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欸?这是为何?别个都说您是死生肉骨,偏生个伤怎么治不得?”常酒酒眉间轻颦,急道。
“外伤尚可一治,内伤便是老夫也无法医治,他的血经气脉皆已受损,只亏他好身板,若是旁人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我权且与他开个养气的药方,每天喂他喝一剂,至于能否醒来就看他造化了。”吴郎中抚着须惋惜道。
砸轿子的身上没有半文钱,看来值钱的不过是腰间一佩玉,不过系得紧,死活也拽不下来,这药钱只得常家先垫上,当真是赔钱的买卖,常三爹常三娘嫌他太费钱,每天喂药的事就落在了常酒酒的头上。
常酒酒不得已天天盯着砸轿子的,对着“木头人”絮絮叨叨起来,从张三家杀猪到李二狗家丢鸡。毕竟因着一张脸,村里没人愿意和她多接触,能说上话的无非就是阿爹阿娘,再算上个村头的黄大仙,常酒酒逮着这个机会,可劲地跟砸轿子的“聊”了几天。
床上的人儿静静躺着,高挺的鼻梁,削薄轻抿的唇,“倒是生了副好皮囊。”常酒酒的目光肆无忌惮在他的脸上流连,看着他睫翼浓密荫下影一片,鬼使神差的便想伸手去摸一下。
素白的手刚触及他的眼帘,没等常酒酒发出赞叹,却见掌下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此时,常酒酒的食指停在他眼眸处不到半寸,清亮的眸子里整个映着暗黑的食指,常酒酒瞬间尬住,罔知所措。
“姑娘的手再近一步,在下怕是就要瞎了。”床上的人开了口,声音温润略是沙哑。
常酒酒立即收回了手,讪讪地扯出了一丝笑:“公子醒啦。”
床上的人见她窘迫模样,目光柔和许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姑娘”一词听得常酒酒颇为心欢,于她第一次听见有人温柔唤她姑娘,从小到大谁不是见了她或嫌或怖,这人却像没见着她脸上红斑,眼神清澈无半分亵渎。
常酒酒心中存了好感,展颜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微微一笑:“在下齐源。”
“哦,对了!”常酒酒蓦地一念闪过,小心问道:“公子这几天,可曾听到什么胡话?”这几天絮絮叨叨的若是被人听见,脸皮都要埋在地里。
齐源顿了下,后又摇了摇头。
常酒酒舒了心,思及他刚醒五天滴米未尽,身子还虚着,便想着端碗清粥来,权且与他垫下肚子,于是道:“你睡了五天,我去找些吃食与你。”
齐源客气道:“劳烦姑娘费心了。”
常酒酒出了房门,与常三爹迎头撞见,说起砸轿子的醒了,常三爹心下合计,看看小伙子适不适合当女婿,若是品性不错便拐来当姑爷,若是品性不端,就将五天的汤药钱讨来,打发他上路,于是便去了齐源床前将要试探试探。
“你小子醒啦。”常三爹开了房门,接着是亮嗓子的一声呼。
齐源挣扎起身,“不知您是?”
“哦,我是刚才那丫头的阿爹,你若不嫌唤我常阿爹便可。”常三爹抽出了张凳子,大喇喇坐在其上,拿起桌上的蒲扇摇了起来。
“这段时日多谢常家的照顾,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齐源朝常三爹行了个拱手礼。
常三爹摆了摆手:“不不不,都是我那丫头的照顾,郎中看着你的伤都摇头,说你是否能活,全凭造化,我家丫头是一口口喂药,伺候的尽心尽力,要不你早抛在后山的坟堆啦,这丫头就是脸上有点红斑,身子有点壮,其实心地不坏,谁娶了那是好运。”
齐源没察觉到常三爹话里深意,只当是爱女言辞,便回道:“令媛的情义齐源必一世铭记在心。”
“你打哪来的?不是我们谷头村的吧。”常三爹问道。
齐源略是一思:“在下来自都城,有缘经过此地,不幸路遇歹徒,多亏令媛相救,才逃过一劫。”
常三爹心中暗笑,这‘相救’两个字,着实算不上,丫头也没有拿着刀把那些伤他的人砍一砍,当初想着他砸了花轿,少不得要让他赔钱,他又昏迷不醒,这才抬回家来,不过如此说法,倒也不错,便随口揶揄道:“这么说来,你一个都城人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偏远小旮旯来打架?”
“不过机缘巧合。”齐源浅浅一笑。
“今年多大了,娶没娶亲啊?”常三爹接着问道。
“在下虚长二十有三,还未娶妻。”
“嗯,没娶亲,年龄也合适。”常三爹摇着蒲扇,一脸满足,又斜睨了一眼齐源,停下摇地噗嗤噗嗤响的蒲扇,扇柄握在手里敲了敲,小伙子样貌不错,看样子读过书心性应是不错,说话也有礼节,丫头跟了他倒也不错,思量一圈,常三爹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常家报恩吧!改天找村头黄大仙算个好日子,你和丫头拜个堂,简单办置一下,毕竟成了两次亲不好太张扬。”
“什么!”齐源震惊出声,与此同时,房门被一掌推开,常酒酒端着端着托盘,又惊又气冲到了常三爹前面,将手里的托盘咚得摔上了桌子,不顾托盘上的米粥洒出了半碗,对齐源道:“公子别听阿爹胡说!”
