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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一叶障目 不见泰山


等在座的吴将,都明白了糜旸歹毒的用心后,他们一方面在心中怒骂糜旸,另一方面则是在脸上流露出劫后余生之色。
  多亏有了大将军呀!
  诸位吴将都用佩服的目光看向陆逊。
  他们的大将军,可谓是糜旸的劲敌!
  佩服的注视后,虞翻率先反应过来问陆逊道:
  “今大将军已猜出糜贼的险恶用心,那么大将军以为,我军接下来该如何自处呢?”
  对于虞翻的这点疑问,陆逊心中早有定计。
  “我军这一战,能否战胜糜旸,关键在于时间!
  荆北战局对汉军不利,而无论是荆北地域,还是在荆北的数万汉军精锐,都是糜旸无法割舍之物。
  当下我军后路,虽被糜旸所断,但随着时间的逐步推移,汉军的局势也不见得会那么好。
  北有魏军,南有我军,这是糜旸怎么也渡不过去的难关。
  待到荆北战局进一步动荡后,糜旸迟早要做出个抉择。
  糜旸当下最需要的是一场与我军的决战,他想要尽快取得与我军的决战胜利后,他才有办法北上对抗魏军。
  但这一场决战,吾不会给他,吾要拖死他!
  吾要以静制动,反客为主!”
  说完自己应对的战略思想后,陆逊连忙做出战术安排:
  “仲翔,你即刻草拟几道军令,发往分散在各处的将率。
  让他们不许听信任何谣言,务必要按照原来计划,把守住公安周围的各条要道!”
  在对虞翻吩咐完后,陆逊又转头看向朱桓、留赞、孙桓等将。
  “你们各率本部兵马,分兵袭取公安周围的诸县。
  吾要让那些县城,成为我军在公安的天然屏障。”
  当下达完这个命令后,陆逊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步骘的身上。
  “子山,你性格素来稳重。
  今吾将守护我军粮草的重担交到你手中。
  糜旸善用奇兵,他在见我军识破他的诡计后,或许会想着孤注一掷率军奇袭我军粮草重地。
  吾不想当赵括,更不想当袁绍。”
  听到陆逊语气凝重的嘱咐后,步骘郑重起身拜道:
  “大将军请放心,臣一定会誓死守卫,不让贼军有可乘之机!”
  待步骘承诺完后,陆逊起身看着在座诸位吴将说道:
  “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全仰仗诸君了!”
  说完后,陆逊对着在座的吴将深深一拜。
  陆逊的拜托,让在座吴将都动容起来。
  大将军如此信赖,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奋命呢?
  “愿为大将军效死!”
  下一刻,响亮慷慨的回复声,就响彻在陆逊的大帐内。
  此情此景,与吴军刚从永安出征时颇为相似。
  ...
  在陆逊紧锣密鼓安排战术之际,糜旸在做什么呢?
  糜旸正在州陵城中,颇有闲情逸致的与蒋济对弈着。
  糜旸执白,一脸认真的关注着棋局。
  虽说糜旸自小受到法正的教导,但在弈棋一道上的技艺,他属实称不上高明。
  他与蒋济弈棋已将近一个时辰,而在这一个时辰内,每当轮到蒋济落子时,他总是很快就落下。
  就是糜旸,每走一步都要想很长时间。
  看着糜旸拧眉沉思的模样,蒋济表面上脸色淡然,内心中却无比忐忑。
  蒋济自问,他已经在放水了。
  但让蒋济没想到的是,在军略上举世无双的糜旸,在棋道上却如此,如此...
  说真的,要是蒋济拿出真正的棋艺的话,可能糜旸一早就败在了他的手中。
  但问题是,蒋济不敢呀。
  蒋济来到糜旸身边,时日也不短了。
  对于糜旸的一些脾性,蒋济还是了解的。
  在弈棋一事上,糜旸属于那种技艺不佳,兴趣却极佳的人。
  于糜旸的这种秉性下,要是自己不暗中留手,将糜旸的兴趣给下的全无,那么蒋济觉得自己失宠的日子,估计很快就要来了。
  就在蒋济看着糜旸,想着要不要不露声色暗中提醒一下糜旸时,糜旸终于抬手朝着棋盘上的某处落去。
  见糜旸终于想出下一步,蒋济是开心的。
  可当看见糜旸将棋子落在何处后,蒋济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棋子。
  棋盘这么大,好的落子处那么多,大司马是如何偏偏选在这最差的一处呢?
