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遭遇家庭冷暴力的叛逆少女(十四)
收到111提示故事线异常的检测通知,陈一把之前前身爷爷奶奶在时偷偷买来放在表哥家里,陈一来之后取回来闲置在地下室的摩托车推出来,一路上开得飞驰电掣。
陈一眉头紧皱:“111,故事线出现异常是什么情况?”
111急的上蹿下跳:“任务对象的故事线突然开始闪烁,光电急剧出现逸散现象——这并不是故事线消散的前兆,但确实是代表着前路崩坏的先兆!”
陈一到达现场的结果,就是看到寂寂深夜里,目无表情恍惚游荡的少女一个。
顾玉溪看见他时眼神亮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陈一见人只慢慢拖着脚步走向近前,仰头看向自己,声音还在微微颤抖:“你怎么、怎么来这儿了?”手底下却已经不自觉揪住了他的衣角。
陈一没有回答,反而将已靠的极近的人搂进怀里,配合着低头看她:“我说……是半夜出来兜风,你信吗?”
“哈……”顾玉溪不禁破涕为笑。
陈一仍然一本正经:“那,今天要和你的男朋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约会吗,这位可爱的顾小姐?”
“现在”顾玉溪错愕中难掩犹豫。
“对,现在。”陈一牵起她的手,认真道。
——纸上的寥寥数语,当初也许虽觉得些许心酸,但抵不过亲眼所见。
尤其是当你喜欢的人,一脸强忍然而泪水仍簌簌而下,倔强地不肯抬头,却哽咽地说不成话。
说不清是报复,还是冲动,不能说此时此刻顾玉溪没有因此产生其他奇怪的联想。
——但又怎么了,我今晚上就算冲动吧,我只是想冲动,不想去考虑未来有什么后果……
陈一把默不作声亦步亦趋的女朋友带上摩托车,引导她环住自己的腰背。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掏给她:“给李晓晴打个电话,就说你今晚上住宾馆了。拜托她帮个忙说你今晚去找她了。”
???犹豫了好长一顿时间,陈一也没有催促。十几分钟后顾玉溪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啊?行倒是行——但是玉溪啊,这样骗你爸妈是不是不太好?这样的话今晚上你究竟住哪儿啊?你有住的地方吗?现在安全吗?不然真的来我家?”
“我……”顾玉溪嗫嚅着说,“我……今晚上住宾馆来着,我就是不想和我爸妈吵架了,吵得特别凶,不想立刻和他们再见面。”
有过相似经历的李晓晴没有多怀疑。而且,毕竟一年的同班同学经历让她自觉了解这个同桌的性格——平时就不爱给人添麻烦,这次拜托自己肯定也下了不小的决心:“那行,那把你爸妈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可以跟他们说一下。不过你已经找好住的地方了?咦你又没手机……你是不是已经在宾馆了,用宾馆的电话给我打的电话?”
“嗯……嗯、是!”顾玉溪慌乱地抬头看了身前的背影:“前台!前台的电话!”
“嗯嗯。好的,你没事就行。你放宽心哈,谁没跟家里吵过架?不过在外面注意安全。一会我跟你妈说了之后给你回个电话。”
“嗯嗯,好的谢谢。”顾玉溪心虚十足。
陈一笑着转头看了她一眼:“前台,哈?”
顾玉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然、不然你让我说什么?”
陈一的声音在风声中有些模糊:“好啦小公主——以前肯定没有半夜出来过吧,今晚上想玩什么?”
换个人来说顾玉溪都要以为他是在讽刺,小声嘟囔:“我才不是什么公主?我算哪门子的公主……”声音大了些,“不知道。我又没出来玩过!”
“那,逛街吗?”陈一好脾气地提议。
“不想去……”
“吃饭呢?好吃的要吃吗?奶茶?烧烤?”
“没心情……”
陈一状似无奈:“我说大小姐,你怎么什么都不愿意?”
顾玉溪气呼呼地:“我不想就是不想啊!再说了……”她声音又变得小小的:“我那点钱哪够——又要多花你的钱啊……”
陈一又是爱怜又是好笑:“可是花男朋友的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怎么可能!顾玉溪情绪瞬间激昂:“找男朋友又不是找提款机!再说了只是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就可以随便花别人的钱吗?无论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就算是老公,这种想法本来就不对!别人又不欠你的!”
“可是,”陈一包容又无奈的声音继续从前方传来:“你这样,也把我们分的太开了——我究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你把自己和别人分的清清楚楚,学会适当地依靠一下别人是会怎样?”
“但是,这样的话……”顾玉溪瞬间气弱,怯怯地解释道:“我总觉得会欠你,还会越欠越多,欠很多……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只有自己挣的钱才用得心安理得,就连亲爸亲妈,也没有白白给你钱的义务。不是我的钱,我花起来都感觉不安心……”
再说了,你现在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这样说;可将来万一分手,你跟我讨要“欠款”,我怎么办?自己是绝还不出钱的。
她的语气竟是十分认真,显然不是出于赌气,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陈一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这种想法不能说不对,只是太绝对,也显得太……孤独。
这背后的原因,陈一不愿深究,
陈一把顾玉溪带到了之前只带她来过一两次的自己家小区门口。
陈一率先刷了门禁卡,顾玉溪急道:“你!你怎么带我回家了!”
