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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常酒酒轻抬睫翼,睨了眼齐源,他眉眼淡淡,一手托书,一手执茶,似是不食人间烟火,近些日子,齐源对她是礼貌而疏离,虽不至于冷淡,也是客气间生分得很,不知他愿不愿意一同去西山吸吸福气,不知不觉揪着衣角得有些发皱。

        村子最热闹的不是新年,却是祈神佑福的格飞节,远近的村民都赶着去西山的庙里拜上一拜,常酒酒最爱凑的便是格飞节的热闹,因是那有棵许愿树,格飞节这天许愿灵得很。

        “相公”常酒酒试探出声。

        齐源于书中抬头,柳叶般的眼眸将她柔柔一望,常酒酒的心忽地一跳。

        许久未见常酒酒说下去,却是盯着他一瞬不瞬,“嗯?”

        常酒酒自知失态,低了头,避了他的眼:“明日格飞节,你可愿与我去西山逛逛,祈个福。”

        “好。”齐源点头应下。

        “欸?”答应地如此直接,倒显得常酒酒先前的疑虑成了笑话。

        “西山,百闻不如一见。”齐源浅笑,执起手中的茶,品了一口,眸光暗过一分,他自是要去西山,探一下百草谷的下落。

        常酒酒欣喜,忙里忙叨的拾掇起来,其实不过几件衣赏来回比对,还挑了阿爹最爱的一套月牙白儒衫给了齐源,但常酒酒自己实是不知碧蓝团花的好些还是明黄刻丝的好些,便是睡前也翻来覆去想了几遭,最后碧蓝团花出了门。

        西山绵延,远看翠□□流,映着蓝天显得格外明澈,林海茫茫,似是波涛起伏。

        常酒酒一路上围着齐源叽叽喳喳,活脱脱话篓子模样,齐源淡笑,他重伤昏迷时,便是如此听她聊了五天,好似什么都是趣的,然而她的人生并不全然有趣,更多酸涩,却从未见她抱怨,低头瞥见常酒酒明朗的笑靥,不觉嘴角亦是带上了一分笑。

        常酒酒心情很是美好,若没得旁的闲话,心情会更好上一些,常酒酒瞪了眼前头正回头看的大婶,那大婶被突地一瞪,心里发毛,转而向旁的妇人接着说道:“这女子还挺凶。”

        来西山拜神祈福的不只谷头村,亦有远近的村子,总有没见过常酒酒的前来感慨一番,知道常酒酒的前来嚼舌一番。

        这时一路过的大叔悄悄凑近大婶,插了一言:“你们可不知她是谷头村的常大胖,被夫家退了亲,转眼又找了个小白脸成了亲,看她身旁那男子便是,可惜了他一等一的好相貌,娶了常大胖。”

        “莫不是请了巫人作法?”又凑过来一人头。

        “嗯,她没事总往黄大仙处跑,指不定学了下降头的巫术。”大叔若有所思附和道。

        几个人添油加醋的说个眉飞色舞,全然不顾两胳膊的距离,常酒酒听得真切,若是单议论个常酒酒也便罢了,连着齐源和黄大仙都连累损了名誉。

        常酒酒上前一步,亦是凑到了人堆,拍了拍大叔的肩膀,大叔察觉有人,转头见了常酒酒一张脸似笑非笑盯着他,霎时心头一骇,说不出话来,常酒酒幽幽道:“降头这术不必知人名姓八字,单知晓相貌便可。”边说边仔细打量起大叔的眉眼,大叔一听更是一惊,忙避了常酒酒的视线。

        常酒酒接着道:“你们若想知道我是否使了巫术,或是聊聊我的亲事,尽管当面来论,背后猜议哪有直截了当问我一句来得容易,你们说是与不是?”

        背后谈论的主儿亲自拆台,几个人不再言语,悻悻散去,一大婶低了嗓子悄声与旁边道了句:“丑人多是怪!”

        齐源微皱眉头,一抬手掌风劈向路边一棵树,顿时那树就拦腰截成两半,巨大的树干倒了下来,砸在大婶旁边脚边,这大婶瞬间三魂丢了两魂,灰溜溜禁了声。

        齐源拢过常酒酒继续向前走去,常酒酒抬眸望着齐源,精致的下巴,看不清神色,常酒酒抿了抿唇:“害你与我一同被嚼了舌根,实是对不住。”

        “我如何被形容自是无妨。”齐源垂眸看向常酒酒,顿了片刻道,“酒酒,不若请人造副面具,你带着可少些流言蜚语。”

        常酒酒心里咯噔一下,敛了眉,掩去眼里的失落之色。

        见常酒酒低眉不语,齐源忙道:“我并不嫌你容貌,你的斑我早已惯了,我是担心旁人总是这般议论你,听了难过。”

        常酒酒见着齐源眼里一片真诚,便舒了心,展颜道:“其实戴与不戴面具无甚差别,我从不缺人指指点点。”