  蒋济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弈棋一事,与高手下棋是很难,可尽力想让一位“低手”与自己战的难舍难分,是一件更难的事。
  当糜旸落子完毕后,他便抬头看向了蒋济,他发现了蒋济手抖的事。
  察觉到这一幕后,糜旸不禁暗喜轻咦。
  难道自己这一手可称为绝佳?
  否则蒋济为何会被吓得手抖了。
  看来自己亦有成为围棋高手的潜质。
  糜旸是个体贴下属的主君,为了不让蒋济出糗,糜旸开口问蒋济道:
  “州陵城内武库的兵刃,可都运回江陵了?”
  糜旸的这声询问,在蒋济听来犹如天籁之音。

  “按大司马的吩咐,昨日都已经运回。”
  得到蒋济的回答后,糜旸点了点头。
  陆逊的推断并没错。
  糜旸之所以故意带诸葛瑾去看武库,目的就是在于欲盖弥彰。
  实际上那日诸葛瑾看到的众多武库兵刃,有许多都是从江陵城内临时运来的。
  糜旸事先也知道,他的这个布置有可能骗的住身在局中的诸葛瑾,但却很难瞒得过陆逊。
  糜旸点完头后,却发现蒋济还未落子,这让他感到有点奇怪。
  明明刚才蒋济落子的速度一直很快的呀。
  “子通无须担忧。
  今日孤时间多的是,可以陪子通慢慢对弈。
  若有难处,你尽可细细思量。”
  说完这番体贴话语的糜旸,还让下人取来几盆糕点。
  看糜旸这作态,是要和蒋济打持久战了。
  糜旸的话,让蒋济心中的苦水不断翻涌。
  真有那么一瞬间,蒋济想直接弃子认输。
  可一想到糜旸虽棋艺不佳,基本规则却还是懂得,蒋济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而糜旸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在下人将糕点送来后,就那么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耐心地等着蒋济走下一步。
  乐在其中的等待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正变得越来越暗。
  而就在糜旸想着,要将蒋济留下来一同用膳时,一脸风尘仆仆的丁封从外来到糜旸的身前。
  丁封的归来,瞬间吸引了糜旸与蒋济的注意力。
  之前糜旸会让丁封护送诸葛瑾回去,实际上是为了让丁封近距离探查吴军的下一步行动。
  “如何?”
  在丁封站定后,糜旸的询问很快说出口。
  而丁封亦很快,将他打探到的情报禀报给了糜旸。
  当糜旸得知陆逊“以静制动,反客为主”的策略后,他不禁大喜。
  “大事成矣!”
  糜旸开心的给了丁封一块糕点以示犒赏,然后他便转身看向蒋济如是说道。
  而与糜旸一样,蒋济在听完丁封的禀报后,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反应极快的蒋济,连忙扔掉手中棋子,拱手对糜旸庆贺道:
  “恭喜大司马计谋成功。”
  糜旸的喜悦及蒋济的恭喜,让一旁的丁封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司马之前的诸多布置,不正是为了诱引吴军主动突围吗?
  今陆逊反其道而行之,坚守不出,大司马怎么还觉得欢喜呢?
  糜旸见到丁封脸上的疑惑后,他笑着让丁封近前。
  接着糜旸指着身前的棋盘,对着丁封问道:
  “在孤身前,你看到了什么?”
  丁封虽不解糜旸为何会这么问,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
  “一张棋盘,两色棋子。”
  丁封以为自己的回答天衣无缝,可不料糜旸却摇摇头道:
  “不止。”
  糜旸的话让丁封感到惊异。
  而糜旸也没让丁封惊异太久,他抓住丁封手中拿着糕点的手,重重地按在身前的棋盘上。
  “在孤身前,尚有糕点!”
  糜旸的这番动作与话语,让丁封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中。
  要按事实论的话,刚才糕点是摆放在糜旸的身前。
  但刚才糜旸明明是手指棋盘发问,而糕点在棋盘之外呀!
  看到丁封懵懂的样子,糜旸笑着解释道:
  “孤手指棋盘,就一定是要你回答只在棋盘内的事物吗?”