陈一看她:“不然呢?你以为我会带你去哪儿?”
顾玉溪不回答,而是转问:“你这样……你爸妈怎么办?”
陈一看着已经有些急了的她,不由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他们不会在家的。你永远都不用担心这个。”
说罢领着明显对他这句话一头雾水的顾玉溪回到住处。
陈一引着一脸手足无措的顾玉溪到客厅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转身去了洗手间。然后在她惴惴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用热毛巾糊了她满脸。
“好了我的小花猫。先擦擦脸吧。”
又在顾玉溪乖乖动作的时候,陈一端来一杯热水:“肯定哭了很久……该补补水了。”说罢还给她做了个鬼脸。
顾玉溪捧着热水杯被逗笑,之前的紧张和尴尬不觉一扫而空。
陈一耐心地坐在她身侧,等待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平复情绪,这才张开双臂:“好的——女朋友,今天需要男朋友给你鼓励的抱抱吗?”
顾玉溪不好意思地头都不抬飞快回了一句:“不需要!”
“好吧——”深知女朋友被动性格的陈一不无遗憾地“啧”了一声,“那就只好男朋友需要女朋友的抱抱了!”
顾玉溪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其他动作比如顺势抱着他,默不作声地缩在他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慢慢找回了过去一两个月约会拥抱时的习惯的感觉,顾玉溪的身体才慢慢不那么僵硬,陈一这才温声问道:“那,愿意和男朋友说说吗?”
“不要……”怀里的声音几不可闻。
陈一也配合地小声:“那为什么不开心啊?”就像平时约会,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时一言不发,却会贴心地在其后转移她的注意力、默默地逗她开心一样。
默默回忆继而后知后觉意识到以往男友的体贴,顾玉溪突然觉得委屈,鼻头一酸默默流起了眼泪。
半晌,她声音低低地开口:“难道真的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吗?全都要怪我吗?他们就一丁点错都没有吗?”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她就开始情绪上涌,竟哽咽地上气不接下气,问出被斥责打骂多次但依然不依不饶的同一个问题,执拗地用眼神乞求别人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不待陈一回答,她却依然喃喃:“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教育我——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舅舅姑姑阿姨,表亲堂亲,甚至有的听我诉苦的同学——都在说是我不知感恩。他们骂我白眼狼;这个称呼从小到大,我究竟白眼狼什么了我?明明经常痛苦地恨不得去死的也是我啊!”
她恨恨中带着万般不解,说到这儿却又升起自责,情不自禁变得惆怅,自己跟自己解释起来:“我、我知道……他们也许也觉得生活很苦吧,有时候应该苦的恨不得也去死了算了……但是——无论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了,我长到现在,让我想死的又不是这一两年,从小学我就想着实在不行自杀算了。——他们是也像我这样,始终一直这样觉得好压抑啊,生活苦到恨不得去死吗?”
她语气时而愤慨,时而犹豫,甚至在为怀疑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真的是个白眼狼而震惊,又为了自己不知感恩的行径而自责,最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了,只喃喃道:“可是,他们苦——在家里,他们至少还有我这个垃圾桶,来发泄,骂我骂得狗血喷头,脏话一箩筐,我都觉得我不喜欢讲脏话——我觉得脏!我都说不出口!——不是因为他们,呵呵,所谓的‘教育’——他们教过我什么啊?靠放养吗?——我觉得是因为我从小被人骂到大,当天听了当时难受得恨不得自己聋了,当天下午,她是怎么骂我的那些话,我硬想都想不起来——我宁愿相信,是我心理上在自我保护!”
“你知道吗?”她努力睁大眼睛,泪眼朦胧还冲他笑:“她有时候在外面自夸:‘我们孩子可大方,不记仇!’可得意了!呵呵,真的吗?我现在这样是不记仇的吗?——可我,真是贱得慌啊。她一夸我,一夸我我就喜滋滋地又冲上去了,可骄傲可得意——”她冷嘲一声,“跟狗似的!”
她委屈地泣不成声:“为什么总是骂我啊……为什么我总是做什么都不对?只是刷个碗而已,刷干净就可以了——就像我们家做饭炒菜不会放酱油而邻居家就会,个人习惯罢了——我只是刷碗的姿势不和他们一样而已,说跟他们不一样不学他们刷碗姿势的我这不行那不行,就要骂我打我,至于吗……”
“从小到大,我偶尔想要个东西,就是学习用品——大的不说,五毛钱都不行,然后还要被来回说‘不懂事’,没有自知之明,是我!我什么都不配……”
“有时候我不同意不甘心,敢还口,他们就能理直气壮骂我不孝白眼狼翅膀硬了看不起爹娘。我敢吗?他们以为我敢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呜呜呜?我就只能受着啊!我也很难受啊!我也恨不得想死啊!”
