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敌袭
跟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小舟上短促沉重的笛音。
十数条飞爪钩从画舫的四面八方甩上来,牢牢地勾住栏杆,每条飞爪钩的另一端,都是一个眼冒凶光的黑衣人。
慕容冰将镂月推到一边,腰腹发力弹地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踢中偷袭过来的黑衣刺客。
岳峙剑出鞘前刺,瞬间飙起一尺高的血线!
天灯飘飘摇摇,飞得更高了些。
青圭一脚踹翻用来写灯面的木案,笔墨纸砚滚落一地,勉强阻挡了一下朝他扑过来的刺客。
随即毫不恋战地转身往舫内躲,然而刺客的动作比他快得多,须臾就追到了他身后。
半步进黄泉之时,一柄长刀擦着青圭的耳朵飞过去,将刺客钉在梁柱上。
——赤璋到了。
甲板上的交手逐渐胶着。
地方不够大,镂月的鞭子施展不开,再加上胳膊又受了伤,直接被慕容冰丢到紫玦身边接受保护。
祁昱没有佩戴刀剑,拎了块长方形的镇纸石勉强自保,温明沏手执软剑在他附近抵挡刺客,时不时照应他一二。
蓝暖不擅近战,攀在舫顶上挽弓搭箭,很快有刺客追他而去,琼琚紧跟在后面。
慕容冰遭到了围攻。
赤璋双刀在手中转出残影,才堪堪杀到慕容冰身边。
没挡两下,他就发觉慕容冰一直被压制在包围圈里,并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她心不在焉。
慕容冰惦记着不会武功的勋儿。
人影混乱,她要费好大劲儿才能在其中寻找勋儿,待她看清楚的那一刻,一柄刀已经冲着勋儿过去了。
“勋儿!”慕容冰厉喝。
栏杆旁的勋儿悚然抬头,闪着寒光的刀锋已近在眼前,她本能地闭上了眼。
“唔……”一声闷哼。
并没有刺中勋儿。
慕容冰挡在勋儿身前,一手紧抓刺入左肩的刀锋不让它再进半分,一手剑起剑落,血线喷出。
还好刀刺得不算深,慕容冰咬牙趔趄了两步,回身想要关心勋儿。
舫顶上突然落下一个刺客,一脚踢在她肩头的伤口上,疼痛瞬间席卷半边身子。
慕容冰为了护住勋儿,本就站在栏杆附近,这一踢一痛身体失衡,直接侧倒,摔下画舫。
蓝暖在舫顶探出头,一箭了结刺客,也看到了慕容冰落水。
不待他喊,那厢赤璋与温明沏也先后瞧见,纷纷脱身战局往这边赶来。
围着他们的那些刺客还要拖延,镂月喊了句“祁昱”,将腰间长鞭解了抛给他。
祁昱拿到鞭子,甩鞭横扫,一击打退数人,将残余的刺客通通拦在身后。
赤璋先一步入水,温明沏稍晚了片刻。
紫玦注意到这边后也纵身跳入水中,却是为了阻拦温明沏。
温明沏百思不得其解,在水里与紫玦过了数招都未能占得上风,只得浮出水面,重新攀上画舫。
甲板上的刺客已经被祁昱和蓝暖处理了个干净,留了一个活口扔到角落。
勋儿跌坐在原地一直没有动,神色僵硬茫然,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别的什么,但此刻也没人顾得上她了。
水面“哗啦”一声,赤璋抱着慕容冰也浮出水面,一个旋身飞上了画舫。
琼琚就等在旁边,旋即脱下外衣盖在慕容冰身上,跟着赤璋步伐匆匆往舫内走。
赤璋语带愠怒:“青圭跟进来,公子不太对劲儿。”
四人进去,门“咣当”一合将温明沏隔在外面。
温明沏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狐疑地看向紫玦。
“这位姑娘,我是去救长雪,你拦我干什么?”