  糜旸的提点让丁封若有所思,可丁封还是感到颇为迷惑,他感觉到有一个关键点,一直没抓住。
  对于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糜旸有心栽培,于是他继续提点道:
  “当下荆州之局势,犹如孤身前的这面棋盘。
  而与孤迎面而坐,对弈者正是陆逊。
  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人有的眼睛,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但具体会怎么骗,却是有着多种变数。
  荆州这盘棋,赌的是大汉与东吴的国运。
  赌注太大,就会让弈棋者心神全部贯注,不敢有一丝懈怠。
  孤与陆逊,都输不起。
  可有时候精神全部集中在某一处,却并非好事。
  陆逊之所以派诸葛瑾前来,为的是要探查情报,好让自己做出决断。
  以当下的局势而言,吴军的选择只有两处。
  一者突围,二者坚守。
  正如棋盘上的黑白双子般,在我军拿下州陵后,陆逊就一直在执黑与执白间犹豫不决。
  陆逊是很聪慧的,他知道既然自己一时无法决断,不如让孤帮他。
  只要孤想要让吴军突围,那么他选择坚守就定然没错。
  孤设局让诸葛瑾以为我军整装待发,后力无穷。
  孤知道陆逊能看穿孤设的局,但孤要的就是他看穿!
  待陆逊看穿孤布的局后,陆逊就会以为孤想趁地利,人和在己方之时,尽快来一场决战。
  陆逊的这个推断,并没有错,孤的确很想吴军这么做。
  但陆逊却将精神过度集中于执白,还是执黑上,这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一点。”

  “难道孤手中只能执黑或执白,却不能伸向棋盘外那甜美的糕点吗?”
  “还有,孤难道一定要在荆州这面棋盘上,与陆逊一决雌雄吗?”
  当糜旸说完后,于丁封震惊的眼神中,糜旸直接掀翻了他身前的棋盘。
  棋盘跌落地面之际,上面的棋子散落一地不断跳跃,发出了如铃声般悦耳的声音。
  而看着被糜旸一手掀翻的棋盘,丁封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那个关键点。
  “难道大司马真正的目的,始终在于棋盘之外?
  大司马之所以要向诸葛瑾设局,为的就是让陆逊误以为,你想与他在荆州对弈?”
  见丁封终于明悟,糜旸的脸上露出笑意。
  “陆逊以为在荆北、荆南皆有战事的情况下,孤的选择,只有两种。
  那么孤就要做出布置,让陆逊的思绪,一直离不开那两种选择。
  可陆逊不会知道,孤对士载多么有信心。”
  就跟赌博一般,陆逊以为糜旸只能买大买小。
  但陆逊不会知道,身为穿越者的糜旸,可以改变一下赌博的规则。
  他要买中!
  在明白了糜旸真正的谋划后,丁封看向糜旸的目光,都变得迷离起来了。
  谁能想到!
  蒋济在看到丁封的目光后,脸上露出笑意。
  他之前刚知道糜旸的谋划时,他的表现也没比丁封好到哪里去。
  而在迷离之后,丁封很快下意识地问道:
  “大司马的目标既然不是荆北或是荆南,那到底是在何处呢?”
  糜旸要买中,那么那个“中”,指的是什么呢?
  听到丁封的询问后,糜旸伸手拿起一块身前的糕点,放进嘴中慢慢咀嚼。
  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在糜旸的唇齿间,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陆逊有近十万吴军精锐,又有大量的粮草,他有打持久战的资本。
  孤的确也没办法,一时间吞下那么多的吴军。
  但为了谋夺荆南,陆逊几乎将江东的精锐、名将都带来了荆南。
  那么在江东,孙权手中还能有多少精锐,亦还有多少名将可以调用呢?
  古有田忌赛马。
  陆逊手中的军力最强,是为上马,孤当下手中的军力次之一等,是为中马。
  可孙权当下手中拥有的军力,想来应该是最差的,是为下马。
  中马战上马或力有不逮,可要是战下马呢?
  陆逊想坚守,那就一直让他坚守好了。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孙权狗贼已快活数十年了,孤早就看他不爽了。
  这一次,孤要打建邺!”
  听着糜旸自信的语气,蒋济心中感慨连连。
  他知道,自己见到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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