“——我承认,是我太胆小了,我想死我都不敢死,我甚至不敢说出来——他们说他们想死,我听了立马就得自责地自扇耳光,跟他们说是我错了是我不孝;而我说我被他们逼得、我也想死,他们……他们就、嗝”
她哭得越发悲惨:“就像听了一个笑话似的,还要骂我‘想死就赶紧去死,死之前把我养你这么大的债先还干净!’我又不敢死了——你说这是不是我为自己不敢死找的理由,呵呵。”
她对自己冷笑。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说是我欠他们的,我欠他们吃的、喝的、穿的、上学用的,我欠死了他们的——我有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拆开卖了,然后死之前把钱扔在他们脸上……不,还是放在眼前吧,问他们‘这些够不够!’然后干脆利落、清清静静地去死——这下总不会再有人催我要债了吧?”
“——是我,是我太玻璃心了吗?”她惶惶地抬起头扯住他的衣袖,“有同学说每个父母气急了都会这么骂,不要当真就好了,我爷爷奶奶这么劝我,我姨我舅舅,他们也这么说,可——可我不敢不信啊,他们每次这么说我都好害怕,说我不听话要把我赶出家门,我觉得自己每天、几乎没有时候不在听这句话,。”
陈一一直静静抱着她没有说话。她哭到最后,明明整个人都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但是手脚却紧紧蜷缩在一起,仿佛根本不会会来温暖她一样,只能靠自己给自己取暖。
“乖啦——来抱抱。”陈一心疼地把哭到整个人都有些抽搐甚至四肢僵硬的人面对面抱到怀里,分开她的双腿让人跨坐在自己身上,然后手把手分开她抱在一起的双臂,教其向后环住自己——这下让顾玉溪濡湿的脸直接贴住了他的脖颈,惹来顾玉溪轻轻向外侧了一下头——然后沉沉拥抱住她——
此刻两人紧紧相依,贴得严丝合缝。
陈一心疼地顺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发梢,声音很低:“哭得好惨啊我家乖乖——我家溪溪明明特别懂事特别好,你最乖了——”
谁知听到这句话顾玉溪又开始不由小声流泪:“他、他们都夸我小时候特、特别乖,就、就那种,说只要给一个玩具就会自己乖乖的,不哭不闹,给一个玩具就会自己玩半天,都不会耽误他们忙自己的事。可这些是真是假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年年考了第一名,也没有奖励,或者夸夸我,他们说是我应该做的,我学习好都是为了我自己。可为什么别的小孩,却可以什么都有,我小学一年级的同桌,家、家里也很穷;她学习那么差,我学习那么那么好。可是、可是她妈妈也愿意花五毛钱奖励她一只红色圆珠笔,说她成绩进步了——我却连、连五毛钱都、都不配。我说我也想要,她骂我,骂我虚荣、说我爱、爱攀比,说我应该自觉做一个不爱攀比的好孩子……”
“我、我还不够懂事吗?我从小没有挑过吃的、穿的,从小三年级就学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做家务……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家穷,我从小甚至因为学习成绩特别好,老师同学都在夸我、羡慕我——是他们……是他们,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你家里穷,你要有自知之明,你要懂事,你要听话……
可我究竟要怎么做,他们才会满意……”
“我从小到大没出过家门,没过过生日,也没和同学逛过街压过马路,有同学送我生日礼物我都不敢收因为我还不起……我从小到大好朋友都没有过几个,反而是讨厌我的不少,她们欺负我都有理由,说是看不惯我仗着学习好太高傲说我看不起人……”
她紧紧揪住陈一背后的衣服:“我、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当然不——”陈一拥抱她的力度不小,希望借此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在竭力希望向她提供些许安全感,“你明明特别聪明,善良,可爱——溪溪,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啦……”她有些不明所以,顿了一下带着重重的鼻音回答。
陈一继续问:“那你想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想……”对于不善表达感情、甚至觉得说出这种话只会让自己很矫情的顾玉溪来说,这个字眼尽管吐得艰难,但还是承认道。
“那你觉得……”陈一身子微微后仰,和她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别处,不留情面地在她耳边说,“这样下去的话,到毕业,我们还会在一起吗?还能在一起吗?”
顾玉溪沉默。
陈一感受到了背后的衣服又一次倏地紧绷,却仍然继续道:“你要继续这样下去吗?得过且过?混日子到高中毕业?然后我们,各奔东西?”
“那你可以不喜欢我!”
顾玉溪蓦然深感难堪,但还是抬头盯着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拼命睁大了眼睛想让仿佛下一秒就恨不得夺眶而出的眼泪流下来,实则一出声就已经带了抑制不住的哽咽,可她还是坚持几乎一字一顿断断续续把整句话说完。
她想逃,挣脱眼前人的怀抱。可是之前有些抽搐的四肢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紧接着下一秒又被陈一压回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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