紫玦不答,转身去了镂月身后,小心地拧着吸饱了水的衣服
温明沏眯起眼,抬步欲往她那边走,“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你也是长公主座下的隐将?”
“哎哎哎,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镂月抵住温明沏的肩膀,推了他一把,叉腰骂道,“人家姑娘衣服都湿透了,你知不知道礼数啊?”
却见温明沏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你分明没醉,为何要装醉?”
镂月闻言骂骂咧咧地挽袖子:“刀都砍到脸上了,喝再多酒也该吓醒了,对付你这小贼还用本姑娘装醉?姑娘我今天教教你……”
她嘴上不饶人,耍着威风,实际上心虚极了。
结果挽袖子又碰到受伤的胳膊,当即疼得小脸皱成一团,话都说不出来了。
祁昱瞧也不瞧她一眼,倒是伸手过来端住她的手臂,免得她继续乱扭:“别动了,等青圭出来给你处理一下。”
他偏了偏头,冷淡的眼看向被五花大绑还卸了下巴的刺客活口。
那刺客不知道从他眼中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呜呜叫着,挣扎得更猛了些。
………………
慕容冰的情况非常不好。
她喝进去的水已经吐出来了不少,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额头两侧冷汗涔涔,眉头也一直皱着。
青圭束手无策,站在一边:“公子的身体无恙,但是……”
他犹豫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魇住了。”
赤璋面色冷厉:“为什么会魇住?”
人落水后屏息求生是本能,慕容冰虽不会水,但赤璋赶到的速度已足够快,按理说也不该喝了这么多的水。
青圭道:“这我倒不清楚,许是公子之前也落过水,受到了惊吓。”
公主府的池塘都不深,成年男子站进去,池水才将将到了腰际,就算落水,也不至于惊吓过度。
“公子十岁那年,被一位侯爷家的贵女,推进了宫里的池塘。”琼琚突然道,声音艰涩,“……险些淹死。”
赤璋冷眼扫过来:“要你何用?”
琼琚嘴唇颤了颤,望向昏迷的慕容冰:“当时我不在,等我赶到的时候,公子已经被捞了上来。”
“醒来后,她不记得自己落过水,我也再不敢提。”
人在受到剧烈惊吓之后,出于自我保护,总会选择性地遗忘一些片段。
慕容冰不再记得深水中的窒息与绝望,琼琚又怎敢,再提起这件事。
何况那胆敢谋害当朝公主的侯府贵女,早已被杖打了个半死,其父又遭削籍,全家流放北境。
也算罪有应得。
“先回府,再做打算。”赤璋沉吟道,“总归有法子的。”
………………
事实上,完全没有办法。
琼琚衣不解带地陪侍了整整两天两夜,慕容冰仍未醒转。
赤璋每日巳时和酉时准点过来陪上一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待在地牢里,审问那个抓回来的刺客。
祁昱偶尔寻了空暇,会进地牢里观摩一番,只不过往往出来之后便换了一套衣服。
青圭打死都不愿意进去,最后还是哭着嚎着,被镂月一只手拖了进去。
起初赤璋不让他俩看,见镂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视死如归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允了。
于是地牢里完全换了个风格。
赤璋在里面“耐着性子”问话,镂月在外面噼里啪啦地鼓掌叫好,青圭瑟缩在角落里面对墙壁捂着耳朵。
镂月手臂的伤没好,就找了个铜锣,坐在桌边敲得热闹。
赤璋也懒得搭理她,还是青圭哆嗦着凑到镂月身边:“我瞧着,你也不怎么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镂月反问,“今日是他们要害公子,才会落到我们手中。要是我们不敌被抓,或者明日马失前蹄,你以为我们会有什么好下场?”
小姑娘完好的那只手用力地敲了一下铜锣,铜皮嗡鸣,响动震耳。
“找出幕后黑手,才能斩草除根!”
直到第三日的黄昏,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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