“丫头,你没事瞎掺和啥?”常三爹不满道。
常酒酒原是打算直接进来,却在门外听见常三爹提起自己,便立在门口听了一耳朵,不曾想阿爹直接要霸王硬成亲。
“常阿爹的意思是?”齐源挑了眉头道。
“你可知,就因你砸了我家丫头的花轿,毁了我丫头名誉,被亲家退了亲,我常家不计较反而救你一命,于情于理你不当以身相许?”常三爹推开挡在面前的常酒酒,振振有词道。
“在下无意中砸了令媛成亲的轿子,实在是万分抱歉,但因此便要我娶了令媛,这着实匪夷所思,我这有一些银两权当赔罪,不成敬意。”齐源说完,摸上腰间,但腰间是空空如也,齐源露出了懊恼之色,荷包大抵是遗落在别处了,只得接着道,“改日定会重金答谢!”
常三爹一听这话,起了身,脚踩在凳子上,拍着大腿,“我常家把你抬回来,又是请郎中,又是熬药,把床让给你睡了五天,结果你小子好了伤,拍拍屁股就想溜?”
“阿爹误会了,在下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只是眼下无银两,日后必会派人送来。”齐源连忙解释道。
常酒酒早些便晓得他是个穷光蛋了,若放他离开,一去不返,必然亏了个底朝天,秋日渐是农忙,待去金家将土地和猪那些嫁妆讨回来便要忙叨起来,正好地里缺个苦力,不若让他去帮忙,顶了药钱,思及此,常酒酒柔声道:“公子,阿爹脾气急了些,你别见怪,成亲不过玩笑话,那日郎中说你的伤还需静养一段时日,不宜走动,若是不嫌我常家简陋,不妨在此小住一段时日,在我家帮衬些活计,这谢礼也便罢了。”
齐源亦是暗忖,当日不巧毁了这姑娘的亲事,实在是罪过一场,帮衬活计也不是难事,如今内力尚未恢复,委实不能走远,不若暂且住下,晚些离开,因此应了常酒酒。
常酒酒怕得阿爹再待下去,断了人家腿,赶着鸭子今日就上了架,便随便寻了个由头,拉着常三爹出去,临了出门不忘嘱咐齐源道:“那粥记得趁热喝。”回头贴心将门掩好。
只门将合的那一刹,又忽地从里打了开,齐源立于门框静静望向她,常酒酒微怔。
“不知姑娘名讳?”齐源笑容浅浅。
是了,阿爹喊她“丫头”,旁的人叫她“常大胖”,也没与他介绍过自己。
常酒酒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常酒酒。”
阿娘说,阿爹阿娘商量常酒酒名字时,原本起名为常有酒,因为酒中有天地,阿娘一榔头敲了阿爹一闷棍,女子怎能起个酒鬼名字,于是,几厢推敲最后名为常酒酒。至于阿娘本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常三娘的名姓也只不过随了常三爹唤的。
齐源微是颔首,“齐源记下了。”
齐源住下的这段时日,常酒酒见他是温文儒雅,未有嫌恶她的脸,常酒酒便时不时过来问些新奇,齐源不厌其烦道了些都城风光,因常酒酒自打出生起便在这个小村,去过稍远的无非为镇上,一番话听得常酒酒心生遐想,幻出一幅四衢八街是灯红酒绿一派繁华景象,怕齐源烦闷,常酒酒特意问了他喜好,却只是喝茶读书而已,常酒酒眼睛一亮,记起阿爹藏了一箱子书,便想找来与齐源消遣。
常酒酒各个屋子串了一圈,终于在柴房里找到了那箱发霉的书,常酒酒捏着鼻子瞧了瞧,什么《兵法之道》,什么《兵器谱》,什么《武家子》的,这些书岁月已长,又侵了湿气,愈发沉重,常酒酒拖了半路便拖不下去,累得喘了粗气,歇着一会儿,将要再拖下去,却是手中一轻,回眸便见齐源轻而易举抬了箱子一角,仿佛箱子是个空的。
“我来吧”齐源眼神掠过一丝柔光,接过常酒酒手中的书箱便向前去。
“没想到阿爹还有这情怀?”齐源随意问了句。
“阿爹啊,年轻时也想学着文人读点书,充充肚里的墨水,但抓起书总是没读一行就去见了周公,没坚持两天便把书扔了一边再也没动过。”常酒酒笑道。
齐源嘴角不觉带上了一分笑。
两人抬了箱,却见常三爹风风火火向外走去。
常酒酒朝常三爹背影喊道:“阿爹急着去哪?”
常三爹头也不回道:“金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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