        曾经的常酒酒哪得如今这般看淡他人闲话,她会为别人一个眼神哭红双眼,气恼为何只有自己脸上红斑狰狞,常酒酒试过披发遮面,带上面罩,怕着自己的脸嫌着别人。然而,越是在意,议论的人却越多,常酒酒的面上明明遮的严实,依旧有人会谈论,遮面是为遮丑,处境并没有改变,无论如何,左右都堵不了他人的嘴,因为脸是原罪。

        “我曾问过阿娘,为何自己脸生红斑,阿娘说,天神在所有孩子中选了一个最独特的,为她打上与众不同的标记。从此我便一直相信,我与众不同。后来,我试着迎着别人的目光,时间久了,便觉万般辱骂也不过如此。”

        “确实是个独特的孩子。”齐源点点头,真心这般以为。

        “哪里,不过随口吹吹而已。”常酒酒傻傻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两根红布条,“前面是许愿树,可想许个愿?”

        山腰处,一棵参天榕树,枝繁叶茂,绿荫如盖,约有合抱之粗,翠绿枝头密密麻麻悬挂红绳,红绿相间煞是好看,树下停着几人正系着红条。

        齐源看着眼前榕树思了片刻,从未有愿望一想,他想要的便会去争取,况且,他并不相信世上有神会满足世人的愿望,格飞神最初也不过一介凡人。

        相传有一年西山出现吃人的妖兽,村中死伤惨重,有一人横空出世打死妖兽,此人宅心仁厚,乐善好施,他死后化作西山的奇花异草,福泽世人,当地人为纪念这个人在西山上建了一座格飞庙,每逢八月初一便来祭神,格飞神求愿出乎意料的灵验,于是格飞□□声越来越大,直至闻名于世。

        齐源摇了摇头。

        常酒酒只得收回了一根红条,手里留了一根,隐隐约约有黑字痕迹,常酒酒眼里灼灼睨了一眼齐源,没有直接朝树上系去。

        齐源识趣而道去别处走走。

        见齐源走远,常酒酒小心展开红布条,清秀小字是昨夜写的愿,常酒酒踮起脚尖将红布条挂在许愿树树枝条上。

        齐源一勾嘴角,又悄悄回来,站在稍远处静静看着她,繁茂而挺拔的树下一抹碧蓝的身影,望着许愿树一瞬不瞬。心下不禁琢磨起她会有什么愿望,该不是望格飞神赐副好相貌?又或许是不再受人欺侮?又或者简单些只求个幸福美满?正想着却听到常酒酒一字一句虔诚的声音。

        “希望齐源的伤早些痊愈,平安健康一生。”

        齐源的心瞬间一滞,似是缓缓流过的溪流,叮咚叮咚地砸在心田,泛起圈圈涟漪。

        常酒酒许过愿,转了过身来,齐源一惊,立刻隐到树后,脚下轻点,掠了出去。

        山中树木林立,细碎的阳光穿过枝叶洒在山间,斑驳的影子随风轻轻摇动,一条小径盘旋而上,常酒酒环视四周,零星几个行人,哪见齐源的影子,常酒酒暗付没约个地点,眼下倒去哪寻他。

        前头便是格飞庙,人多热闹些,许是齐源先去了那边,思及此,常酒酒便向格飞庙而去。

        格飞庙果是人来人往,香火缭绕,常酒酒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寻着齐源的身影,忽见香炉前一抹月牙色,在氤氲的烟气中愈□□缈俊逸,常酒酒一喜,朝着月牙色背影奔去。

        “相公。”

        月牙色背影转了身,眉目清秀一男子,却是金任。

        常酒酒顿时五雷轰顶,焦了个透底,认错人了,还偏生是金任

        “呦,唤我相公?我可是记得你又嫁了人,怎么出门就忘了谁是你相公。”金任嘴角挂了一丝戏谑的笑,俯身微微靠近常酒酒的耳边,“莫不是还念着我做你相公呢。”

        周围人声喧闹,没人注意这边,常酒酒一眼看向金任。

        “可惜,你少做梦了。”语气尽是傲慢。

        “这半天我可没与你说一句话,倒是你一直同我说个不停,莫不是还念着我不自知。”常酒酒挑了眉头,揶揄一笑,转身便要离开,不再理会金任。

        “欸,你说什么鬼话!”金任眉头拧成一团,见常酒酒要走便伸手想拦住她。

        金任的手刚拍上常酒酒的肩膀,下一瞬,胳膊被人一擎,整个人翻倒在地。

        常酒酒回眸望去。

        齐源站在她身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金任不是他摔的,“原来你在这里。”

        许是这边声响大了些,周围来往的人停下了脚步,诧异的看了过来。

        一个稍年轻小姑娘瞧见倒在地上的是金任,瘪了嘴,朝齐源喊了起来:“你端的是什么心敢来伤金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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