱无骨”的瑾安，掀开门帘子，“太后也因为羏国求亲的事烦着呢，殿下你能来陪太后说说话是再好不过了。”
“让姨母为这事烦心，实在是瑾安的不是。”这是瑾安进了寝殿见到太后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这孩子……怪只怪啊，老身只怪自己没早些把你的婚事敲定。”太后把瑾安拉到身边，“放心，姨母是不会让皇帝把你嫁出去的。”
“不过啊，话虽是这么说，也还是得给羏国一个说法。”
“姨母的意思是？”瑾安突然生出个念头，怕是在太后这里她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的。
果然，太后笑吟吟地，眼角堆满了皱纹，看着瑾安，正红的口脂一张一合：“你可中意韩王？”
“什、什么！？”要不是还被太后拉着，瑾安险些没站稳，就是这般她还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老身是说，你与韩王年纪相当，可属意于他？”
瑾安一头雾水，太后怕是老糊涂了，红线怎么能牵到她们两个人身上。“这怎么可能，他是我皇叔啊。”
“姨母可曾问过皇叔他的意思？”
“正是他开口求老身的。”太后一下一下地拍着瑾安的手，“你别看他平时那个样子，其实啊沅晞很早就心悦于你，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说，结果拖到现在，倒成了这个样子……”
“你别说，沅晞他过来一提这事啊，老身这心里就踏实了。前阵子那些人不也都入不得你的眼，这般看来看去，也只有韩王与你相配。老身瞧着，韩王和你是极为般配的。”
“若是——若是我不愿……”瑾安越说声音越小，失了底气。是啊，她要是不同意，不仅是驳了祝沅晞的脸面，还……这都是什么事啊。
太后眼明心亮，见瑾安垂眸看向别处，便知道她心思不在祝沅晞身上，却仍是什么都不提，只摆出一副明白外甥女害羞的过来人模样：“毕竟是大事，要好好准备着，等皇帝赐婚，再择个好日子。”
“姨母给你做媒，还不放心吗？沅晞那孩子啊，老身再清楚不过了，把你的终身托付给他，老身也可以放心了，以后到了九泉之下啊，也有脸见你娘。”
瑾安忙宽慰了几句。
回去路上心不在焉，被石子绊住了脚，庆云赶紧搀住了她。
瑾安看着庆云，愣愣地。她实在没想到，见了太后，反倒是把自己置于死局之中了。
虽说不是皇帝的亲妹妹，可皇帝的妹妹嫁给皇帝的叔叔，光是想着都有些离谱。这当真是祝沅晞的意思？若他是真心的，总感觉按着他那种性子，定是要亲自来说的。莫非是因为陪着羏国使者，一直不得空，才没来？
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
华灯初上，正陪着羏国使者利松儒东游西逛的韩王祝沅晞“啪”地合上折扇，指着前面的鹤鸣楼道：“使者想必也累了，便同本王来这里坐坐吧。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酒菜也是最上等的。”
利松儒点头：“这里我曾来过，是很不错的，韩王你很会选地方。”
“过奖了。那使者又是何时来这里的？”
利松儒似是想到什么，摇摇头：“忘记了，也是刚到京城不久，慕名而来。”
“看你的神色，可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两人到了个雅间。韩王点好菜，又叫小二去烫一壶酒。
利松儒似乎没什么戒心，真把祝沅晞当成了知己兄弟：“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那时候见到了一个姑娘。”
他看向祝沅晞：“就是你们说的，一见钟情的感觉。”
“可惜我忘了问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
小二来上酒上菜，正要为二人斟上，被利松儒抬手挡了一下，便有眼色地退出去了。
利松儒接了倒酒的差事，给祝沅晞满上之后，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所以我才借机，请你们的皇帝帮我找人。”
祝沅晞倒是没想到利松儒会这么说，不过话自然是不能全信，他把酒一饮而尽，道：“兄台真是——”
“有心了。”
“为自己所喜欢的人，自然努力再多都不为过。韩王可也有值得这样对待的人？”
“本王倒是没有使者这样的福气了。只不过有个调皮的，要时时挂心着罢了。”祝沅晞笑，“很是伤神啊。”
“哦？这话又怎么说？”
“年纪小，不懂事。”祝沅晞也给利松儒倒上了酒，云淡风轻地说：“倒是因为使者你，我们险些……”
他故作愁苦：“不提也罢。喝酒。”
“因为我？”利松儒一时没反应过来，拿起酒刚要喝了，看着对面祝沅晞的眼神，他心中一颤，自己可能是知道了一个并不想知道的事情。
“你说的那人，难不成是永嘉长公主？！”
“你们不是叔……”利松儒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兄终弟及的事都有，这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何况还是别人的家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指指点点。只不过，倒真是造化弄人。
利松儒自问没有夺人所爱的兴趣，但知道这二人的关系还是让他有些不快。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也没了再和祝沅晞喝酒的心思，便把酒杯放到桌上。
一些酒溅了出来。
“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过我还是想问上一句——韩王和永嘉长公主可是两情相悦？”
祝沅晞几不可察的笑浮上嘴角，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有劳使者去向我那皇帝侄子说清这其中的误会了。”
“自然。我会的。”利松儒站起身，“多谢韩王美意，不过这酒菜，就先算了，有机会韩王携王妃到羏国，我一定好酒好肉招待。”
“瑾安一直想去外面看看，有空我定会带她过去的。”祝沅晞拱手送客。
脸上的柔和缱绻，万般多情，不过是做给利松儒看的假象。祝沅晞眼中透着狠厉，看着利松儒拂袖而去的背影，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
领口被酒水打湿，祝沅晞坐回去，周身的冰冷全都散去，换成了迷茫。待到明日，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虽然已成定局，可他还是想知道瑾安心中真实的答案。他想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祝沅晞在这一刻，是真心希望，永嘉长公主，韩王未来的妻子，是从心里爱他重他的。
瑾安不是不得已为之，不是迫于无奈，不是别无选择。他祝沅晞是瑾安的唯一，从始至终唯一的选项。
他真切地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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